第16章 如願以償
如願以償
安子墨想起了在福利院的那段時間,安辰深莫名其妙多出的糖果和他碗裏每次都會多堆出來的菜。楊過那雙不安分的手和在小黑屋碰見時的警告。還有他莫名其妙的離職和護工們看安辰深憐憫的眼神。甚至是安辰深竟知道了楊過斷掉的手最後的結局。
原來這一切早就有預兆,當時的安子墨只顧着和安辰深偷偷吃糖,根本就沒有想過這些糖是怎麽來的。
可安辰深竟然…….竟然對他也這樣,還說他喜歡這樣做。安子墨越想越覺得一陣反胃,他替安辰深憤怒,但又替自己擔心。畢竟這是一件他接受不了的事情。晨勃雖然難受,但一想到安辰深那個畫面讓他更難受。為數不多的知識告訴他這是不正常的。
次日,安辰深這個傻子早就把那件事給忘了。但安子墨總是有意無意的跟他保持距離。每次安辰深一靠近他,淩晨那副有些惡心的畫面又在腦子裏揮之不去。他的刻意疏遠連陳良都看出來了,可安辰深卻完全不知道。
他深怕安辰深這個說話不過腦子的傻子,哪一天突然就在陳良夫婦面前蹦出兩句關于淩晨他倆的事。結果是什麽樣他都不敢想象,但一定是最壞的。到那時,就算他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沒人相信一個傻子會主動去做一些難以啓齒的事情。這個人還是他們當成寶一樣的安辰深。
光是想想安子墨手心都害怕得直冒汗。陳良有些擔心的湊過來問他,“今天怎麽不高興了?”
安子墨渾身一哆嗦,随即強顏歡笑的搖着頭說,“沒事……可能昨天玩太累了。”
陳良嗤笑了幾聲,拍着他的肩膀,“你這體力不如你弟弟。”他指着安辰深在海邊奔跑的方向說,“你看他,每天活蹦亂跳也不知道累。”
安子墨看着他歡快的背影無聲的笑了,心想,他不止不知道累,還沒心沒肺!
帶着這份不安安子墨跟着陳良他們來到了海邊的夜市。這邊燈火通明,人頭攢動。行人把路邊的攤位圍的水洩不通,每次想要經過都是互相貼着彼此的前胸後背一點點的往前挪。
陳良囑咐着安子墨跟緊,別走丢了,他的一只手順勢緊緊牽起了擠在人群中興奮不已的安辰深。他雖然嫉妒,但還是能理解,畢竟安辰深是個傻子。
等到他們仨好不容易擠到了一家賣衣服的攤位,陳欣走不動了。她看着花花綠綠的男女款泳衣便徑直往棚裏走。兩個孩子有陳良看着她很放心,一門心思全放在了挑衣服上。
安子墨找了個小凳子坐了下來,比起去人擠人,他更想坐在買衣服的店裏看着其他人擠。陳良依舊緊緊牽着安辰深的手,深怕他跑了,時時刻刻把他拉到視線範圍內。
等着陳欣試衣服的時間裏,陳良的手機響了。他不得不松開安辰深的手,朝安子墨使了個眼神,意思是讓他看着點安辰深。見安子墨點點頭,又看了一眼呆在原地沒動的安辰深,這才走到一邊接起了電話。安子墨注意到他接電話的時候還不放心的時不時朝安辰深的方向回頭看兩眼。
安辰深倒是沒有亂跑,而是時不時的擺弄店鋪的衣服。許是有些無聊了,他往人群的方向看了看。衣服的攤位兩邊都是街道,稍不留神就會看丢。為了安全起見,安子墨囑咐他必須在自己的視線範圍內。他并不想跟着安辰深的屁股後面走來走去,像個小心翼翼看孩子的老人家。
安辰深的頭點的跟搗蒜一樣,實則腳下已經朝密集的人群走去。安子墨見他還在自己的視線範圍內便沒有強制要求他回來。就在他扭頭看向陳良又回頭的瞬間安辰深不見了。他心裏一沉,第一反應就是跑出去找,剛出攤位他就看見安辰深站在對面一家賣糖人的店鋪前。懸着的心瞬間落了回來。
他往前走了幾步想把安辰深拉回來時,他的腦子快速閃過一個可怕的念頭。如果安辰深不見了,陳良夫婦是不是就會把全部的注意力放在他身上了?是不是就沒人分走他們一大半的愛了?是不是他再也不用活在安辰深耀眼的光芒中了?
他看着正在打電話的陳良,又看了一眼沉迷于買衣服中的陳欣。顫顫巍巍地收回了自己的腳。他緊張的手心都在冒汗,心髒前所未有的跳的這麽快,他被自己突然冒出的想法吓的渾身直冒冷汗。
他看着安辰深越走越遠,遠到只剩下他淹沒于人群中的頭發,理智告訴他再不去追安辰深就真的走丢了!!奈何他此刻的腳像是灌滿了鉛,全身的血液全部倒灌回腳上,使他不能動彈。他在心裏安慰着自己,安辰深還在自己的視線範圍內,沒事的……
就在安辰深在人群中遠遠的回頭看了一眼,就一眼,他們四目相對片刻,那雙藍色的眼睛沖他露出了真誠的笑容後随即被洶湧的人群徹底淹沒。
“傻子……”安子墨并沒有聽見自己的聲音,但卻清晰的聽到了心髒漏掉了一拍。等到他腳下毫不猶豫地跑出去時卻一把被陳良拉住。
“辰深呢?”他應該沒有注意到自己手上的力度,安子墨卻從他緊皺的眉頭感受到了陳良近乎責備的壓迫感。
安子墨吓的語無倫次,顫抖的手,指着安辰深消失的方向,“我……他一轉身,我就沒看見了……”
陳良甩開安子墨的手,跑了幾米遠又回過頭囑咐他站在原地不要亂跑。安子墨長長的舒了一口氣,發覺自己的兩條腿都在顫抖。
不明所以的陳欣提着大包小包的衣服,疑惑的看着愣愣的站在馬路中間的安子墨,“子墨,他們倆去哪了?”
