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那個男孩

那個男孩

那些毒藥奪走了男孩溫柔的父母,給了他一個充斥着暴力和糜爛的家庭。他每次看見父母擁有了那些毒藥以後就像變了個人,處在一種□□的狀态,仿佛消除了他們一切的病痛折磨。每次傷口疼的睡不着或者餓到近乎昏厥的時候他都想試一試,那些東西是不是真的有這麽神奇。

可惜他一直沒有這個機會,因為東西很貴,父母為了争奪少的可憐的毒藥常常大打出手。結果每一次都是父親贏得了全部,母親只能擁有意猶未盡的一點點。這麽“珍貴”的東西是不可能讓男孩有機會碰到的,別說碰,就是看也不一定有機會。

那段時間,他肚子一餓就去飯店吃客人剩下的殘渣剩飯,要麽就在流浪狗的口中搶肉吃,因為流浪貓狗總有辦法靠着他們神奇的鼻子在成堆的垃圾邊找到完好無損的整塊肉。

他有經常挨打的經驗,他知道怎麽樣向比自己弱小的對手施加暴力,他的對手就是這群流浪貓狗。每一次,他都能成功,除非那條流浪狗比他還餓。那最終的結果必定要有一個受傷。至于是誰,那就取決于他們誰更想活下去。

他像一只到處亂竄的老鼠,每天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穿梭在城市的街頭巷尾同一群流浪貓狗搶食物。他從清晨的第一縷陽光走到夜幕下繁華的霓虹,只為了這座城市中別人不要的東西。

他從來不去想,為什麽自己是這樣出生的。比起這些,如何解決一天的溫飽才是他唯一要考慮的事情。直到有一天,他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家,腦袋也是昏昏沉沉的。平常沒人靠近的門口此時擠滿了叽裏呱啦的人群。他破舊的水泥房被紅色的警戒線攔了起來,一群穿着制服的警察在他的門口排成一排,語氣不善的遣散着聚集的人群。

一心只想回家的男孩艱難的從人群中擠出一條縫,走到門口時被一名眼角有傷的胖警察毫不客氣地輕松拽了回來。“小孩子一邊玩去!這裏不能進!”

許是沒有料想到小孩子這麽輕,他使出的力氣過猛感覺差點就能把他的骨頭給捏碎了。他看了一眼消瘦邋遢的男孩,說他是從垃圾裏撿來的一點也不誇張。

“小朋友,這裏不能玩,去找你的爸爸媽媽。”他俯身換了個腔調,卻因為肚子太大,彎腰的時候顯得特別費勁,說話都開始喘。

男孩疑惑的看着他指了指敞開的大門,“我就是回來找他們的。”

警察的眼睛瞪的渾圓,撐開了不耐煩的單眼皮。他回頭看了一眼屋裏的環境,又把目光回到男孩身上,嘆了口氣。他和身邊的警察不知道悄悄地說了什麽,随後,男孩就被他帶去了警察局。

他沒有讓男孩幹坐着,而是給了他一塊面包,又叫了另一個年輕一點的警察守着他。吃慣了殘渣剩飯,男孩盯着手裏還沒有拆開包裝的面包手足無措。他擡頭眼巴巴的望着坐在他對面的年輕警察。

“怎麽了?你有話要說?”年輕警察問。

男孩張了張嘴,支支吾吾的說,“這……這個……我可以……可以吃嗎?”

警察歪着頭,哭笑不得的看着他,“就是給你吃的,不夠…….”他話還沒說完,男孩已經用嘴巴撕破了包裝袋,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就連嘴角邊掉下的面包屑也在渾濁不堪的衣服上撿起來吃。

年輕的警察驚谔的看着他幾秒鐘吃完了一個面包,許是吃的太急,他開始打嗝。警察在飲水機邊替他接了一杯溫水,又把自己早上沒吃完的包子和茶葉蛋放在他手裏。“慢點吃,沒人跟你搶。”

幸福來的太突然,男孩顧不上點頭,又是一番狼吞虎咽。年輕的警察這才注意到他居然是光着腳的。在這寒冬臘月的天氣,他的腳已經接近了紫色。

“小朋友,你……”他還沒來得及跟男孩搭上腔就被眼角有刀疤的胖警察叫了出去。男孩眼裏只有吃的,根本沒有注意到一個穿着米白色小香風短裙套裝的女人正坐在她對面目不轉睛地盯着他。

男孩吃完了包子和茶葉蛋,打了一個滿足的飽嗝。那是他第一次體會到不餓是什麽滋味。他搓了搓凍的發紫的雙腳,擡起頭,眼前這個打扮精致還散發着很好聞的香味的女人正淚眼濕濕的看着他。

男孩疑惑的左看看右看看,确定屋裏只有他們兩個時才明白女人正對着他哭,沒有任何聲音,只看見眼淚不停的從她的眼中掉落,像是一顆顆珍珠。他沒有見過這麽好看的女人。他并沒有打擾女人的悲傷,而是聽見了門外兩個警察竊竊私語的對話。

“先安頓在局裏,到時候在想辦法查查看還有沒有其他親戚願意收養他。”這有些氣喘得聲音是那個年齡大的胖警察說的。

“查過了,自從他爸媽染上那玩意兒親戚朋友都不和他們來往了,”年輕的警察嘆了口氣,“要不送到附近的福利院?”

