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秋日清晨的陽光慵懶、稀薄,沒有溫度。

許家客廳的沙發上,懶懶地躺着一條要被曬化了的鹹魚。

許鹹魚單手撐着臉頰側躺着,面前的電視機裏放着前段時間大火的古裝劇,頻道是随機的,裏面的演員他倒是熟。

“小橋的古裝造型真是好看。”許阿姨停下手裏的工作,忍不住說。

許阿姨這話說的挺專業,語氣驕傲的仿佛謝逐橋是他親兒子,許延聲瞥過去:“您還聽懂。”

許阿姨樂呵樂呵的,還有些不好意思:“我女兒也喜歡他呀,還和我說小橋古裝扮相驚訝,但現代裝也比宋承悅好看。”頓了頓,問:“不過他們怎麽總拿宋承悅和小橋比呀,他們有什麽恩怨嗎?”

這倒是實話,臉臭歸臉臭,古代妝造一往謝逐橋身上套,像為他量身定做似的,加上電視劇制作班底經驗豐富,全員審美在線,不錯的劇情,讓謝逐橋在出道将近四年後紅的理所應當。

但許阿姨說的......

“能有什麽恩怨啊,”許延聲換了個姿勢趴到沙發上,雙手交疊着腦袋枕在上面:“又不是只有一對才能炒CP,您不覺得他們這種提一個必然想到另一個的情況,死對頭一樣的關系,也在互相蹭流量嗎?”

許阿姨果然聽不懂了,啊,還能這樣這樣的嗎,這個CP健不健康啊?

到了廣告時間,緊跟在電視劇後播放廣告也是謝逐橋拍的,挂着一張職業假笑的臉,硬是把一瓶又酸又難喝的飲料賣脫銷了。

......

謝逐橋回劇組那天,一條[謝逐橋敬業]的詞條沖上熱搜,無關路人點開一看,該條微博下熱心網友的評論還不足一千。

和“破道”差不多檔次的小破公司發表了這條微博,主要表達了謝大頂流拍戲認真太過投入,導致精神出現了小問題,在家修養了兩天如今已經恢複回到劇組,然後配上一堆心疼jpg的長篇廢話,以及一張謝逐橋和周攸攸同框的在拍劇宣傳照。

許延聲看到時忍不住翻了個白眼,謝逐橋當時發瘋的樣子,竟然可以用小問題來形容?

許延聲雙手捧着臉,把自己捧成一朵吓人的食人花,自以為笑的春花燦爛,許阿姨心頭一顫,直覺他要作妖。

只聽許延聲突然問:“我和周攸攸誰好看?”

許阿姨悠悠嘆了一口氣,果然是這樣,會不會游泳不重要,該做的選擇題總能千方百計遞到你面前。

許阿姨眼珠子微微一轉,賭上六年職業生涯來了句實話:“小許啊.......你長得秀氣是秀氣,周攸攸可沒有你這樣的驢脾氣呀。”

“再說了......男孩子和女孩子也是不能比的呀......”

和許延聲的性格不同,他的外表總能誤導人,因為好看而沒有鋒芒的長相,給人一種很好相處的錯覺。

許延聲瘋狂搖頭,滿腦子我不聽我不聽,只蠻不講理:“我還配不上謝逐橋那個小癟三?”

年紀輕輕怎麽能講髒話?

許阿姨環顧四周,目光鎖定,往前走了一大步,毫不猶豫一巴掌拍在許延聲屁股上。

“......”

許延聲頓時像個從深海被撈上岸的擱淺小魚,無力地撲騰着,黛玉葬花似的悲傷:“我知道你選他,別說了。”

此情此景,許延聲不由潸然淚下,屁股太疼了!

許阿姨每回過來,許延聲都在家待着,以橫豎撇捺各種姿勢癱倒在家裏的每個角落。許延聲撲騰完後來又把沙發當貴妃榻,歪七扭八地斜着,像個一事無成的廢物點心。

雖然大清早的許延聲也不至于出門,但許阿姨有種直覺,許延聲似乎就是用這樣的狀态度過無數個白天,和之後的黑夜。

“有空可以多出去玩玩吶。”

許延聲故意學她:“沒朋友和我玩吶。”

許阿姨說:“那一定是你太懶。”

許延聲驕傲地笑:“那不是,是我沒有朋友吶。”

許延聲的身份很尴尬,錢确實是有的,但是沒身份,一家不上不下的傳媒公司,在業界幾乎沒有名氣,但就是堅持了六年都沒有倒閉,這種公司從最初能創辦通過都是神奇。

然而事實偏偏就是這樣,許延聲無父無母身份成迷,只能說小破公司對任何人都沒有威脅,所以就算幾經搖搖欲墜,也還是堅持了下來。

F市的富二代看不上沒有身份權勢的許延聲,稍微窮點的人又不敢高攀許延聲這個人民幣玩家,第三類就是馮景和這種像和許延聲搞騷操作的,他确實是懶得搭理。

唠叨的時候把許延聲當半個兒子,許延聲油鹽不進的時候,許阿姨才會後知後覺意識到眼前這個嬉皮笑臉的男生是給她工資雇傭她幹活的雇主。

沉默了好一會兒,許阿姨說:“有空還是多出去走走吧,天氣這麽好。”

許延聲劃着手機漫不經心地:“嗯。”

家裏不算髒,許延聲糟蹋來糟蹋去,其實就那麽幾處地方,許阿姨每回過來都會把每個角落擦的幹幹淨淨,許延聲偶爾嫌麻煩,讓她別擦了,半個月擦一次也行,都是一些日常碰不到的地方。

他說歸他說,許阿姨還是幹自己的。這間偌大的只有一個人住的房子裏,無論是積滿灰塵的角落,還是一塵不染的桌面,到處流露着顯而易見的孤獨和冷清。

“走了啊。”許阿姨收拾完要走,和沙發上半睡半醒的人打聲招呼。

“......嗯?”

