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淩晨時下了場雪,細碎的雪花從漆黑夜空中漫無目的地飄落。

外頭天冷,許延聲無知無覺,穿了件浴袍靠在陽臺上抽煙。

冬天到了之後,日子漸漸變得難挨起來,但凡是冷的天都像是無盡黑的夜,光明和溫暖顯得那麽遙不可及。

今天顯然不同,從不下雪的F市奢侈地下了場雪,指甲蓋大小的雪花慢吞吞落到溫熱的皮膚上變成了有溫度的水滴,許延聲随手把它揚了,迷起眼,望着遠處汽車拐過無人路口亮起的遠光燈,心情很好。

12月31日,這一年最後一天,謝逐橋拍戲殺青的日子,距離兩人上一次聯系已經過了64天,而他們已經66天沒有見過面了。

真是個6的飛起的時間,許延聲撣了撣煙灰,若無其事回想着在此期間謝逐橋和周攸攸上的熱搜次數,有些人他不想去聯系,不該知道的事情半點沒少。

淩晨三點,下了半個多小時的雪停了,擡眼望去,F市不過是下了場小雨,路面被融的濕滑,在路燈下倒映着刺眼的光。

許延聲回到房間時,丢在床上的手機屏幕才暗下去,拿過來看,是一個沒有名字的號碼撥過來的未接電話。

這個點?打錯了吧。

知道許延聲手機號的人不多,他的社交方式是微信留言微信通話,大概是沒有朋友和親人的好處,所有的事情在他這裏都不算重要。

許延聲通常已讀不回,找不到他的人會自行處理問題,現在也是一樣。手機還丢在被面上,人鑽進被子裏,吹風時不知道冷,現在才知道哆嗦,上下牙齒凍得打架,整個人縮起來團成一團。

——鈴鈴!

該死的手機在這個時候又響了,還沒到睡點,許延聲就沒開飛行模式,家裏太大太空,平時開靜音根本找不到手機在哪。

此時,要命的鈴聲和午夜驚魂差不多,許延聲吓得抖了個激靈,暴躁地坐起來,尋着鈴聲的方向摸手機。

來電地區:X市。

馮景和是怎麽拿到他手機號碼已經不重要了,許延聲難以置信地看向手機左上角的時間,确定他沒有在靈魂出竅的時候睡過一覺,現在确實是淩晨三點鐘。

“......”

“有病?”電話接起來,許延聲開口就罵,這個時間點不管是不是馮景和都該被罵,不論馮景和是多牛X的SB也得被罵。

電話那頭的人才漏了一個音節,許延聲就确定對方是馮景和無疑了,那種蠢到極致的氣質,除了他沒別人。

馮景和笑着,不緊不慢地說:“早上好。”

早......?

行,确實早。

“你有什麽事?”許延聲本來不困,聽到馮景和沒有營養的聲音,頓時困意襲來。

馮景和含情脈脈:“每天找不到你人。”

許延聲想起來了,謝逐橋和周攸攸隔三差五上一次熱搜連帶着劇組宣傳,不斷在微博和各大平臺刷存在感,霸屏多日,不爽的不止是兩家黑粉和許延聲,還有這位兩個多月前就說要整謝逐橋的馮景和。

緊跟着兩人的熱搜,馮景和也在隔三差五地找許延聲,三天一電話,五天上趟門,肖亦南上班正事沒幹,CPU都用在怎麽打發馮景和......的跟班。

要不是這位的情史一直是女性,眼珠子從來不往男人身上斜,許延聲都要懷疑自己是被追求了。

但是許延聲很困,就算是真追求者,也沒有興趣在這個時間點陪他打嘴炮:“沒事挂了。”

馮景和趕緊攔住他:“你沒看熱搜?”

許延聲莫名其妙:“什麽熱搜?”

“謝逐橋和周攸攸公布戀情了呗。”

“哦,周攸攸不是你情人嗎?你難過傷心到我這來改變性取向了?”

熱搜的事許延聲倒是真不知道,他只每天睡醒時看一次摘星,微博熱搜花錢就能上,許延聲身在其中,知道怎麽回事,興趣沒那麽大。

“你也說了是小情人。”馮景和的聲音突然變得很沉,許延聲作為天生的gay,後天的聲控,突然覺得這貨暫時沒那麽蠢了。

只聽馮景和接着說:“你說,養的狗不聽話了該怎麽辦。”

許延聲打了個哈欠平躺着,可能是姿勢的原因,在陽臺那會兒吹進肺裏的風現下都散了,呼吸順暢起來,心情緊跟着好了許多:“不知道啊,我也沒養狗。”

“你和謝逐橋關系不錯?”

“沒講過話。”

“我小時候也養狗,”馮景和無端說,“畜生不通人性,對它再好還是跑了。”

沒覺得馮景和在講睡前小故事,許延聲還是勉強配合了他,問:“後來呢?”

“很久以後吧,想不起來是什麽時候了。”電話那頭有玻璃碰撞的聲音,大概是馮景和在喝酒,還挺有情調,許延聲心說。

“我在路上走的時候,一只很髒的狗跑過來朝着我叫不停地搖尾巴,我認出來它是當年那只小畜生。”

想想馮景和的性格,許延聲笑起來:“你把它宰了嗎?”

