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如果有來生,你想做什麽?

-除了做人,什麽都可以。戒指,眼鏡,床,日記。

-下輩子做這些東西有什麽意思。

-你可以把我買回家,在你身邊永遠都有意思。

“寧俀”位于F市以東的新城區,小區坐北朝南,樓間距寬到號稱哪怕是一樓也能從早曬到晚。

日落月升,天色将暗未暗之際,成排路燈整齊點亮,整個小區籠罩在一片亮如白晝的燈光中,難見黑暗。

黑暗中,一道身影緩緩起身,窗簾縫隙透進來的銀白色月光隐約照見那人一瞬而過的側臉。

冷而清晰的下颚線,映出一張涼薄的臉。

片刻後,伴随着浴室嘩嘩的水聲,鼓在床上的另一道人影慢吞吞翻了個身,帶着慵懶地嘆息。

許延聲半躺在床上,懶洋洋地閉着眼,摸瞎似的手在床頭櫃上摸索,熟練地從煙盒裏抽出一支煙銜在唇間。

他嘴唇薄而紅潤,半睜的眼睛潋滟着水光,驟雨剛歇的模樣。

打火機咔嚓一聲輕響,濃郁的尼古丁味立刻在房中彌漫,和浴室傳出的沐浴清香夾雜交融,隐隐掩蓋了空氣中的第三種。

一支煙只抽一半,剩下一半被丢在煙灰缸裏,和空氣作用着慢慢燃燒。

浴室門打開,謝逐橋圍着浴巾,擦着頭發,半裸.着上身出來,煙灰缸裏的煙剛好燃盡。

“能不能別在房間裏抽煙?”謝逐橋皺着眉說,他剛洗完澡怕身上帶了味道,等下去機場被粉絲聞到了又有話說。

許延聲恹恹擡了下眼,他和謝逐橋半個多月沒見過面,很不巧,柔情蜜意事情幹完,立刻兩看相厭。

“我手機呢?”許延聲問。

地面淩亂不堪,兩人身上胡亂剝下的衣服堆疊在一塊,謝逐橋随手把毛巾扔在一旁,又從其中準确翻出屬于許延聲的那件。

手機遞過去,許延聲伸手來接,兩只先前緊緊交握十指緊扣的手,此時半點碰觸都沒有。

謝逐橋微垂着眼,視線從許延聲白皙到有些不健康的胸膛掠過,上面有他先前留下的痕跡,黑暗中依舊刺眼的紅。

謝逐橋緊抿着唇,不動聲色地說:“我等會兒就走。”

南方天黑的晚,許延聲點亮手機屏幕,快八點了,和謝逐橋是下午見的面,幾個小時時間都厮混在床上。

難怪這麽餓,許延聲心想,說:“最近有沒有好吃的店?”

謝逐橋這幾個月一直這麽不對勁,每回和許延聲見面都擺着一張“你殺我全家”的臉。

許延聲懶得搭理謝逐橋的話,随便他想怎麽樣,走還是留,許延聲都沒法替他做主。

謝逐橋紅了,慢慢不受許延聲控制,過去許延聲對他揮之即來,如今是他想走就走。

謝逐橋不回答,雖然習慣許延聲和他不在一個頻道的交流模式,卻仍心情憋悶,撿垃圾似的從地上翻找自己的衣服,發洩怒火一般,皮帶扣挂在牛仔褲上哐哐铛铛的響,聽得他更煩了。

摘掉腰上的浴巾,謝逐橋動作不停穿好褲子,褲扣一系,緊實好看的人魚線滑入腰間,只餘零星半點的線條在月光下若隐若現,讓人見了挪不開視線。

三年前謝逐橋以唱跳男團出道,一年前組合解散,正式進入演藝圈。

但凡他撩起一點衣角,在這個看臉又看身材的年代,根本不會有人覺得他這兩個身份不夠格。

許延聲還在手機裏翻找外賣,他對吃不算了解,外賣經常點,打開軟件還是哪家店都沒有印象。口腹欲平淡,經常能湊合就湊合,或許食欲總能其他欲望挂鈎,一邊有所滿足,另一邊才想着要求。

房間裏沒有開燈,這個默契從三年前他們第一次躺在同一張床上起就有,似乎只要光線足夠昏暗,就可以光明正大不把自己當人。

褲子堆得有些皺,謝逐橋彎腰随意拍了拍,漫不經心地說:“明天要進組拍戲,很忙,接下來應該沒有時間見面。”

他們見面沒有規定的間隔時間,欲望、需求本來就是虛無缥缈的東西,牽引謝逐橋的繩端向來握在許延聲手中,甚至不需要許延聲說話,繩索微微一拽,就知道謝逐橋從來就沒有離開過他的視線範圍。

許延聲這才屈尊降貴把視線分半個到謝逐橋身上,他整個人懶懶的,總是一副對世事漠不關心的态度。

輕佻眉梢,似笑非笑,聲音裏含着明顯的笑意,唇角揚起的弧度因為懶少了大半:“早知道謝大頂流這麽忙,當初是不是不該把你捧到這個位置上?”

