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劇組給出的回複時間是三天, 三人便在L市住了下來。
許延聲一向對食宿沒有要求,這次罕見地提了意見,給蔣行止報了個小區名:“住這附近。”
“為什麽啊?”蔣行止一邊問一邊在軟件裏輸入地址, 開始查找附近的酒店,他話多的毛病一直沒改,許延聲生氣也沒用。
三人正在餐廳吃晚飯,謝逐橋不在,蔣行止上午才觸了“皇帝”的逆鱗, 下午不敢惹人,連哄帶騙把謝逐橋打發走了, 告訴他下次再來,機會多的很。
許延聲口腹欲不重,吃什麽都不太挑,這會兒卻在和海鮮鬥智鬥勇,随口答:“看風景。”
蔣行止從來跟不上他老板的腦回路, 只能老老實實找地方, 宋承悅性子軟, 忍不住想讨好人, 見不得許延聲動作困難,試探問:“老板, 我給你剝吧?”
許延聲如釋重負,立馬擺爛, 把東西往桌上一丢:“你來, 我去洗手。”
宋承悅做這些事情很順手, 他時間很多, 耐心也很多,許延聲回來的時候發現他蝦剝的也很多。
當晚三天入住了酒店的小套間, 許延聲自己一間,蔣行止和宋承悅一間。晚上十點半,蔣行止準時敲響許延聲的房門:“老板,該睡覺了!”
許延聲一枕頭砸過去:“滾!”
第二天下午,許延聲還是去了趟對面樓頂,可能就是閑得無聊,又或者昨天有其他人。
但他從樓梯口出來,才踏到樓頂的水泥地,就看見程聿又站在昨天那裏,這次他沒再想不開,就是站在圍欄前,不知道看什麽。
許延聲轉身就走,程聿卻和後腦勺長了眼睛似的,轉過身就叫他:“許延聲。”
許延聲上輩子就沒這麽無語過:“......”
轉頭,耐心就這麽消失了:“有事?”
Advertisement
程聿說:“是你有事吧,來了幹嗎要走?”
他說話總是一臉真誠,望着許延聲的眼睛。
許延聲說:“你不是在?”
程聿問:“我打擾你了?”
“算是吧。”許延聲一點面子沒給。
程聿有點自來熟,許延聲沒興趣和陌生人交朋友,何況程聿的自來熟和蔣行止的呆頭呆腦不一樣,許延聲不喜歡太聰明的人。
許延聲說的很直白,程聿聽了卻沒多大反應,笑了笑:“我來的比你早,已經看完了,這個地方留給你吧,我要走了。”
“不用了。”許延聲說:“我已經來過了,以後不會再來了,你随意。”
他和昨天一樣,不需要程聿回答,說完便轉身走了。這次程聿沒留他,也沒說任何話,有些人能再見一面本來就是難得的事,就算是他,也沒想過要強求。
劇組說三天回複,就是三天後回複。
蔣行止公費旅游帶着宋承悅纏着許延聲滿L市跑,第三天晚上,三人在客廳鬥地主,蔣行止接到電話的時候太過興奮,在宋承悅的3後面,扔出了4個2。
蔣行止:“......”
“老板,我可以收回不?”
許延聲不緊不慢地說:“要不起。”然後才接入老板角色,“落子無悔。”
蔣行止哭唧唧:“這也不是在下棋啊。”
許延聲才不管他,問:“劇組來電話了?”
蔣行止直接把牌丢了,耍大賴:“對,讓宋小悅明天過去。”
“流落”是個古裝劇,講述了男主帶着兩個跟班(沒頭腦和不高興)闖關升級順帶和女主蜜裏調油私定終生的故事。
女主定了周攸攸,男主還沒有人影,沒頭腦和不高興定了宋承悅和謝逐橋,每個副本的演員早就已經選好,這一天拍攝現場來了很多人,唯獨缺席了男主。
宋承悅擠在人堆裏又有些怯生生,他只和熟人膽子大,像是社恐,又不僅僅是社恐。
許延聲和蔣行止站在一旁看熱鬧,由着工作人員擺弄宋承悅,許延聲問:“主演沒定?”
