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 12 章
“你說他們去哪兒了?”魏忠賢慶幸自己聽程子敬回話時沒有喝茶,不然又要嗆着,嗯?他為什麽要用又字?
程子敬低垂着頭,心裏對梁九玉有些詭異的佩服:“去了胭脂胡同兒的莳花館。”
魏忠賢簡直不知該說什麽,一個大姑娘帶着皇帝去逛妓院,這若是叫宮裏的娘娘們知道……梁九玉這腦袋也甭想要了。
他捏着額角忍不住笑出來:“那丫頭時不時的就能給雜家些驚喜,算了,由着她去,你帶她的丫鬟去給接回來。”
怎麽着也是個姑娘,萬一花酒喝多了,倒是不好毀了她的清譽,雖然她不一定有那玩意兒。
程子敬有些驚訝地應下,被罰過後他對梁九玉再不敢不敬,如今更是把梁九玉看重幾分,過去可沒見督主對哪個姑娘如此上過心。
莳花館這邊,直到坐在充滿着脂粉香氣的雅間裏,朱由檢還有些回不過神。他到底為什麽會讓樂平先回去,自己跟梁九玉來妓院呢?
就因為她一句‘說不得皇上還沒有民女讨姑娘喜歡’?他堂堂一國之君,為什麽會有這麽幼稚的勝負欲啊?
朱由檢捏着鼻梁自我檢讨,他繼位時年紀還小,可能總繃着心神,遇到個不走尋常路的姑娘,才會放松了自己,叫奴才們跟着看了笑話。
實際上這會兒沈靖良根本無暇看笑話,他只狠狠瞪着梁九玉,心裏想着該怎麽把皇上給送回宮。
剛坐下就走肯定不行,看起來像是落荒而逃,有損國君威嚴。可若是讓人知道他陪着皇上逛勾欄,西太後都能吃了他。
自己的小命兒和皇上的面子孰輕孰重,顯然不只是梁九玉會算。
多爾衮也是心情特別差,雖說給她安排的身份是黃華坊官妓,可那不過是個掩護,到底沒人敢叫她做什麽,她一個多羅格格怎麽敢真來妓院?
最叫他恨的是劉三兒,那厮走之前,聽小玉兒問哪兒的妓院最好,可能是勾欄去的多了,脫口而出便是這莳花館,這死丫頭半點沒耽擱就帶着崇祯帝來了。
梁九玉沒注意他倆的眼神兒,她知道這兩個貨如今都不敢哔哔,沒有性命之虞時,她最擅長順着杆子往上爬。
“您從沒來過這種地兒吧?”梁九玉轉過頭沖着朱由檢咧嘴笑,“黃華坊那邊出來的都是些淸倌兒,沒什麽意思。要想花酒喝的好,還是得來這兒,這讀萬卷書不如行千裏路,別看您滿腹經綸,體驗下這人間的煙火氣兒才實在呢。”
朱由檢:“……”千裏路還包含勾欄胡同兒?不是你為什麽一副熟客的語氣啊?
這時莳花館的媽媽才有功夫從別的宴會上退下來,聽說來了貴客就趕忙過來了。
“真是對不住,奴家剛才身體有點不舒服,耽擱了公子們的時間,奴家給各位公子賠不是了。”那媽媽剛到門口,圓潤又熱情地聲音就從外頭傳了進來,一點都沒有電視劇裏那種谄媚,叫人聽着就舒坦。
“今兒個過節,去年釀的菊花酒正好是開壇子的好時候,還請各位貴客賞奴家個臉面嘗嘗?”
梁九玉腿一擡,皂靴上了凳子,她指了指多爾衮,整個一滾刀肉模樣:“媽媽瞧這位的衣裳也該知道我們是什麽人,我也不聽那虛的,只管讓你們這兒最出色的姑娘過來便是。若是叫我們滿意了一切都好說,若是不滿意……呵呵。”
朱由檢恍惚間覺得,若不是這把嗓子太過清脆,他會以為自己是跟個老流氓在一起。
多爾衮氣得胸口疼,他以為自己在京城做暗探,需要對一個太監卑躬屈膝就夠委屈的了,沒想到還有更委屈的等着他,在妓子面前作為耀武揚威的道具……他咬着後槽牙,差點沒捏碎了刀柄。
莳花館的媽媽嘴角也是忍不住抽抽,吃她們這碗飯的,最要緊的是眼力見兒,她如何瞧不出說話的是位姑娘,可這姑娘真真是……比大爺還大爺。
她也不敢不應,冷着臉的多爾衮那身兒紅色千戶飛魚服不要太打眼,就是銀白色飛魚服的百戶來了她們都不敢怠慢,更別說千戶大人……伺候的主子了,看來不是王公貴族就是廠衛的人,能叫千戶大人伺候,怎麽都是個受寵的,一句話——得罪不起。
“您擎好兒吧,奴家這就安排人把莳花館最出色的姑娘們叫過來伺候着。”媽媽笑得更溫柔了些,“先叫下人們伺候您二位喝幾杯如何?”
