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我帶你回家
我帶你回家
他還記得,他居然都記得!安子墨激動的熱淚盈眶。他說的是小時候在孤兒院和自己看見安卯蘭因為一系列的并發症被收養家庭退養,三更半夜坐在二樓陽臺的護欄上的事情。他以為安辰深早已不記得了,就算他不是傻子,都過去了20幾年的事情,就是一個正常人也未必會記得住。而他卻沒忘!
安子墨激動的忘記了自己正在慢慢靠近安辰深,他試圖提起以前的事情,“對!沒錯,我記得那時她還說我嫉妒你,為此,我還生氣的沒理你。”但這句話一說完,安子墨就後悔了,這顯然不算什麽好事情,至少對于現在懸在半空中的安辰深來說。
“我現在知道姐姐為什麽要坐在上面了,”安辰深又一次換了姿勢,把懸在卧室裏面的一條腿伸向了窗外,安子墨吓得倒吸了一口涼氣,大聲喊了一句,“傻子!別!你別動了!”
安辰深朝他回過頭,竟奇跡般的露出了他許久未見的笑容。此時心有餘悸的安子墨緊張的額頭和手心都是汗,他根本沒有心思在意安辰深此刻的笑容意味着什麽。他只能小心翼翼的勸說,“我們先下來,好嗎?那上面……那上面太危險。”
“因為坐在上面很舒服。”安辰深說着開始晃蕩着懸在半空中的兩條腿,他一只手離開了窗邊指向上面,“上面沒有人,”他又伸出另一只手指着下面,他此刻做的每一個不經意的動作都讓安子墨的心髒一次次提到嗓子眼,“下面也沒人,所以我感覺很開心。”
“你現在不喜歡很多人是嗎?”安子墨一邊和他聊天消除他的防備一邊慢慢接近安辰深的窗邊。誰知道安辰深突然冷着臉,片刻,他有些哽咽的聲音傳來,“哥哥……”
安子墨驟然停住,一瞬間,他感覺到臉上有溫熱的東西滑過。緊接着,安辰深的哽咽聲越來越大,如果不是周瓊的別墅位置比較偏僻,不出幾分鐘肯定會有鄰居來投訴。
“傻子……對不起……”安子墨不知道此刻的他還能說些什麽安慰安辰深,他只能無力的道歉,他知道道歉是對他來說最輕的懲罰,他就應該被丢到荒郊野嶺去喂野獸。
“你怎麽……才來……”安辰深抽泣的鼻涕眼淚一大把的流,“我……我差點就要把你……把你忘了………”安辰深開始用力的捶打着自己的腦袋,以至于他坐在窗邊的身體開始搖晃,”我是個傻子…….我差點就把你忘了……”
安子墨顧不上心碎,就在安辰深不注意時他快速跑到窗邊,緊緊抱住他的肚子順勢把他拉回了卧室,又迅速鎖上了窗戶。等他靠着窗邊蹲下時才發現自己剛剛過于緊張而忘了呼吸。此時的他就像是剛剛在水裏憋了很久的氣終于浮出水面的感覺。
安辰深安全回到卧室時,房門也在第一時間打開了。就像是随時候在門外一樣迅速。周瓊有驚無險的松了一口氣,對着地上的安子墨露出了感激的微笑後又一次輕輕關上門離開了。
這次應該是真的離開了。
安子墨喘息未定的側過頭看着一臉驚慌失措的安辰深,兩眼濕濕,藍色的瞳孔像是陽光下的海平面,閃爍着藍色的光。
“傻子……”安子墨紅着眼眶目不斜視地盯着安辰深的眼睛,“我能……抱抱你嗎?”
安辰深笑了,但他卻把頭搖的像個撥浪鼓似地。安子墨有些沮喪的把頭靠在牆上笑着說,“沒事……我看看你也行。”安子墨扯開了話題,“你知道嗎?你現在比我都要高了,以前,你像個小不點一樣,總是比我矮那麽一點。”他說着用手在空中比劃着高度,“就這麽一丢丢,但是你每次跟我走在一起都故意踮腳走,以為那樣你就可以和我一樣高了。以後,你永遠也不用踮腳了。”
“等下一次……”
“什麽?”安子墨疑惑的坐直了身體。
安辰深的頭越垂越低,安子墨平視過去只能看見他圓溜溜的後腦勺。
“等下一次我洗完澡……才能讓你抱。因為……因為我身上很髒……我被很多人……”他磕磕巴巴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安子墨猝不及防的抱在了懷裏。他先是愣了幾秒反應過來時極力掙紮。
“別動!”安子墨語氣堅決,環着的雙臂又往胸前緊了緊,“我不想等下次!我們已經20年沒見了,不想再等了!”
但他低估了安辰深的力氣,他不但沒聽他的反而掙紮的更強烈。
“你現在是不是連我的話都不聽了?”安子墨有些生氣的說了一聲,懷裏的人立馬乖乖沒了動靜,一如小時候那樣惟命是從。“你不髒!以前不髒,現在不髒,以後也不會髒!我想讓你像小時候那樣天天摟着我,抱着我,跟着我,怎麽甩都甩不掉。下次,能不能不推開我?”
