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流浪

流浪

安子墨被王陽這一系列的操作整的有些摸不着頭腦。

“別裝了!”王陽緩緩起身,狡黠的看着他,“你跟着我難道不是為了這個?”

“不……不是!”安子墨有些哭笑不得,趙冰冰說王陽是拉皮條的,沒想到自己也接活。“你可能誤會了,我……”安子墨支支吾吾組織語言卻被他不耐煩的打斷。

“你放心!戴兩個很保險,就是體驗感差了點。”

安子墨看着眼前可以算是“英勇就義”的王陽實在想不到他剛剛連走路都費勁,輕輕一碰就會摔倒,現在卻像個沒事人似地跟他開誠布公的談論進一步的發展。

“你還記得趙冰冰嗎?”安子墨只好實話實說。

“操!” 王陽愣了一下,蓋上了被子點上床頭櫃的煙透過一縷煙柱嘆了口氣,“天上人間不是才剛倒,她就這麽迫不及待要人了?”

“不是,我是來向你打聽一個人。”

王陽來了興致,饒有興趣的看着安子墨,“男的?”

安子墨點點頭。

王陽幹笑了一聲,“怪不得這麽鎮定自若,原來是有人選了。”他猛吸了一口煙,一瞬間就剩下了煙蒂,“說說看是誰。”

“安辰深。”

“誰?”王陽像是從來沒有聽過這個名字似的陌生。

“一個藍眼睛的混血。”

王陽緊皺的眉頭漸漸舒展,他的笑聲随之傳來,安子墨并不知道到底哪裏好笑。

“這你應該找趙冰冰那個女人,她曾經是那個傻子的上司。”

“我就是想知道安辰深怎麽遇到你的。”安子墨理直氣壯的看着坐在床上的王陽,就像是安辰深的一切不幸都是他造成的一樣,如果他沒有把安辰深介紹到天上人間。

“你喜歡他?”王陽目不斜視地盯着他的眼睛。

“我是他……”安子墨猶豫了片刻還是說出了那句,“我是他哥哥……”

王陽的眼神裏滿是不屑,應該說是鄙夷。

“看來你們兄弟倆的感情也不怎麽樣嘛,這都多少年了,才想起來有這麽個弟弟?”王陽的表情裏竟是戲谑,“當初我在海市發現他的時候,他正在垃圾桶裏找吃的。”

如果說趙冰冰口中的安辰深讓他覺得自己該判刑,那麽王陽口中的安辰深讓他覺得自己該直接槍斃。他一直一廂情願的把安辰深離開他們的日子想的很美好,因為他是安辰深,人見人愛的安辰深。即使是沒有陳良的家,他也會找到其他屬于自己的家。這也是他能心安理得的對于安辰深的離開緘口不言這麽多年的原因。

可當他從報紙上看到安辰深的那一刻,他所有自欺欺人的心安理得正在一點面具後的最後一擊。他唯獨忘了,安辰深是個傻子,他連激動起來大小便都會失禁,怎麽妄想他會遇到好心人。

他從王陽的口中串聯出了安辰深走丢後的時間線,整整20年,他一直都在颠沛流離中等着別人不認識的安子墨去找他,他再也沒有遇到過屬于他自己的家。

那一年,安辰深離開了安子墨的視線,越走越遠,越走越偏。一路上他都在喊着哥哥,他并不知道自己已經走丢了。夜色降臨時他走到了一處橋洞,洞裏常年住着一位拾荒的老婦人和一只黑色的大狼狗。由于她身上長滿了膿包瘡再加上脾氣很火爆,其他的流浪漢都不敢靠進她。這也使得她能一個人霸占着得天獨厚的大面積地盤。

那晚安辰深的誤闖擾了她的清夢,趴在地上的大狼狗叫的更是氣勢洶洶。老婦人只是緩緩擡起眼皮看了一眼安辰深便又閉上了眼睛。狼狗見自己的主人沒什麽反應也漸漸不再叫喚,而是發出嗚嗚嗚的聲音,豎着僅有一只的耳朵警惕的注視着陌生人的一舉一動。

安辰深還是怕的,他挪到了另一個流浪漢的邊上蹲着,眼看着狼狗的樣子越來越小他才放心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目光呆滞的看着橋上川流不息的車流和經過的人群。那一晚,不知道他在想什麽,想着想着便不知不覺瞌上了眼睛。

等他醒來時兩位衣裳褴褛蓬頭垢面的老人正在吵架,一個是睡在安辰深旁邊的男人,一個是養着狼狗的老婦人。狼狗正在老婦人旁邊時不時吶喊幾句助助威。

一陣涼風吹過,安辰深只覺得自己渾身冷飕飕的,他裹緊自己時才發現身上僅剩一條短褲,衣服和褲子還有鞋子已經不翼而飛。他張着疑惑的大嘴巴看見了流浪漢手中抱着的衣服有些眼熟,好像和自己失蹤的衣服有點像。

這時的流浪漢吵了沒幾句便乖乖的把衣服扔給了老婦人,負氣的背上自己僅有的一點家當離開了橋洞。那些和自己身上有些相似的衣服最終回到了老婦人手中。安辰深癡癡的望着她卻不敢開口要。

老婦人斜了他一眼把衣服扔到他面前,“腦子不好使?衣服被扒了都不知道?”