許延聲立馬彈起來,動作很利索,如果不配上他差點倒回去的姿勢和似乎不知道今夕是何夕的表情更好。

“......我也走。”

這模樣可愛的許阿姨五十歲的少女心要泛濫了,不禁失笑:“你要去哪呀?”

“去公司,您不是讓我上班嗎?”許延聲迷迷糊糊說,“順便送您回家。”

還有這待遇?

許阿姨剛剛在角落腦補的五千字悲傷小故事一朝化為灰燼,坐在副駕駛上被迎面吹來的瑟瑟秋風刮個幹淨。

美好的秋天啊!

上午九點半,“破道”公司人來人往和玩似的工作群裏,有位群名叫“冤大頭”的成員發了這麽一條消息:團建一天,秋游燒烤,一個小時準備時間。

另一位上個月進群愣頭青當場罵道:SB,大清早就醉成這樣,哪家的花生米質量這麽好?

冤大頭:前兩天剛給你發工資的人家的。

愣頭青:外部人員吧,破公司哪裏來的財務?

冤大頭:@肖亦南,把這位外部人員開掉。

專業躺平一百年的內部人員花了一分鐘清走了愣頭青,然後用剩下五十九分鐘熟練地在手機上下單各類燒烤用具,順便去車裏檢查上次團建時用過的釣魚竿還能不能用。

上午十點半,“破道”停車場裏開進了一輛平平無奇的黑色小轎車,駕駛室裏坐着的男人從儲物箱裏掏出墨鏡戴上,然後才點開手機群通知:車庫集合。

一群和許延聲同屬性的鹹魚魚貫而出,迅速在車庫集結,把自己塞進車內裝好。只留下一個男生眼巴巴地在車庫空地上無措地站着,視線在同事車後備箱和他老板的副駕駛來回瞟。

半晌,男生可憐兮兮地望向許延聲:“老、老板。”

許延聲微微一笑:“去後備箱。”

燒烤地點在F市一處旅游風景區裏,需要經過高速,市區交警管理松散,許延聲把車速開到了一百四,火箭一般消失在只有八十碼的員工面前。

度假村依山傍水,往上有纜車,邊上是小溪,一旁還種着幾棵用于遮陰的香樟樹。

年輕人幹活不行,吃喝最是拿手,點火的、串洗食材安排的明明白白,由于職業習慣下意識拿起相機的男生鏡頭一轉,發現他老板正躺在不知道從哪來搬來的躺椅上枕着手機曬太陽。

碰了碰身邊熟練撒着孜然粉的大郎:“老板在幹嗎?”

大郎不以為意:“花錢聽八卦。”

男生:?

不久後,伴随着陣陣燒烤香,現場的畫風是這樣的——

“上個月公布戀情的XX和XX,前兩天剛分手,昨天還去參加情侶檔戀綜,沒有感情全靠演技,主要是為了錢。”

“XX在粉絲面前炒對前任戀戀不忘的深情人設,其實私生子都有了。”

“拍禁毒的那位在吸毒。”

衆人倒吸一口冷氣:“......這你都不爆料?”

那人聳聳肩:“沒拍到照片嘛。”

衆人:“開局一句話,內容全靠編?”

那人:“真實的好不好!”

随着話題的深入,誰都想争本月業績最佳,話題開始往不可描述的方向發展.......

“豔照門那位是真的,被潛規則了,照片爆出來才去微整,拿着以前的照片說不是本人。”

“這算什麽,周攸攸和謝逐橋不是一對,她背後應該有其他人。”

“這麽說起來,我倒是聽說謝逐橋背後也有金主。”

“不不不,小道傳言,謝逐橋和宋承悅其實是一對,關系不敢曝光,才炒死對頭人設的。”

“呸,‘破道’真言告訴你,謝逐橋和周攸攸真是一對,兩人拍戲沒有演技全是真情實感。”

“別在我英明神武的老板面前丢人。”某位壯士揭竿而起,說着往許延聲的方向看了看,他老板依舊惬意地像個七老八十的小老頭,要不是那張臉确實才二十歲,真怕這會兒他一動不動是因在睡夢中為不知不覺地嗝屁了。他繼續用抑揚頓挫的音調說:“兩人炒作的這麽明顯,兩天一熱搜就沒下去過,你自己幹什麽的不知道?還信這個?就算拍到他們接吻都不能當真!就算是開房也可能只是在裏面打二人麻将!”

午後透過樹梢投下來的斑駁陽光照在許延聲好看的臉上,似乎是聽到很好笑的事,許延聲翹着唇角,淡淡地笑了。

這一笑立馬被實時關注他的人看到了,殷勤地問:“老板,你笑什麽。”

遠處在釣魚的某一位,魚突然咬餌,被拉杆邊大喊:“麻利的,這麽重肯定是鯊魚!”

眼皮上的紅色緩慢而均勻地跳動着,秋風拂面,顯得許延聲難得溫柔,他笑着,懶聲說:“笑他們兩個真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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