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許多事情, 牽一發而動全身,許延聲前兩天開了個頭,沒再犯三年前的錯誤, 而有關謝逐橋的事,因為他的不參與,發生了與當年不同的變化。
員工在上班時間刷微博,不過這本身也是他們上班的一部分,許延聲探頭去看, 這是一條圖片和視頻都沒有的微博,只是帶了标題轉發, 大概是某個吃瓜網友。
“他打誰了?”許延聲不确定,心中卻有預料,事情不應該這麽巧。
蔣行止接過他手上的垃圾,順手又丢到別人的工位上,動腳踢一踢就當看不見, 說:“好像是打了個編劇。”
許延聲因為不認識而皺眉:“什麽編劇?”
蔣行止下意識把這反應當作他對謝逐橋的擔心, 再怎麽也是喜歡了那麽久的人, 腦殘粉都做不到像他這樣翻來覆去地刷視頻。
“此事說來話長。”蔣行止朝許延聲勾勾手, 許延聲沒鳥他,把垃圾踢回去, “扔了再廢話。”
許延聲在F市住了六年,算一算, 這是第七年了。曾經聽過別人形容, 旅行的意義就是從自己讨厭的城市去到他人讨厭的城市, 然後做一模一樣的事。
許延聲是個随遇而安的人, 他讨厭的事情很少,在哪裏做什麽都沒有關系。大概算是記性不好的優點, 當他坐在辦公樓樓頂小花園裏,俯瞰高樓滿地的城市,除了陌生并沒有其他感覺,所以他連厭倦都做不到。
“這可是一手八卦啊,一般人我不告訴他。”蔣行止的腦袋擠在許延聲身邊,揣着手機死活往他面前送。
城市上空空氣清新,汽車尾氣飄不到這麽高的地方,花園裏種了一圈廉價綠植,許延聲正在喝更加便宜的速溶咖啡。
蔣行止不太有做這一行的天分,不會搞噱頭,說的話對許延聲沒有任何吸引力,他用胳膊碰碰許延聲:“老板?”
許延聲喝了口咖啡,很不給面子:“你說不說對我而言沒有很大影響。”
“……”
“明明擔心人還不承認,”蔣行止不知道自己抱怨出聲,還在憤憤不平,“死要面子活受罪。”
許延聲冷睨着他,那眼刀溫度太冷,他被凍得抖了一激靈,讨好地問:“怎麽啦老板?”
許延聲心說我想把你開了。
蔣行止純良地笑,随後切入正題:“我在警察局有個認識的朋友,他給我的一手八卦,”劃拉出一張照片,畫質慘不忍睹高斯模糊,把手機往許延聲臉上怼,“謝逐橋打的就是這個人,是個編劇。”
許延聲口嫌體直,果然認真看了,卻壓根沒看出來那模糊的像是裹了十層保鮮膜的依稀帶着點血紅的照片裏是個什麽玩意。
又問:“怎麽編劇?”
頂樓空曠安靜,幾乎沒人在上班時間出來曬太陽吹風,蔣行止就算脫光衣服撕心裂肺地唱歌跳舞都不會有人知道。而他……
圓溜溜的腦袋随着手機一起擠過來,偏頭到許延聲耳邊,用講悄悄話的語調說:“就是那個什麽......”腦子一時卡殼,怎麽都想不起來名字,想着看了眼旁邊眼神缥缈的許延聲,反應過來了,說:“老板,我和你說你也記不住對吧。”
許延聲面無表情。
蔣行止眼珠子轉了轉,突然出離憤怒:“反正就是這個好死不死的垃圾編劇,這個人給謝逐橋下藥啦!”
“什麽人啊,怎麽這麽髒,”越說越生氣,“一把年紀,怎麽老有這麽不要臉的東西。”
他等着許延聲做出憤怒或者驚訝的表情,然而沒有,許延聲正心如止水地嘬着咖啡,一開始還會因為難喝而皺眉,現下不知是為了掩飾還是什麽,連表情都沒了。
蔣行止和漏氣的氣球似的,頓時蔫了,語氣恢複正常:“就是這個不要臉的老不死的狗東西,他給謝逐橋下藥!想要潛規則他!但是謝逐橋竟然抗藥性極強,頑強地把人打了一頓,然後用酒店的電話報了警。”
和許延聲想象的差不多,謝逐橋冷淡溫和,不是會和人起沖突的性格,那麽湊巧就和人打了一架,原來對象就是蔣行止形容的老不死。
不知是松了一口氣還是更加郁悶了,三年前,就算許延聲不介入,謝逐橋也可以很好的處理這件事,那麽許延聲做的一切就變得很多餘。
他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以為自己救了謝逐橋,而他開出的條件也沒有很過分。
原來不是這樣的,他從一開始就做錯了,三年間所有的糾纏都是許延聲的自欺欺人。
如果他從來沒有出現……
其實他本來就不應該出現。
咖啡遞到嘴邊卻沒有喝,許延聲在發呆,蔣行止把他手上的咖啡接過來,擔憂道:“老板?”