馮景和也在笑,回想往事似乎十分愉悅:“我把它帶回家了,關在籠子裏,餓得快死的時候才放它走。”

許延聲竟然覺得這個睡前故事不錯:“後來還碰到過沒有?”

馮景和說:“沒有。”

許延聲犯困,懶懶地:“嗯。”

馮景和又說:“它死在我家附近了。”

許延聲:“.....這種事可以一次性說完。”

電話那一頭坐在落地窗前的男人聳了聳肩,無辜又無奈地說:“你看,它不是我殺的,我沒有愧疚感,也不會當回事。”

許延聲聽明白了,從頭到尾馮景和想對付的都是周攸攸,這段時間他只是在熬狗,謝逐橋這個死炮灰只是開胃小菜。

許延聲想睡了,開始趕人:“這種事也值得你半夜三點和我說?”

“你又沒睡。”馮景和語氣還挺活潑。

“你怎麽知道我沒睡。”許延聲不爽。

馮景和開始講廢話:“寂寞的人不配睡覺。”

“......”

謝逐橋的戲在淩晨時殺青,周攸攸的戲份多,還要等兩天才能下班,在片場關了兩個多月,謝逐橋對這個地方産生了本能的排斥,一分鐘都不想多待,讓方欽山直接定回F市的機票。

方欽山點頭,不到片刻又臉色難看地回來:“小橋,出事了。”

謝逐橋年紀小,方欽山作為助理兼保镖,負責他的大部分事務,也因為年紀的原因,他和其他人一樣,喊謝逐橋小橋。

自從去年年底因為拍戲火了之後,謝逐橋便對他人的目光尤其敏銳,這不是他敏感,只因為他走到哪裏,都成為了他人視線的焦點。

現在也是一樣,方欽山才說完這句話,謝逐橋下意識擡頭,發現劇組不少人拿着手機,視線正聚焦在他臉上,充滿了好奇和“求求你告訴我是不是真的”的潛臺詞。

那一刻謝逐橋忽然懷念起了當年還是樂團小歌手的時候,他走到哪都只是平凡人,不會連一日三餐吃什麽都被人挂在網上,身邊還總是有人等。

“沒完沒了了。”謝逐橋捏着眉心不耐煩道:“能出去嗎?”

方欽山說:“記者就在門口。”

“那怎麽?”謝逐橋問。

“導演讓你先在片場休息,等人少了再安排你離開。”

謝逐橋成名的太快,從去年開始不斷收到各界過高的關注點,他一直想要把路走的穩一點,活動很少接,選擇安心拍戲。

這次的劇本是謝逐橋親自選的,許延聲沒參與,也沒有任何表示要幫忙選的意思。

而就是那個時候開始,謝逐橋就動了要和許延聲分開的心思,許延聲估計早就知道了

到了劇組,才知道劇本是好劇本,導演卻不是。

這是謝逐橋幾年來見過最喜歡營銷的導演了,不僅想蹭謝逐橋的流量,經常片場照挂到網上,順帶加上謝逐橋和周攸攸的CP名。

劇組帶頭磕CP,弄得還挺正式。

休息室裏,謝逐橋木木地坐着,一動不動。電話消息不斷的手機被方欽山拿走關了機,牆上的電子鐘顯示時間——淩晨三點。

黑夜巨大的幕布像塊海綿,吸走了世上所有的聲音,世界靜悄悄的,只剩下謝逐橋睡着時不安穩的呼吸聲。

六點多的時候方欽山進來過一次,謝逐橋睡得淺,幾乎是立馬睜開了眼,問他:“怎麽說?”

方欽山用同情的目光看向謝逐橋,語氣卻公事公辦:“公司讓你默認下來,周攸攸和導演也都希望你能配合宣傳,只要不發表聲明就不算公開戀情。”

“我不太明白,”謝逐橋卸了妝顯得年紀小,他剛睡醒,人還不算清醒,脫了鞋人縮在沙發上,腦袋靠着椅背,望着虛空中某個點,輕聲說:“我以為站得高才能看得遠,為什麽現在站在這裏,連明天在哪裏都看不見。”

公司、導演、周攸攸,甚至是許延聲,所有人都在替他做決定替他做選擇,告訴他,你沒得選。

“如果你擔心......”方欽山講的很隐晦,他只是隐隐約約知道許延聲那條線,卻不知道它到底代表了什麽。

謝逐橋打斷他的話:“我沒什麽好擔心的,都是些很久沒聯系的人。”

方欽山試探問:“分開了?”

謝逐橋面無表情地說:“分開了。”

最近趕拍戲,謝逐橋睡得尤其少,方欽山走後他就開始失眠,身體仍然犯困,腦海中那根線依然繃着,似乎是覺得有什麽事沒有做完。

昏昏沉沉着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一直放在手邊的另一支手機忽然振動。

奇怪的條件反射讓謝逐橋先接起了電話,然後才去看來電人是誰。

“早上好啊。”許延聲說,笑聲如同來自地獄的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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