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世紀一面
世紀一面
局促不安的安子墨還是铤而走險的率先打破了沉默。
咖啡杯遮住了周瓊的半張臉,她在後面朝安子墨擡了一眼,慢慢放下手中的杯子把手搭在沙發一側的靠枕上,“我們這裏沒有安辰深。”
“王子!”安子墨立馬改口,“他現在叫王子。”
周瓊若有所思的凝視着他,“他沒說過自己有個哥哥。”
安子墨心裏一沉,難不成安辰深真的把他忘了?這下事情就變得棘手了,如果安辰深真的忘了他,現在他就是百口莫辯,說真話周瓊都不會相信了。
“我們在一個孤兒院長大的,我比他大3個月,他一直叫我哥哥,名義上的哥哥。我們11歲那年被一對夫妻收養。”安子墨簡明扼要的說出了他和安辰深的關系,至于安辰深走丢以後的事他選擇沒說。
孤兒院……”周瓊小聲咕哝道。安子墨注意到了她提起孤兒院的時候原本搭在靠墊上的手猛地抓住了靠墊,發出了輕微的摩擦皮質的聲音。她的動作開始不自在了。
“在江市一家名叫‘天使之家’的孤兒院。”安子墨補充道。
周瓊輕輕的點頭,并未對他的話産生任何質疑的表情。但她還是問出了安子墨最不想回答的問題,“既然是你弟弟,為什麽他現在卻一個人在京市?你應該知道你弟弟和別人不一樣。”
“一次旅游時,他……走丢了……”安子墨沒有說出實情。他還不知道這個周瓊是敵是友,有些細節還是不能讓她知道,以免給自己挖坑。
“丢了多久?”周瓊問。
“20年,”安子墨辯解道,“我們每年都在找他,養父母更是傷心欲絕,養母在7年前離開人世,養父已經癡呆現在住在精神病醫院。”說完,他瞄了一眼周瓊的表情心如死灰。看來他的回答非但沒有引起她的同情,反而讓她原本一直帶着笑意的嘴角一瞬間垮了下來。這是生氣的征兆,安子墨不傻。在周瓊沒有開口之前他老實的保持沉默或許是最好的選擇。
“是他自己丢的,還是你們故意丢的?”
周瓊這個尖銳的問題讓安子墨一時間語塞,本想毫不猶豫的矢口否認卻又難以啓齒。他垂下眼眸緊握着拳,“是我沒有看好他,責任在我。”
“怎麽證明你說的是真的?”周瓊架起一條腿,像是要發號施令的女王。
“讓我見他!”安子墨不知哪來的勇氣,竟一時激動站了起來,“我沒有必要繞這麽一大圈來耍你們,我相信周總早已經把我調查的一清二楚了。”
周瓊突然笑了起來,她擺擺手,示意安子墨坐下,“20年,一個正常人都未必能記得住你,更何況你弟弟還是個傻子。再說,你們都變了樣,你怎麽确定王子就是你走丢的弟弟?”
“所以,我懇求周總讓我見他一面!”安子墨并沒有坐下,而是向前走了一步,真誠的看着周瓊的眼睛,“他以前很愛笑,話也很多,我希望我還能來得及。”
周瓊眉頭動了動,沉默了半晌冷笑了一聲,“趙冰冰還真是死性不改,這麽輕易就相信一個男人。”她帶着些許恨鐵不成鋼的怒意和安子墨對視了幾秒後緩緩起身。
“見他可以,”周瓊露出狡黠的笑容走到安子墨身邊停住。近看的她比遠看的要蒼老幾分。安子墨能想象到她妝後的那張臉,肯定沒有一點血色和生機。“如果他不認識你,那麽我只好嚴肅對待私闖民宅的不法分子了。”
周瓊不動聲色的狠讓安子墨不寒而栗,他現在只能自求多福,希望安辰深還記得他。他跟在周瓊的身後走過一條長長的走廊然後拐彎上了樓梯,接着又是一條長長的走廊,最後在走廊盡頭的房間門口停了下來。由于太緊張,他全程除了自己腳下的路絲毫不敢多瞟一眼周邊的環境。
房間門外站着4名保镖,周瓊示意他們開門,房門在安子墨身後關起的那一刻他知道自己已經回不去了。命運到底是被什麽支配的?20年前,他因為自己的故意為之改變了安辰深的命運。20年後,他的命運竟掌握在安辰深的手裏,上帝真的不是個惡趣味十足的神嗎?
這間看似簡單卻裝修的很考究的房間竟比周瓊的客廳還要大。如果周瓊的客廳是足球場,那這間就是游樂場。涵蓋了一切游樂設施的游樂場。小到搖搖車,大到游戲廳,甚至在正中間還有一個大型的滑滑梯。除了游樂設施,他目光所及之處都是攝像頭,沒有一個死角。多到讓人壓抑。
周瓊突然在距離窗邊3米的距離停了下來。安子墨擡起頭的一瞬間淚水充滿了整個眼眶,他卻把這歸咎于是緊張害怕的後遺症,而不是落入他眼裏的那個背對着他坐在秋千上的男人。
原本以為已經漸漸模糊的記憶卻在此刻無比的清晰,跨過20年的時間洪流,他再一次見到了坐在秋千上熟悉的面孔。第一次是驚豔,第二次仍然是驚豔。僅一眼,安子墨哪怕不用看臉也知道自己這次絕對沒有認錯人。
他緊緊咬着下嘴唇內側,以控制住自己慌亂的情緒等待着秋千上的男人轉過臉。但他遲遲沒有動靜,安靜的就好像周遭一切的聲音仿佛都與他無關。他只是靜靜的坐在秋千上望着大大的落地窗外毫無規律的晃蕩着兩條腿。
他嘴邊的“傻子”就要控制不住脫口而出時卻被周瓊的“王子”打斷。“她看着桌上完全沒有動過的晚餐嘆了口氣,”絕食并不是一個32歲的男人該幹的事!”