許延聲松了手,沒發現自己緊皺的眉頭:“你繼續說。”
這件事情,最靈性的就是那通用酒店電話撥出的報警,A市本就是一座糜爛的城市,繁華背後必定跟着蛀蟲,有受害者勇于撥打電話,警察當即呼啦呼啦就來了。
謝逐橋的血液裏檢測出了迷藥成分,指縫中還有因為掙紮留下的老不死的DNA。
這事板上釘釘,守在警局外的記者了解的明明白白,直接把謝逐橋和那位“保鮮膜”送上了熱搜。
蔣行止餓手機還放在桌面,許延聲拿過來看,翻出那張照片熱搜詞條裏只有謝逐橋的各種照片,作為練習生訓練以及出道的各類清晰照,加害人只是楊某某,沒有完整的名字,跟着的連張保鮮膜的高斯模糊都沒有。
許延聲扯了下嘴角,冷笑:“你看,受害人沒點隐私,加害者被藏的明明白白,媒體真會做人。”
蔣行止猜測許延聲是心疼了,畢竟他那麽喜歡謝逐橋,安慰說:“這是常态了,老板,你別生氣,謝逐橋畢竟沒有背景和名氣,能上熱搜已經很好了,至少會有人替他說話,他要是直接給迷倒,事情就更糟了啊......”
“我生什麽氣。”咖啡有點苦,許延聲讨厭任何苦味的東西,走了幾步把杯子丢進垃圾桶,頭也不回地對跟上來的蔣行止說:“不管謝逐橋怎麽樣,被人睡了還是被人揍了,都是他的命。”
何況他當時就在現場,不想回想,腦海中又不由自主一遍遍回放着當時的如夢似幻般的場景,許延聲總覺得那是假的,連他重生都是假的,又怎麽會相信,他迎着謝逐橋那樣絕望的眼神,絕情地離開。
蔣行止覺得他在嘴硬,這模樣跟他老媽和他爸吵架一模一樣,拉黑互删感恩有你,再見就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那這事怎麽辦?”蔣行止問。
許延聲按了電梯,兀自走了進去,蔣行止跟進去的時候,看見許延聲擡頭神情很冷地瞥了他一眼:“能怎麽辦?蔣網友,你是不是管太寬了。”
蔣行止試探道:“如果你想幫他......”
許延聲很冷淡:“我為什麽想。”
蔣行止當聽不見:“我手上有那個編劇的黑料......”
許延聲打斷他的話:“那是他的命,我為什麽要幫他?”
許延聲想過,怎麽想都想不到謝逐橋因為無力擺脫最後被老不死得逞的畫面。如今聽說謝逐橋沒事也沒用,最多只是不想了,确信謝逐橋的屁股保住了而已。
之前還心有不肯承認的不忍,現在沒有了,沒有他謝逐橋也可以很好,許延聲不會在想了,甚至連謝逐橋這個人,包括他的消息哪怕是網絡上一張圖片,都不想再看到了。
“你不是很喜歡他嗎......”蔣行止還在那喋喋不休。
許延聲很喜歡謝逐橋的事,貌似只有蔣行止知道,他雖然吵,卻不是話多的人,在只有他們兩個人的時候,蔣行止才會不斷強調許延聲喜歡謝逐橋,好像這是什麽值得驕傲的事。
蔣行止很熱情,似乎想替許延聲追星。
許延聲嘆了口氣,只當三年前的自己太作孽,痛快承認:“我現在不喜歡他了。”
蔣行止的聲音戛然而止,随着電梯門打開,睜大眼睛張大嘴巴,不願意相信:“那你喜歡誰?”
小孩子嗎?這問題問的許延聲頭疼,一定要喜歡誰才行?
剛想罵人,舌尖一動,嘗到了嘴裏的苦味,許延聲想到了宋承悅。
許阿姨說人生本就是一場賭注,她嫁給早亡的丈夫算不上輸。
賭瘾難戒,上輩子許延聲輸了一回,這輩子還想當個賭徒。
“宋承悅吧。”許延聲語氣随便到在讨論晚飯。
“為什麽啊。”蔣行止總有那麽多問題。
說話間兩人走進公司,讨論聲還在繼續,許延聲滿耳朵都是謝逐橋,這個人真是陰魂不散。
然而不止,蔣行止還不死心,他不信換一個喜歡的人可以和剎車換油門踩一樣容易,粉絲和愛豆之間,難道不能有堅定稍微晚點爬牆的情誼嗎?
