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落地窗前鋪了張米白色軟墊,上面正坐着沉默看雨的謝逐橋。

許延聲坐在離謝逐橋最近的沙發上,邊點外賣邊看謝逐橋的背影和側臉。

謝逐橋最開始會被人喊小橋公主不是因為他的名字裏帶qiao,是他曾經拍過的某部并不火的古裝劇,謝逐橋飾演的悲情男二一身紅衣長發及腰,他也是這樣靠在窗旁看雨,用指尖去撥弄屋檐下的雨簾,或者他當時什麽都沒想,但就是這樣漫不經心的眼神成就了當年風情萬種的小橋公主。

“謝逐橋。”許延聲叫他,他才回過頭去看許延聲,“怎麽?”

許延聲劃着手機,猛地向上,猛地向下,抽簽似的想要決定兩人的晚飯,想想又想要問謝逐橋的意見:“晚飯吃什麽?”

小橋公主立馬變成了小賤蹄子:“随便。”

指腹一點,頁面停留,許延聲在五間店面裏選,決定:“那就吃火鍋。”

謝某人漫不經心的眼神變成難以置信:“你要在我家吃火鍋?!”

許延聲:“有什麽問題?你沒在我家吃過嗎?”

謝逐橋:“我這是新房子。”

“你別逗,”許延聲面無表情地點點點,“積了一年灰還叫新房子?潔癖不是這麽用的。再說了......”

許延聲擡眼,睨着謝逐橋這張讨人厭的臉,想到馮景和的話,刺他:“你要真有潔癖,該嫌棄的不是香噴噴的火鍋,而是你那位緋聞女友,畢竟......”

知道他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來,謝逐橋:“許延聲,你別那麽髒。”

許延聲無所謂地笑笑:“奉勸你也适可而止。”

謝逐橋便不說話了,一張嘴閉得和蚌殼似的,又變成了賞心悅目的小橋公主。

門鈴響的時候許延聲正坐在謝逐橋腿上和他接吻,他輕的像一片輕飄飄的舟,從無人問津的橋下順流而過,漣漪都蕩不起來。

門鈴在響,手機鈴聲也在響,謝逐橋的手掌在許延聲微涼的皮膚上撫摸,連親吻都難得溫柔,像是缱绻的悄無聲息的告別。

“去開門。”謝逐橋放開他,又親了他一下,抹掉他唇上的水漬。

許延聲起來的時候捏了謝逐橋一下,心想大明星真是哪哪都不好,出了名都開始使喚“他爹”了。

許延聲打開門,不敬業的外賣小哥給他遞東西的時候還企圖往沒有開燈的客廳裏瞎瞅,落地窗被雨澆的一片模糊,窗外昏暗的光線半點沒能傳進來。

外賣小哥保持着彎腰遞東西的姿勢,許延聲沒動,倚在門邊似笑非笑地瞧他,一臉探究玩具的表情。

半晌,那人才突然反應過來,驚恐着擡頭,對上許延聲一張明顯不是好人的笑臉,聽見對面的人說:“看什麽,這麽入迷?”

“沒、我......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就是沒住過這麽好的房子,忍不住多看兩眼。”

“哦,這樣。”許延聲十分友好,問:“需要我開燈讓你看個清楚嗎?”

黑暗中,謝逐橋已經呈即将入後備箱時的蜷縮準備。

外賣小哥把頭搖成了撥浪鼓,咣當一聲,差點砸壞店家送的電煮鍋:“我我我......我先走了,不好意思、打打擾您了。”

話都沒說完,外賣小哥就連滾帶爬消失在許延聲的視野裏,沒關緊門的樓梯間裏久久沒有散去的是他慌張的腳步聲。

許延聲關上門,拍開了燈,一臉莫名其妙,踢了踢腳邊的東西,又看了看對面從地上坐起來的謝逐橋:“你能不能告訴我,他怎麽了?”

謝逐橋眼睛很亮,明顯也是憋着笑,朝許延聲走過來的時候,一身衣服從上到下都是皺着。

許延聲往下瞥,發現某人笑歸笑,該精神還是精神。

滿意了:“東西你提。”

謝逐橋說:“你吓人。”

許延聲問:“長得吓人?”

長得......

其實許延聲長得很好看,是謝逐橋作為男人也必須承認的那種好看。可惜的是謝逐橋很少見到他專注的樣子,許延聲無論什麽時候都是懶懶的,連調侃人都漫不經心,一身散漫的調子。

脫鞋的地方比室內矮了一階梯,許延聲微微仰頭,看着謝逐橋一步一步朝他走來,然後偏頭,一口咬在他的脖子上,連緩沖都沒有,對着喉結又親又啃。

這種動作在許延聲看來意味十足,一瞬間讓他上頭,喉結在謝逐橋齒邊艱難滑動着:“等會再吃?”

謝逐橋松開許延聲,欣賞着那一塊被他咬紅的地方:“先吃飯。”

他的瞳色很深,這會兒眼睛裏暗沉沉的,裝了很多他人輕易窺見不了的東西。

“他怕你。”謝逐橋舔了舔唇,想起來回答許延聲的問題。

許延聲懶得動,只看着謝逐橋分兩趟把東西提到餐桌上,聞言,雙手撐着桌面,似乎是真的很好奇才問的:“你怕我嗎?”