一聽到福利院三個字時,對面的女人猛的站了起來,椅子在她身後響起刺耳的聲音。她胡亂擦着臉上的淚水,鎮定自若的走了出去。高跟鞋的聲音在兩名警察的方向停了下來。

男孩聽不見她們在說什麽,因為他們根本不想讓他聽見,他們走進了另一間屋子關上了門。沒過多久,那個漂亮的女人和兩名警察一同站在了男孩的面前,他們互相看了一眼,胖警察挺着大肚子在男孩的左邊坐下。他露出并不是很熟練的笑容指了一下女人,“警察叔叔幫你找了個能好好撫養你長大的家,你可以叫她阿姨或者別的稱呼,只要你願意。”

剛剛還對着他哭的女人,此刻一直對着他笑。

“我有家……”男孩不解的打量着他們三個人,”是你不讓我回家。”

胖警察和年輕的警察交換了一個眼神,他無奈的站了起來,年輕警察接替他在男孩的正前方蹲下。男孩喜歡他,因為他給的包子和雞蛋很好吃。

他雙手搭在男孩褴褛的黑色棉襖上,笑的有些勉強,“是這樣的,你的爸爸媽媽犯了錯誤,現在被我們關了起來,他們只有認真改過才能出去。所以,在你爸爸媽媽不在家的這段時間,你可以先去這位阿姨家住。她會做飯給你吃,會給你買衣服,還會送你上學。”他說完低頭看了一眼男孩光着的腳,“也會有暖和的鞋子。”

男孩的眼裏泛着光,聲音有些激動,“我爸媽多久能回家?”

“大概……等你長成男子漢的時候,如果他們能改的話。”

男孩垂下了頭,捏着自己的大拇指,“你們能讓他們別回家嗎?”

三個人驚訝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阿姨家的人會打我嗎?”男孩擡起頭,眼神裏多了一些遲疑。

“不會!”女人開口,“沒人敢打你!”

那一天,一個後悔而自責的媽媽因為酒駕在派出所遇見了狼狽不堪的野孩子。她們手牽着手走出派出所的門口,路邊的楓樹枝在北風中搖晃的吱呀作響。女人在光着腳的男孩面前慢慢蹲下,她柔軟的指間帶着好聞的香味溫柔的撫過男孩髒兮兮的臉頰,她笑中帶淚的說,“我叫周瓊,從今天開始,我就是你的家人。”她看了一眼在寒風中掙紮的楓樹枝,回過頭笑着說,“以後,我就叫你‘楓’吧!”

安子墨看着一直跪在周瓊墓碑前一動不動的楓的背影咕哝着,“保镖挺适合他的。”

趙冰冰揚起一邊嘴角,“沒人想一直挨打吧?”

安子墨淡淡的笑着,趙冰冰認真的看着他,“傻子變了。”

“那是你沒見過以前的他。”安子墨垂下了眼眸,“至少以前話多的能讓我煩。”

“人都是會變的,不是嗎?”她垂下環在胸前的雙手,“至少,現在我在他眼裏能看到我自己,以前,我看到的都是迷茫。”她意味深長的拍着安子墨的肩膀,“希望你別再讓他的眼裏起霧了,多好看的一雙眼睛。”

安子墨看着她,倆人心照不宣的笑了。

安辰深郁郁寡歡了兩天,每天一到夜深人靜的時候他都會突然在床上坐起來,靜靜的望着窗外不說話,也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

安子墨睡眠淺,每次安辰深一翻身安子墨都會醒。剛開始,他以為安辰深是在夢游。試探的叫他,沒想到他應聲了,但卻沒有回頭。

“怎麽了?睡不着嗎” 安子墨索性也坐了起來,側着頭望着他。

“哥哥……”他依舊沒有回頭,“我是不是沒叫她媽媽?”

安子墨一時語塞,安辰深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在意周瓊。即使他之前一直不知道她是誰。可當她徹底離開後安辰深總是會想到她,雖然有點晚。這或許就是血濃于水的羁絆。

他拉過安辰深的手握在自己掌心,“你現在叫,她也聽得到。”

安辰深終于回過了頭看着安子墨,眼神有些遲疑,“真……真的?”

安子墨點點頭,“真的!”

那晚的安子墨一夜未眠,安辰深的每一句呓語都清晰的落進了他的耳朵裏。他相信在另一個世界的周瓊比他聽的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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