他不問許延聲為什麽要喜歡宋承悅,只跟在許延聲身後,死纏爛打似的問:“為什麽不喜歡謝逐橋了啊。”
離開前沒關電腦,視頻還在播放,畫面正好是謝逐橋在唱歌,歌曲很柔情:“永遠愛你是我說過。”
許延聲坐到椅子上,順手就把視頻關了,不想搭理蔣行止的屁話:“讓你查的資料查了嗎?”
蔣行止滿腦子都是為什麽,愛怎麽這麽容易消失,又因為看到他老板的臉,頓時停住,問:“什麽資料。”
許延聲輕叩桌面,不耐煩道:“我名下房産。”
“哦哦!”蔣行止差點忘了,一陣風似的飄了出去,刷刷一下把東西發給了許延聲,又如出弓長箭一般咻的飛了進來,“老板,發給你了。”
點開文件,許延聲随便瞥了兩眼,和他猜想的差不多,徐領江對他這個私生子并不差,錢從來沒有少給,會悄悄給他買房子,甚至有一套在A市。
蔣行止話很多,好在做事算得上靠譜,房子下面跟了如今的市值,如果許延聲猜的沒錯,五套房子裏有四套都是徐領江給他的,只有最後一套在F市的房子,是許延聲自己買的。
粗略地看了幾眼,心裏有個數,便把文件關了,擡頭瞧着還等在辦公桌前等活幹的蔣行止,許延聲說:“除了F市這套,其他的都幫我賣掉,另外替我在寧俀買一套房,”頓了頓,想到了什麽,淡道:“不要六棟的。”
蔣行止欲言又止,像是又要廢話。
許延聲想抽煙,摸口袋的動作做了一半,想起來自己已經戒煙了,手腕一轉,若無其事地支着下巴,知道蔣行止要問,索性替他解釋:“不在F市的房子我不住,這幾套房子未來幾年也沒有增值空間,我需要錢,所以要把它賣了,懂?”
沒問許延聲怎麽猜到房價的事,蔣行止乖巧地點吧點吧頭。
“至于謝逐橋,”提起這個名字,許延聲渾身都疼,像是車禍後遺症,骨頭縫裏都泛着酸軟勁,哪哪都不舒服,“不管你以前怎麽覺得,我話只說一遍,我不喜歡謝逐橋,從來都不是他的粉絲,以後也別提這個人了,懂?”
“......”其實蔣行止還挺喜歡謝逐橋的,他這麽膚淺的人就是這麽容易被長得好看的人打動,總想替他說話。
但許延聲的目光平靜,是能把蔣行止直接碎成肉末的平靜,蔣行止心虛地咽了口唾沫:“懂。”
許延聲很欣慰:“現在,去把宋承悅的資料整理一下,我需要。”
許延聲等了一會兒,又模模糊糊睡了一覺,等到蔣行止拿着宋承悅的資料進來的時候,他又不想看了。
接過資料,随手丢到桌上,閉着眼緩了片刻,又睜開,蔣行止還在。
許延聲:“有事?”
蔣行止:“老板,你怎麽總在睡?”
這個睡字用的很精髓,許延聲卻不太買賬:“我發現你這人一點沒給人打工的自覺,什麽事該做什麽事不該做心裏沒數嗎?”
蔣行止依舊苦口婆心:“睡多了不太好,容易頭疼的。”
許延聲不喜歡與人相處,這和他的成長經歷有很大關系,當他發現無論說什麽問什麽都不會有人回應的時候,他就明白交集沒有用。
與人相交是件多餘又麻煩的事情,習慣了一個人決定所有的事情,這時卻有人摻進來,告訴他這樣不好,話裏話外都是為他好的意思。
許延聲很不适應,會當做沒聽見,那麽人與人之間的距離還是那麽遠,不會有人試圖走近他,他的日子仍然一成不變,這樣就很好。
許延聲睜開眼,冷淡的眼神撞上蔣行止的熱情,蔣行止很執着,就是一臉我是為你好的模樣。
“蔣行止。”許延聲懶懶地靠在辦公椅上,側着臉睨着他,很不理解似的:“你話那麽多,能不能改名叫蔣言止?”
蔣行止突然兩眼發光。
許延聲:“?”