男人依舊沒有任何動靜。
周瓊瞥了一眼安子墨,緊繃着下颌對着男人的背影說,“有個自稱你哥哥的人來找你了。”
男人晃蕩的腳漸漸停住,他抓着秋千繩子的手緊了緊。安子墨此刻的心都懸在了嗓子眼,不知為何他想臨陣脫逃了。趁男人還沒有轉過臉來時,他真想原地消失。
男人轉過臉,安子墨倉惶的眼神和那雙久違的藍眼睛在空中交彙。他什麽也沒說,但安子墨的眼眶已經漸漸模糊。男人愣愣的望着他,藍色的眼眸裏一瞬間湧出了淚水。安子墨再也沒忍住,他捂着嘴不讓聲音跑出來。
正是這一眼,他知道,眼前這個男人還記得他。
“哥……哥……”不知是不是太久沒說話了,安辰深開口的聲音不僅很微弱還不太利索。就像是他很久沒有說過”哥哥“這個詞一樣的生疏笨拙,甚至帶着點懷疑。
安子墨含淚不住的點頭卻怎麽也說不出一句話,他多想喊一句“傻子……”更想緊緊抱着他說一句遲到了20年的“對不起!”但他怎麽也開不了口,仿佛有什麽堵住了嗓子,他除了哽咽的聲音什麽聲音也發不出來。
周瓊對于安辰深的的表現有些吃驚,她花盡心思都沒能讓他開口說一句話,更是連任何表情都未曾給過她。在周瓊眼裏,他不僅是個傻子,還是個聾啞人。她給了安子墨一個眼神,示意她先出去,給他留點時間和安辰深敘舊。
安子墨對于她突然的體貼有些惶恐,但看了一眼一屋子的監控她在外面和在裏面根本沒什麽實質性的區別。他紅着眼睛點點頭,表示感謝。不管怎麽樣,他的命算是保住了。至少周瓊是相信了。
周瓊走後,安子墨花了很長時間才漸漸平複了情緒。他試着慢慢靠近安辰深,他的臉上滿是淚痕,不可置信的一直盯着安子墨。直到安子墨走到他面前蹲下時他疑惑的視線才慢慢消退。他就是看着,目不轉睛地看着,像是要好好地确定一番眼前這個人是不是就是他等了20年的哥哥。
安子墨就像是第一次剛開始學說話似的,緊張的語無倫次。明明有很多話要說卻怎麽也說不好,話倒嘴邊就像是被打散了一樣詞不達意。
“傻子……我……你還好嗎?”
安辰深沉默,依舊看着他。
“我……我知道……我……”安子墨突然一把抓住安辰深的手,原本安安靜靜的他猛的跳了起來,甩開他的手快速的跑到牆角抱住頭把自己窩在角落裏。安子墨擔心的靠近聽見他含糊的說着,”別打頭……別打頭……打了就忘了……別打頭……”
“傻子……你怎麽了?”
“你先出去!”周瓊不知何時氣勢洶洶的推門進來,身後跟着她的貼身保镖,片刻,安子墨就被保镖連拖帶拽的拉出了房間。他連解釋的時間都沒有就被眼前的門重重的甩在自己臉上。
“他怎麽了?”安子墨焦急的被周瓊的貼身保镖擋在門外,保镖并沒有要替他答疑解惑的想法。只是冷冰冰的伸出一只手擋住安子墨的身體。他看着緊閉的房門,想着剛剛安辰深突然的抵觸,他不安的在門口心煩意亂的踱步。
安辰深明明已經認識他了,怎麽會對他有這種反應?安子墨也不知道在門口胡思亂想了多久。周瓊從裏面出來時明顯愣了一下,随即遞給保镖一個眼神。就這樣,安子墨又被他連拖帶拽的拉着跟在周瓊的身後。
“辰深到底怎麽了?”安子墨一邊追着周瓊急促的腳步一邊說,“他明明認出我來了,你剛剛也看到了吧!”許是他太着急要個答案,沒有注意到他已經就快貼到周瓊的後背上了。要不是感覺自己胳膊被保镖突然加大力度抓住,他都沒有反應過來。
安子墨吃痛的看了一眼保镖,只見他臉色狠厲的瞪着,嘴上卻不動聲色的提醒他注意分寸。
安子墨心想,我都被你抓成這樣了還能做什麽?都是打工的,有必要這麽狠嗎?
周瓊突然停了下來,轉過身揪着安子墨的衣領面無表情的說,“該是你這個哥哥補償他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