他不知道聽誰說過,一個人如果撒謊太多的話死後就會下地獄。他不知道為什麽突然想起了這句話,後背一陣發涼。他只好實話告訴了陳欣,安辰深不見了。
陳欣失控的反應在安子墨意料之中。剛買的衣服全扔在了地上,她也消失在了安辰深消失的方向。
不知過了多久,安子墨只記得他站的腿都開始抽筋了。他提着事先被扔在地上的衣服一直盯着安辰深消失的方向,卻遲遲沒等來他們三個的身影。
直到街邊擁擠的人群慢慢只剩下一閃一閃的小彩燈。安子墨的腦海中閃過了一個急促的念頭。也許,陳良和陳欣覺得安辰深的不見是他的錯,是不是他們就不會再回來了?
想到這安子墨慌張不安的在人群中四處張望,他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走了,萬一他們回來找不到自己怎麽辦?不走,萬一他們真把自己抛棄了怎麽辦?他都能被自己的親生父母抛棄,養父母難道不會嗎
他的本意是希望安辰深能從這個家消失,如果因此自己成了被抛棄的那個,他覺得這就是報應。
就在他心灰意冷時身後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他猛的回過頭竟一瞬間不争氣的哭了出來。那是他哭的最傷心的一次。哪怕是在擁抱稀有的福利院他都沒有哭過。此時,他竟在街邊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緊接着,他被摟進了懷裏,一個消瘦卻結實的胸膛。他還能聽見胸膛裏此起彼伏的心跳聲。他是跑過來的。
“對不起!把你一個人留在這裏這麽久!”陳良有些喘息未定的聲音在安子墨的頭頂溫和的響起。
“我……我以為……”
“不會的……不會丢下你的!”
那是安子墨第一次感受到陳良給予他全部的溫暖,原來“爸爸”的愛是這樣的。
那一刻,他對放任安辰深離開的愧疚消失殆盡。他甚至希望安辰深永遠不要再回來了。
事實也如他所願,安辰深遠遠的站在人群中的一眼竟是他們之間的最後一眼。他徹底的走丢了,還是在人生地不熟的其他城市。
這次在派出所失控的是陳欣,她不願離開。上一次她離開了派出所,小叮當就沒了,永遠的沒了。這次說什麽她也不要離開。
陳良坐在一旁一言不發,沒過一會他突然站了起來安撫了一會陳欣便牽起安子墨的手。許是突然被牽,安子墨愣了一下,下意識把手往回縮。陳良回過頭,沒有任何表情的臉上劃過一個稍縱即逝的微笑。
“我先帶你回酒店休息,我和你媽在這等消息。”
安子墨聽到又是獨自一人他猶豫了。倆人僵持了一會最終還是跟着陳良回了酒店。從他疲憊不堪的眼神中,安子墨不忍拒絕他。
離開前,他重複的叮囑着安子墨要反鎖門,不是他和陳欣都不能開門。他把自己當成了安辰深。但安子墨還是不厭其煩的點頭回應他。
門縫合上時,他又從縫裏探出個腦袋,“我保證你明早醒來之前一定會看見我們!”
陳良的保證就像是一劑定心丸,安子墨那晚睡得特別的香。他甚至都沒有抽出哪怕一點思緒去想想此刻的安辰深會在哪裏?會不會被人拐走了?又或者和小叮當一樣永遠回不來了。
陳欣在派出所熬了一夜,陳良擔心她的身體,還是說服她回了酒店。陳良一個人在海市沒日沒夜的尋找着安辰深。每次陳欣見他回來的時候額頭上的皺紋一天比一天深,本來還天天哭鬧的陳欣突然安靜了。
她只是低沉的嗓子說了一句,“這就是命……”
一向不喜形于色的陳良聽到陳欣的這句話時臉上都在抽搐。第二天安子墨再見他時就像是換了一個人,一夜之間他的青絲變成了白發。一晚上,他像是老了20歲。
陳欣原本漸漸好轉的病情,自從安辰深丢了以後又開始慢慢惡化。醫生勸陳良多做做病人的思想工作。如果連病人都不想活了,那他們醫生再努力也沒用。
陳良每次都是口頭上答應,但回家對着陳欣他一句思想工作也沒做。而是事無巨細的跟她報備最近他去了哪些城市發了尋人啓事,去了哪些孤兒院捐了錢。
安子墨知道他是在用行動向陳欣證明他還沒有放棄,只要沒有收到安辰深的死訊就說明他還活着。
可陳欣等不起了。
那是安子墨上大二的那一年,陳欣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