梁九玉捏着酒杯不耐煩地揮揮手:“我們是來喝花酒的,花沒見着光喝酒有什麽意思,甭廢話趕緊的。”
等那媽媽出去,梁九玉才趕緊放下腿,沖着朱由檢一臉乖巧:“您瞧民女表現如何?民女是作為瘦馬被養大的,當年扮演惡客教導姑娘們,民女扮得最像,所以教習先生都叫民女來扮,時日久了,民女這才發現……自己漸漸喜歡上了姑娘,再接受不了郎君了。”
朱由檢聞着菊花酒香氣不錯,剛喝了一口聞言一轉頭全噴沈靖良身上了。
“咳咳咳……你,你……”朱由檢指着梁九玉哆嗦,怎麽都說不出完整的話來。
皇親貴族裏有斷袖之好的并不少見,可……女人還真是頭一個,這丫頭也太驚世駭俗了些。
梁九玉見他如此反應暗自欣喜,她在山上就想到了這個好法子。最叫人不會起欲念的是什麽人?跟你性取向一致的人。
反正她是沒有辦法把蓋蜜當成男人喜歡的,如今教條森嚴,更該如此才對。
多爾衮顯然也明白她的用意了,他又開始頭疼起來,甚至還有幾分迷茫,小玉兒過去雖然讨厭,可……有這麽能折騰嗎?
他總覺得有哪裏不太對勁。
不等他想明白,外頭香風陣陣,六個漂亮姑娘搖曳生姿地走了進來。
梁九玉眼神兒立馬就亮了,要知道莳花館當年可是玉堂春出名的地兒,館裏的姑娘們個個都是沉魚落雁之姿,還頗具才學,聽她們吟詩勸酒,溫香軟玉的,半點不比被美男們環繞的感官差呀!
她這樣子更坐實了自己剛才的言行,這會兒朱由檢和沈靖良主仆都心情很複雜,他們徹底确定這丫頭不是魏忠賢安排的了,那老狐貍不可能如此自毀長城。
“來來來,一邊兒兩個伺候着,旁邊那位千戶大人也給爺伺候好了!”梁九玉笑眯眯地打了個響指。
朱由檢又忍不住笑了出來。
雖然她一直挺鬧騰,可不得不說梁九玉上輩子之所以從小都沒挨過打,就是因為她清楚分寸,更知道怎麽不叫人讨厭。
除了會拍彩虹屁以外,她不管笑還是哭都不叫人鬧心,如今即便崇祯帝心裏有點膈應,也都消弭在梁九玉甜絲絲的笑容裏。
兩個人你來我往地笑談着喝了好些酒下去,這菊花釀度數并不高,起碼喝得更多些的朱由檢也只是臉色微紅而已,神志還很清醒。
可幾杯酒下肚,梁九玉這頭就不是梁九玉了,她是梁鈕祜祿·九玉!
她臉頰已經紅成了蘋果,正跟朱由檢說着話扭頭就狠狠踹了一腳多爾衮的小腿:“一點眼力見兒就沒有,小心我告訴督主你不盡職,還不給爺倒酒?沒看爺酒杯空了嗎?”
多爾衮早就冷着臉吓退了分給他的兩個姑娘,他有些不可思議地瞪着梁九玉,四個姑娘還不夠伺候你喝酒的?你長了幾張嘴?