懷裏的人過了許久才重重的點了點頭。
安子墨松了一口氣,整個人慢慢的放松了下來。他把頭埋在安辰深的脖子處,不一會兒,一陣抽泣聲清晰的從安辰深的脖子處傳來,“對不起……傻子,真的對不起……我知道自己是個混蛋!當初就應該讓我永遠呆在孤兒院,這樣你就不會吃這麽多苦。都是我的錯!你恨我也好,不理我也罷,都是我自作自受……”
安辰深顯然不明狀況,更聽不明白他在說什麽。他只知道安子墨在哭,他環顧了一眼四周,最近的紙巾在床頭櫃上,離他們比較遠。無奈之下他只好用自己的袖子笨拙的給安子墨擦臉。
安子墨松開雙手胡亂的擦了一把臉,聲音有些哽咽的說,“對不起……我來晚了。”
安辰深搖搖頭,“我知道,總有一天你會來找我的。”
安子墨欲言又止的點了點頭,既然安辰深已經接受了他,便沒有必要一直重提傷心事,20年的錯誤他還有機會去彌補。他想趁這個機會和安辰深多聊聊以前的開心事,拉近兩個人缺失了彼此20年的生疏距離。
有些事安辰深還記得,有些事他已經忘了。他能記得的大多都和安子墨有關,忘掉的都是他在孤兒院頻繁被人領養的經歷。整個晚上都是安子墨在說,安辰深記得就點點頭說幾句,不記得就搖搖頭什麽也不說。
安子墨自己也沒想到他竟然也這麽話痨,整個卧室都是他的聲音。他說了很多自己小時候的糗事,他像是忘了安辰深的卧室到處都有攝像頭。他們用了一晚上回憶了在孤兒院共同呆過的十年。誰承想,小時候一直想離開逃避的地方卻是長大後認為最懷念的地方。
他越說聲音越低,直到感覺肩膀上好像有了一些重量,他偏過頭看了一眼,安辰深不知何時靠在他的肩膀上睡着了。
他寵溺的揚起嘴角,看着安辰深濃密的睫毛和流暢的臉部輪廓有種久違的熟悉,仿若上一次安辰深睡在他旁邊,他這樣靜靜的看着熟睡的他是昨天的事情而已。
他的視線不經意停留在安辰深露出的手腕處,白皙的皮膚上留下了一塊一塊指甲蓋大小的傷痕。有的已經結痂成疤,有的還有幹掉的血漬。安子墨咬着牙攥緊了拳頭,試圖不讓自己的情緒太過激動而吵醒正在熟睡的安辰深。
如果他沒猜錯的話,手腕上的傷都是他自己摳成這樣的。他此刻多想擁有一種清除大腦記憶的能力驅散掉掉安辰深這20年裏所有的黑暗和不快樂。可他忘了,使他變成如今這副樣子的始作俑者卻是此刻坐在他旁邊後悔不已的自己。有些傷害一旦發生,無論直接還是間接永遠沒辦法彌補,永遠!
安子墨全然不知,此刻監控之外的地方有個人和他一樣正痛心疾首的懊悔。
自從他救下安辰深并能靠近他時就再也沒有見過周瓊,全部的事情都是她身邊的貼身保镖楓在打理,包括自己和安辰深所有的吃穿用度以及去別墅內的任何地方散步,竟神奇的沒有任何人制止,包括那個冷酷的楓。
他可是從來沒有拿過正眼看過安子墨,每次都是板着一張臉居高臨下的和他說話,有時甚至都不屑和他說話,直接一個手勢就讓安子墨明白了他的不耐煩。不過也只對他是這樣。對安辰深他倒是不敢這麽無禮,但也有些詭異。因為他每次看安辰深的眼神很耐人尋味,他用一句不恰當的感覺概括就是嫉妒。
至于什麽原因安子墨目前還不知道,他有悄悄問過安辰深和楓有沒有什麽過節。結果他連楓是何許人也都不知道,他只知道穿着一身黑衣服的保镖是一群不怎麽會說話的機器人。所以,安子墨最終把楓對安辰深的嫉妒理解為嫉妒他的美貌,不然,他自己都解釋不通。
雖說安子墨現在是被周瓊軟禁中,但好在別墅夠大,又有安辰深跟在身邊。這感覺倒有點像是來度假的意思。他知道周瓊盡管沒有露面卻還是能清楚的掌握着他和安辰深的一舉一動 ,之所以默認安子墨在別墅裏瞎溜達應該也是因為那晚他救下了安辰深。
他有時看着安安靜靜跟在身邊的安辰深恍惚間覺得自己在做夢,他雖然沒有以前那麽愛說話,但對于安子墨的每一句都會有回應。要麽是點點頭,要麽是簡短的回複,要麽就是搖頭。
他知道,安辰深再也不是以前那個陽光開朗的安辰深了。有些事情還是在他心裏留下了陰影。
他想起了老年癡呆的陳良,想起了臨終前囑咐安子墨要找到安辰深的陳欣,還有早已去了另一個世界的孤兒院院長。他們如果知道此時的安辰深正安安靜靜的呆在自己身邊會怎樣?
他總覺得有些事情太遲了,如果早一點陳良會不會還記得安子墨?如果再早一點,陳欣會不會已經堅強的戰勝了一個又一個的癌細胞,實現了醫學奇跡?如果再早一些,他會不會沒有了該死的嫉妒心,而是在那年擁擠的人潮中不顧一切的追回了即将消失在自己視線的安辰深,此刻他是不是已經可以和正常人一樣融入到了這個複雜的社會。找到了适合他的工作,甚至結婚生子………
“傻子!”安子墨突然停下了腳步,叫住了正準備回別墅的安辰深。他疑惑的回過頭,藍色眼睛閃着光,“我帶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