“我小時候就叫蔣言止,但是算命先生說這個名字不好,後來才改了名叫行止,說是可以遇到貴人。”蔣行止眨巴眨巴眼,滿眼深情,“老板,我覺得我的貴人就是你。”
許延聲面無表情:“我覺得你不要有這種覺得。”
蔣行止訴苦道:“你是我碰到了第五個老板了,前面四個都嫌棄我太吵,把我開了。”
他在破道工作時間最長,馬上就滿三個月了。
“......”
許延聲心說,我就是那個第五個嫌你吵把你開了的人。
頭疼,突然心軟:“所以你就不能安靜一點嗎?”
蔣行止委屈巴巴:“我忍不住。”
說歸說,許延聲還是沒有再睡,拿了桌面的資料只看了一個字,再次頭疼,糟糕,腦子要長出來了。
電腦桌面上的時間不早不晚,許延聲想了想,對蔣行止說:“晚上加個班。”
蔣行止最喜歡加班了,工作一年幾乎沒有嘗到加班的苦就被人炒鱿魚:“好啊,要我做什麽!”
抽屜裏有車鑰匙,許延聲猜測他有車停在車庫,把鑰匙勾出來,丢給蔣行止:“給我當司機。”
只要能加班就行,做什麽不是做,蔣行止當即:“好!”
哪知許延聲冷漠瞥了他一眼,又說:“算了,還給我吧。”
蔣行止先是愣了一下,緊接着分秒必争地癟起嘴:“老板,你終于也要把我開除了嗎?”
“少廢話。”許延聲勾勾手,蔣行止把鑰匙放回他掌心,鑰匙被放回抽屜,緊接着才說:“開你的,給你報銷油費,我那車很久沒開了,等回來有空你拿去做完保養以後再開我的。”
剎車踩空的感覺并不好,許延聲沒興趣再體會一次,他一直沒去想上輩子的車禍是怎麽回事,人為還是意外,和誰有關。在他看來這件事并不重要,上輩子那樣的結局對他而言很好。
蔣行止只失落了一瞬,再次開心起來:“好好,我們要去哪裏?”
“A市。”許延聲說。
太陽西斜,汽車行駛在高速公路上,許延聲坐在後座望着窗外的風景發呆。在試圖和許延聲讨論人生失敗後,蔣行止默默點開音樂,溫柔又好聽的歌聲緩緩流淌。
蔣行止的大嗓門輕而易舉蓋過了原唱:“喝醉了小河邊唱着歌,永遠愛你是我說過。”
陽光溫暖,風很舒服,後視鏡裏,許延聲輕輕勾起了嘴角,心情總算有點好。
最後一點太陽光消失在地平線上,汽車到達A市高速口,蔣行止付了高速費,車子彙入這座城市特有的擁擠車流中。
“老板,我們去哪裏?”蔣行止問。
“吃晚飯。”許延聲說。
蔣行止猜測許延聲是餓了,吃飽了才有力氣幹活,接着問:“晚飯吃完之後呢?”
許延聲:“睡覺。”
蔣行止:“......”
這個班加的真輕松。
許延聲睡覺前把手機關了,第二天一早,特地睡過了上班時間才醒,洗漱完打開門,看見門外好大一坨。
許延聲:“?”
蔣行止腿都蹲麻了,見到許延聲便笑起來,眼睛很亮:“老板你醒啦。”
因為腿太麻,他差點跪下去,許延聲剛醒,腦袋還沒開機,實在不能理解眼前這扭曲的一幕——蔣行止雙手扒着牆,屁股扭來扭去,腿抖來抖去,嘴裏還一直嗷嗷叫。
“......”
“疼死我了。”兩分鐘後,蔣行止結束了他的表演。
許延聲看淡人生,目空一切:“你在幹什麽?”
“等你起床啊。”
“不會回房裏等?”
“怕你有事找我......”他低頭揉着腿,根本沒有發現語氣裏自然而然的抱怨。
怎麽會有這樣的人,許延聲都無奈了:“我只是在房裏睡覺,有什麽事?何況客房服務不會比你來的快?”
“肯定不會啊,”蔣行止換了另外一只在揉,“我在你隔壁,我來的最快。”
“小孩子。”許延聲往電梯走,“這有什麽好争。”
許延聲沒說來A市幹嗎,要去哪裏,但他把地址發給蔣行止的時候,蔣行止瞬間明白過來了,“老板,我們去看房子?”
“賣房子。”許延聲糾正他。
決定要賣房子後,許延聲的腦子還是長了出來,他明明是要睡覺,閉着眼睛卻想到了徐嘯信,他曾經問過許延聲:“你的父親姓許嗎?”