梁九玉才不管,她就記着不能得罪誰,得惡狠狠地削誰。
非纏着臉色不太好看的多爾衮給她倒了酒,她扭頭便捏着酒杯沖朱由檢燦爛地笑:“哎呀,醉眼朦胧看着哥哥你更是清新俊逸了呢?醉若芝蘭玉樹,飲若桃花夭夭,人家是秀色可餐,您是俊色惹人醉,喜歡小郎君的娘子們看見您不喝酒都該醉了呢,您瞧瞧,這兩位姑娘腮都粉了,嘻嘻……”
朱由檢:“……”他真是從沒聽過人這麽誇他,他臉都開始發熱了,臊的。
可開心也是真開心,沒有人敢這麽跟他說話,他已經好久沒笑得這麽輕松了。
沈靖良見皇上笑呵呵地應着梁九玉的話,還越喝越多,他有些立不住了,這怎麽還攀上親戚了呢?她也配!
“陛下,您可不能飲醉,時辰不早了,重陽宮宴您到底是得出席的。”
朱由檢擰了擰眉,好心情立馬就沒了,輕松總是短暫的,既然坐了這個位子,就要承受該承受的沉重。
他站起身來:“行了,你也喝多了,朕……真是都喝得不少,我還有些事兒,家去吧。”
梁九玉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不,哥哥你先走,今兒個說好了是帶哥哥來見世面的,我要結賬,都別攔着我。”
她站起身晃了晃,差點沒跌回去,多爾衮冷着臉提住了她後脖領兒。
朱由檢忍不住笑出聲來:“行,你這個小弟我認下了,下回我請你。”
沈靖良臉黑了,還有下回?他可真得跟督主唠唠嗑了。
等朱由檢走後,梁九玉松了心裏繃着的那根弦兒,立馬就歪歪扭扭地躺坐進了姑娘們柔軟地懷抱裏,專心自己另外一個目的。
她斜睨着多爾衮:“你,給爺倒酒!”
多爾衮面無表情默不作聲,聽着外頭的動靜慢慢遠了,才冷冷地開口:“都滾出去!”
屋裏伺候的幾個姑娘面面相觑,到底不敢得罪官爺,輕手輕腳扶着梁九玉坐好,都趕緊退了出去。
梁九玉有些不樂意了:“你為什麽叫她們走?我同意了嗎?你……大膽!放肆!”
酒壯慫人膽真是一點不摻水分,她狠狠着案幾說完,猛地站起身來,沖着多爾衮撲過去,因為控制不住平衡,倒像是把自己扔進了多爾衮懷裏。
多爾衮冷着臉掐住梁九玉的腰:“回督主府。”
“就不!你個狗男人,打我是吧?不聽話是吧?威脅我是吧?”梁九玉說一句話在多爾衮胸膛上揍一拳,只是醉鬼軟綿綿的力道,倒像是給多爾衮撓癢癢。
她身上清甜的香氣混雜着菊香味兒的酒氣,霸道地撲進多爾衮鼻間,再加上梁九玉在他懷裏不老實,多爾衮感覺自己身上的邪火兒越來越重。
“你鬧夠了沒有?”他忍無可忍地低聲喝道。
梁九玉吓了一跳,即便是醉酒,她也聽出對方語氣裏濃濃的威脅之意,總覺得後脖頸兒發涼,她立馬老實地眨巴着眼睛去看他。
多爾衮比她高一頭,她要跟對方對視以充分傳達自己的識時務,就得仰着腦袋。
因為這具身體不勝酒力,她醉得厲害,沒一會兒精神又渙散起來,她還記得不能再鬧了,不然要挨打,所以她突然捧住了多爾衮的臉。
“你雖然長得不好看,但你眼睛真的特別漂亮,像是天然的寶石一樣熠熠生輝,叫人看着就忍不住想親呢。”彩虹屁幾乎流淌在梁九玉的血液裏,她張嘴就來,一點都不含糊。
多爾衮被她這難得的甜話兒說得胸腔升起一股奇怪的沖動,也許是聞着酒香也醉人,他竟然覺得小玉兒這會兒特別好看。
這股子沖動叫他沒有阻止梁九玉的貼近。
“讓我親親吧,漂亮的事物都該被珍重對待,我會輕一點的……”梁九玉說着踮起腳尖,嘴裏越發跟抹了蜜似的。
多爾衮心髒砰砰跳得厲害,他眸色越來越深,凝聚成再看不透深淺的風暴,摧毀了他最後一點理智,他猛地低下頭去。
她勾搭了他這麽久,讓她如願又如何?左右他的女人也不少她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