這話說的極不留情面,謝逐橋半眯着眼,不動聲色地藏好臉上“想要殺你全家”的表情。

和許延聲真正有交集是在三年前,更早一點許延聲只是個手拿連謝逐橋都叫不出名字的攝像機的狗仔,他總是追着謝逐橋跑,跟在他身後,聲聲咔嚓響中,不放過他随意做出的任何動作。

三年前,一直以來沒和他說過幾句話的狗仔卻給了他兩個選擇——

“要麽跟我,要麽跟他。選別人的時候先想好我的身份會對你做哪些事,選我的話......”總統套房燈光華麗而明亮,謝逐橋臉色潮紅,皺着眉似乎是痛苦地強忍些什麽,許延聲不動聲色地欣賞片刻,繼續淡道:“我還是挺有錢的,別人能給你的我都能給,還能替你解決麻煩。”

麻煩是什麽不言而喻,讓謝逐橋動彈不得的罪魁禍首,想要把對方殺之而後快的心苦苦支撐着謝逐橋搖搖欲墜的理智。

“我也有兩個選擇給你,”謝逐橋嗓音沙啞,似乎是吞咽了燒紅的炭火,說出口的每個字都像浸了血:“我讓你上,兩年為期,你讓我上,時間随你定。”

那樣的場合下,謝逐橋竟然還能講笑話,在許延聲眼中,謝逐橋不過是一塊砧板上任他宰割的魚肉,動彈都費勁。

許延聲願意給他花錢,解決麻煩,捧他上位,他能做的不過是感恩戴德,希望這樣的情.色交易可以長一點,借此得到更高的身份和地位。

可謝逐橋偏不,他緊攥着拳頭,瀕臨崩潰也要讓此時高高在上的許延聲一樣不痛快,他那麽聰明,知道選擇題要讓清醒的人來做。

許延聲的手很涼,摸上謝逐橋熾熱的輪廓分明的腹肌,仰頭看着謝逐橋,他眼中水光散盡,只有嘴唇還紅着。

許延聲從床上起來,等高的身形站在謝逐橋面前,冰涼的手指自下而上碰觸謝逐橋修長的脖頸,微微用力,感受着指腹下正有力跳動的脈搏。

“我這個人記性不太好,”許延聲輕輕摩挲他的頸側,笑吟吟道:“但是三年前你說過的話,我一個字都沒忘。”

許延聲忍謝逐橋夠久了,耐心耗盡,他要是再不說,恐怕謝逐橋快忘了自己是誰。

許延聲和謝逐橋額頭相抵,縫隙下的月光照得兩人身影親密,他指尖冰涼氣息溫熱。

“謝逐橋。”

許延聲咬上他的唇,唇舌熟練地交纏,謝逐橋吃痛地皺眉,頃刻間嘗到了屬于他的血腥味。

許延聲這個瘋狗。

許延聲這個瘋狗其實對謝逐橋極好,顧忌謝逐橋的明星身份,幾乎不在他身上留傷。

三年是唯一一次,那天不清醒的謝逐橋失控,動作粗魯引得許延聲反抗,那場事之後許延聲一身傷,早早離開的謝逐橋也沒好到哪裏去。

再見面時謝逐橋沒說,許延聲卻默契地沒在他身上留下任何顯眼的痕跡,現在也是一樣。

眼下謝逐橋不聽話,說了難聽話,許延聲不高興,瘋狗咬的必然也是狗。

謝逐橋也是狗。

親吻似溫柔,又似野獸撕咬。

手指不斷用力,喉結在掌下輕輕滑動,因為無法呼吸,脈搏不可抑制的加速跳動。

咚咚,咚咚——

黑暗中傳來啧啧水聲,謝逐橋情動着伸手去碰,才觸到許延聲腰上滑膩的皮膚,許延聲便推開他,動作輕而易舉。

床墊輕輕一彈,許延聲坐回床上,手臂後撐着,他擡着頭,明明是仰視的姿勢,神情卻桀骜。

三年前,既然許延聲提到三年前——

襯衣也皺了,謝逐橋抖都沒抖,面無表情把它穿在身上,他這樣和衣冠楚楚沒有任何關系,好在面前有個□□的許延聲。

謝逐橋越幹淨,越襯得許延聲滿身狼狽。

“我們分開吧。”謝逐橋帶着“你殺我全家”的面具那麽久,終于露出了真面目。

許延聲覺得好笑,笑出了聲:“謝逐橋。”

三年前,許延聲笑着說:“謝逐橋。”

許延聲不在乎謝逐橋心存什麽僥幸,他在想什麽,想要做什麽。明明他一推,謝逐橋就能從萬米高空毫無阻礙地往下墜,許延聲要他死,他就從此再也沒有可能爬起來。

但許聞意說:“你想清楚了,讓我做選擇,你這輩子都不要想可以擺脫我。”

他們本就不是情侶身份,這幾個月的聯系卻更加斷續,有一方不想搭理,另一個也識趣地沒有再找。

雖然謝逐橋确實是忙,摘星app上他的行程公開透明,從早忙到晚,飛機汽車連軸轉,當下炙手可熱的演員明星,粉絲數量不穩定地持續上升,走到哪都有人圍追堵截,各種各樣的工作照沒有任何隐私可言的被曝光。

于是他忙到忘了自己不過是小情人的身份,在和捧他給他出錢的人提要求,他不要身份不要地位。

時隔三年,謝逐橋要自由。

謝逐橋會說出這樣的話,許延聲并不意外,松了口氣似的,畢竟謝逐橋終于不要殺他全家了。

很長一段時間,都是謝逐橋在掌控他們之間的見面時間。

謝逐橋忙,許延聲由着他忙。

謝逐橋說沒空見面,許延聲倒也不至于見不到他就吃不下飯。

不過,人也不能日子過得好了就什麽都忘了。

“謝大頂流可能忙忘記了,”許延聲翻過身去拿煙,雙指夾着煙沒點,溫柔提醒道:“當年你讓我選,我選了,當時就告訴過你,這輩子都不可能放你走。”

腳尖把地上的衣服踢亂,他唇角依舊帶着笑,表情和三年前明知道會很痛時一樣,任何事都沒有放在心上。

“現在,”許延聲說:“你可以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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