謝逐橋把餐盒打開,說:“怕。”

“你騙人,”許延聲不喜歡幹這個活,看着謝逐橋認真的樣子也算是享受:“你要是怕我,根本說不出那樣的話。”

和許延聲說分開,說不要再聯系,一邊罵許延聲是瘋子,又一邊瘋狂弄他。

謝逐橋都快無法無天了,還和謝逐橋說怕,哪來的臉。

許延聲點的是鴛鴦鍋底,謝大頂流不能吃辣,他可沒興趣對馮景和口中同等分量的小情人将就。許延聲撲了滿臉麻辣味的時候,謝逐橋正在番茄鍋裏面無表情地唰白菜。

“往後幾天有行程?”許延聲百無聊賴支着下巴,長筷子滿鍋裏撈早就煮沒了的毛肚。

“幹嗎?”謝逐橋謹慎地問,許延聲的心情和他工作挂鈎,要是沒行程,可能許延聲就是他的行程了。

果然,對面的許延聲突然惡劣,表情像極了菜雞互啄裏的小學雞,張牙舞爪地:“榨幹你啊——”

謝逐橋:“......”

有病。

難得的惬意時光,純白色大理石餐桌上方點了一盞暖黃色吊燈,光線順着燈上挂件溫柔地垂落下來,他們分坐兩側很少交流,不緊不慢地吃一頓安靜的晚餐。

謝家格局和許家很像,都是三室一廳構造,不同的是許延聲那的三間卧室只有一間主卧投入使用,而謝逐橋這裏主卧次卧書房都劃分完整裝修細致,許延聲打開書房的門,甚至可以聞見迎面撲來的沒有被打開觀看過書本的淡淡書墨香......

“阿嚏——”

......以及滿房間灰塵。

“你看書嗎?”許延聲揉了揉鼻子,走進去。

“看。”謝逐橋也跟着進去,房子不是他裝修的,他對這個房間也挺好奇。

書櫃上有一層防塵玻璃,許延聲随便打開一格,拿了本書出來,摸着上面還沒拆掉的塑料膜,相當體貼地說:“沒時間看吧?”

謝逐橋冷靜咳嗽一聲:“确實沒空看。”

許延聲不禁嗤笑:“給你臉了。”

謝逐橋說謊不打草稿,随便許延聲罵。

從書房出來,許延聲又逛到次卧,裏頭擺着一張一米八的柔軟大床,鋪着深藍色的床單,像是特意為他準備的。許延聲當即決定:“我晚上睡這裏。”

謝逐橋根本沒猶豫,脫口而出:“不行。”

房間光線明亮,許延聲背光而立,面色沉下來,一言不發,這三個月來,又或者更早之前,意識到謝逐橋想要和他漸行漸遠開始,表現出來所有的若無其事和不動聲色全都消耗殆盡。

謝逐橋以為答應周攸攸的話也是在試探許延聲底線的一部分,然而一條半真不假的熱搜砸下來,把謝逐橋困在這一間破房子裏動彈不得。先是允許許延聲過來,再是一起吃飯,現在還要留下來過夜。

他遲鈍地發現,周攸攸很可能是許延聲的隊友,門口那群陰魂不散的狗仔可能也是,所有人在幫着許延聲步步緊逼。

原來不是謝逐橋在試探許延聲的底線,是許延聲一步步把謝逐橋收盡他的包圍圈裏,無論是三年還是三十年他都逃不了。

似乎是耐心耗盡,這一天晚上,他們之間對峙的沉默尤為短暫。

許延聲先是笑了下,然後沉着一張想要把謝逐橋磨骨抽筋扔進絞肉機裏碾碎丢進下水道連狗都不喂的臉,不耐煩的語氣:“我一直沒和你說,才讓你有種怎麽試探我都可以的錯覺。”

“但是謝逐橋,你就是我養的一只狗。”

“如果三年前那個晚上我沒有出現的話,你就該在別人身下□□。”

“你以為你有得選,在那種時候還和我談條件,用你的腦子想想,無論是當時還是現在,你配和我談條件嗎?”

許延聲現在的心情很奇怪,他不是個會動怒的人,十八歲那年站在三十層樓頂想要往下跳的時候都在笑着和人談條件。一直以來他都用不在意和無所謂粉飾太平,這個世界本來就是這樣的,沒有任何讓他惦記的人和事,他活着僅僅只是因為他活着,和誰都沒有關系。

可他不理解。

在漆黑夜色裏和謝逐橋接吻的時候,明明覺得空氣裏漂浮着濃郁的粉塵味都讓他愉悅,他是淋着雨來着,謝逐橋只是讓他淋着雨回去而已,有什麽好生氣的。

可是陌生的類似是憤怒的情緒,不斷地從胸腔無法抑制地冒出來,阻礙他能夠正常呼吸。

于是許延聲變得身不由己,口不擇言。

“你那麽想要擺脫我,”許延聲呼吸困難,仍想要裝作不動聲色,用低沉的壓抑着情緒的聲音,說:“但是不可能,除非你死,死了才有自由。”

“謝逐橋,你要不要去死?”

“嘭——”

回答許延聲的是重重的關門聲。

夜終于靜了,連雨都融進無聲墨色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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