安辰深打了個寒顫,笨手笨腳的穿上了衣服。此時老婦人正在煮着熱氣騰騰的面條,看着将近一天一夜沒吃飯的安辰深直咽口水。老婦人對上他垂涎的眼神倒了一半給趴在地上的大狼狗,它像是怕安辰深會搶似的,片刻間便舔的一幹二淨。一滴湯汁都沒有留。

安辰深看了一眼老婦人便離開了橋洞。從那天起她再也沒有見過安辰深。直到幾個月後的一天夜裏,那時的海市已經進入了冬天,橋洞下的拾荒者也到了一年中最難熬的時間。老婦人帶着狼狗穿梭在淩晨寒冷的大街小巷,尋找着這座城市一夜狂歡後的戰利品。她要想多揀點瓶子就要比所有的流浪漢都要起的早。她心裏清楚,男人就算是到了解決不了溫飽的時候,依舊沒有女人勤快。

這一天,她收獲頗豐。就在她馱着滿載而歸的戰利品返回時,看見了縮在公共廁所外面的安辰深。原本她以為是附近的流浪漢沒去理睬,但她回過頭的瞬間還是看見了那雙別具一格的藍眼睛,他也正在看着老婦人。

看着他遮住臉的長發,一身的狼狽,顯然已經和這座城市的流浪漢融為了一體。讓她驚訝的是,這個好看的小夥子居然沒有餓死。看他那消瘦的顴骨,估計離餓死也沒差幾天了。

老婦人問她為什麽沒回家,但他已經忘記了老婦人,而是睜着迷茫的眼神傻傻的看着她。她沒再多問,這城市的流浪人多了去,每個人都有不得不流浪的原因。就像她也不想讓別人知道,她是被三個兒子兒媳聯合趕出來的,因為她被确診淋巴癌。她有家,但容不下她。

她從口袋裏掏出一個自己剛買的包子,還熱乎着遞給了安辰深。他餓極了眼,連謝謝都沒說就搶了過去,比狼狗吃的還快,吃完還厚着臉皮朝她伸出手。

老婦人本想直接扭頭就走,但不知道出于什麽原因,她想到了自己的兒子。于是,就這麽鬼使神差的把他又一次的帶回了橋洞,還給他煮了一碗雞蛋面,那個雞蛋她一個星期都沒舍得吃,這下全便宜了這個小子了。

安辰深像是明白了跟着老婦人就有吃的,他開始寸步不離的跟着老婦人。剛開始老婦人會兇他,趕他,他都沒有離開。反而跟着老婦人一起去撿瓶子,撿到的瓶子都給了老婦人。有時候見她背不動還會幫她扛着,時間久了老婦人竟也習慣了和他一起生活。

白天,他們就在橋洞下睡覺。老婦人負責做飯,傻子負責吃,老婦人每天做飯前都要唠叨好一陣,抱怨安辰深人傻飯量大,她撿瓶子的錢都不夠傻子吃的,本來她還想存點棺材本的,這下都被傻子吃完了。

淩晨,她們就去撿瓶子。安辰深吃的多力氣也大,每次他都能一邊扛着一袋,手裏還摟着一袋。而老婦人大多數都是空着手一人一狗跟在他身後。她們倆不知不覺竟在橋洞下相依為命了兩年。

這種艱難卻又有些穩定的日子在第三年的年底被老婦人突如其來的咳血給打破。安辰深一如往常在淩晨醒來時卻見老婦人還躺在簡陋的被子裏。他不明緣由的晃着老婦人,老婦人本就虛弱的身體被他不知輕重的晃的快散架。

她使勁全身力氣起來,走在路上總是頭重腳輕。她勉強跟在安辰深的身後撐了一天,回去就病倒了。她肯定不指望一個傻子能照顧她,于是給了他錢讓他自己去經常買包子的早餐店買吃的。

不過這傻子還算有點良心,他還知道省下一個肉包子給老婦人。她看着眼前原本俊俏的一個小夥子變成了邋遢的流浪漢心裏一陣惋惜,本就沒食欲的她還是把肉包子讓給了安辰深。

她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棺材本她也沒存夠,但還是有一點微薄的積蓄,應該能保證這個傻子兩個月不會餓死。她把自己的存款都給了安辰深,千叮咛萬囑咐一定要省着花,一頓吃一個包子雖然餓了點,但能保證他不會餓死。剩下的就只能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交代遺言的那一天,安辰深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他只為了自己口袋裏突然多出的錢而興奮的睡不着。就在那一天深夜,一個男人突然猝不及防的跳進了河裏。老婦人和安辰深費了好大的功夫才把他拉上了橋洞。

而眼前這個濕漉漉,瑟瑟發抖的男人正是王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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