當初沒有在意,現在不得不防。
到底是出過車禍,重生的機會不可能還有,說不好那場車禍是針對謝逐橋還是許延聲,總之許延聲得防備。
長出腦子的幾分鐘裏,許延聲略微思考了下,當初徐嘯信目的明确,壓根不是為了馮景和來的F市,馮景和這個煞筆被徐嘯信當槍使,還能精準一槍把許延聲給崩了。
A市五大富豪小區,“先埠”排倒數,只是再倒數也是旁人望塵莫及,小區周邊滿是綠化,道路寬且靜。今天陽光曬,車子開進林蔭道正好涼快。
蔣行止唠唠叨叨:“老板,你竟然這麽有錢,果然是我人生的貴人!”
“?”
這邏輯,許延聲沒明白:“我的錢和你有關系?你倒挺會攀關系。”
蔣行止壓根沒聽進去,在駕駛室裏雙眼發亮:“哇哇哇哇哇,咦?”
許延聲:“?”
蔣行止回頭:“老板,他不讓我們進去。”
一個許延聲不知道的名下房産,更不會有車輛登記,能進的去有鬼,許延聲把錢包丢過去:“身份證什麽證,你自己下去弄,別麻煩我。”
蔣行止解開安全帶,麻溜地下去了。
“先埠”是別墅區,簡單來說就是有錢,和許延聲買的商品房高樓不一樣,這種地方許延聲也是第一次來,按理說做狗仔哪裏都會跟,只是謝逐橋不争氣,就沒有來過這種地方。
正想着,一輛黑車咻一聲從後頭一個急拐彎,停在大門右側。
許延聲聞聲望過去,汽車門打開,一坨什麽東西被丢了下來,定睛一看,那一坨是個人。
蔣行止在此時偷偷摸摸回來,連門都關的很輕,許延聲頭也不回:“好了?”
那一“坨”人可憐巴巴地扒上車門,搖着頭,似乎在說些什麽。
蔣行止悄聲說:“還沒,他們在核實,我就回車裏等了。”
“大點聲也沒人聽得見。”許延聲拆穿他,“看熱鬧就看熱鬧,我還不讓?”
車裏伸出一只手,把那個人再次推到地上,指着他的臉,應該在說話。
蔣行止笑嘻嘻的,許延聲眯起眼有些疑惑:“蔣行止。”
“什麽。”
許延聲說:“那個人好像有點面熟?”
黑車開走了,那一坨人坐在地上,隔着這麽遠的距離都能窺見他臉上一股絕望的氣息。
“咦?”蔣行止從駕駛位探過去,扭出了非常奇怪的造型,又“诶”了下。
許延聲:“面熟?”
能讓許延聲面熟的人,蔣行止必須好好看,随即他語出驚人:“老板,是宋承悅。”
那一坨人還坐在地上,垂着肩,一動不動,許延聲覺得他要哭,這樣的人怎麽會是宋承悅?
想到他沒看的那一疊資料,許延聲說:“把他叫上來。”
難得蔣行止沒問為什麽,許延聲才發話,他就下車去捉人。
視線裏,蔣行止走到宋承悅面前,半跪在地上和宋承悅交流些什麽,宋承悅朝許延聲的方向望了一眼,又擦了擦眼睛,全程嘴巴沒動過,單手撐地想要起來的時候,蔣行止扶了他一把。
此時門衛剛好迎過來,蔣行止擋住了宋承悅的臉,朝門衛揮了揮手,他表情有些冷淡,嘴唇張合說的兩個字許延聲看懂了。
等下。
蔣行止打開副駕駛的門,許延聲的聲音傳出來:“讓他坐後面。”
緊接着後座門被打開,一張可憐巴巴的哭紅的眼望進來,許延聲沒見過,但确定,面前确實是宋承悅的臉,冷眼瞧他:“進來。”
宋承悅什麽都沒問,大概也沒得選,關上門,貼着車窗坐着,許延聲坐在另一頭和他一臂之隔的距離,車外蔣行止正在和門衛交涉。
許延聲對這張臉好感全無:“你是宋承悅?”
宋承悅點點頭。
模樣倒是可憐兮兮,怪會讨別人喜歡的。
許延聲突然湊近,用力捏住了他的下巴,強迫他擡頭,太陽很大,車內視線充足,許延聲的眼神很冷,像二月冰雪刺骨,宋承悅在他的注視下沒忍住抖了抖。
車門打開,蔣行止進來,許延聲扯着嘴角嘲諷地笑了下,視線卻侵略感十足的留在宋承悅臉上,總想看清楚這個人到底有沒有在演戲。
蔣行止轉頭想說話,看到許延聲的動作,沒掩住驚訝,卻淡定道:“老板,可以進去了。”
許延聲松開手,坐回原處:“開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