蔣行止又開始給許延聲悄悄灌輸八卦了:“本來是定了的,前兩天被爆了醜聞,劇組和他解約了,現在還在找人。”
“所以今天開什麽機,連主演都沒有。”
“導演任性呗,有實力的導演都有怪癖,确定好太久的東西反而不喜歡,就喜歡一個新鮮和驚喜。”
“你哪看出來他有實力的?”
“不是老板你看上的?”
許延聲簡直無話可說,宋承悅低着頭,面紅耳赤的,顯然習慣不了這樣張揚的場面。
“你猜宋承悅這樣的人,三年後會變成什麽樣?”許延聲忽然問。
蔣行止也在看宋承悅,頗有種養的兒子終于長大了的感覺:“應該會很火吧?如果老板你願意一直幫他的話。”
“我是說他這樣的性格。”許延聲問。
蔣行止說:“人是會變得嘛。”
許延聲:“所以,你覺得他會變成什麽樣,有多讨厭?”
蔣行止不認同:“宋小悅很善良的,心也很軟,不會變成讨厭的人的。”
然而三年後宋承悅确實變成了讨厭模樣。
一場沒有主演的開機儀式完成,緊接着宋承悅被帶去拍定妝照,許延聲讓蔣行止跟着,蔣行止問:“怎麽了老板?”
許延聲咬着根棒棒糖,情緒很淡:“別讓他受了委屈。”
新人進娛樂圈最容易被人瞧不起,何況宋承悅這樣的性格,加上還是正兒八經走後門進來的,如果身邊連個助手都沒有,大概就和當初等着被經紀人推下車時差不多。
宋承悅三年後什麽性格不得而知,反正在許延聲這裏,他願意捧着他,舍得花錢讓別人不敢針對他。
休息室裏,許延聲叼着棒棒糖翹着二郎腿坐在沙發上等,不到半個小時,蔣行止就回來了,面露為難:“老板,公司有個東西要處理,你回去還是我回去?”
給許延聲打工有一個好處,他這個老板什麽都不管,招了誰當助理,所有的事都交給那個人全權處理,進來的人都簽過保密協議,至少不會亂說話。
“什麽事?”許延聲的語氣明顯是不想管。
蔣行止說:“有人想要買熱搜,已經談好了,回去簽個合同。”
許延聲嘎嘣咬碎了一嘴棒棒糖:“公司的業務什麽時候開拓的這麽廣了。”
蔣行止嘿嘿一笑:“要不老板你回去欣賞一下?我在這裏陪宋小悅?”
欣賞個屁,許延聲才不想動:“你滾回去吧。”
按理說經歷過肖亦南的事,許延聲不該對這些人有信任可言,但許延聲想想,肖亦南當初背着他把公司的物料賣了,其實對他也沒有多大損失,只是肖亦南自己賺了點。
許延聲這麽一想,認為這事沒什麽大不了的,花點錢就能偷懶的事,為什麽要自己來。
于是蔣行止被打發走了,甚至沒等到宋承悅出來。
許延聲手裏捧着保溫杯,裝的挺像那麽回事,緊等慢等終于等來了宋承悅,就是差點把自己等睡着了。
宋承悅從拍攝間出來,在休息室裏找到許延聲,許延聲把保溫杯遞給他,宋承悅受寵若驚地喝了一口:“老板,止哥人呢?”
宋承悅臉上帶着妝,确實有幾分日後大明星的長相,目光卻很清澈,又似乎和三年後不同。
“回公司了,有事需要他處理。”
宋承悅哦了下,聽起來有些失望。
許延聲只當聽不見,問:“拍完了?”
“還沒有,”宋承悅眼巴巴望着許延聲身邊的位置,想坐不敢坐,“剛化完妝,還沒輪到我拍照。”
許延聲斜了他一眼:“要坐就坐,我欺負你?”
宋承悅小心翼翼地坐:“老板,你看起來确實不好相處。”
謝逐橋過來時正好看見許延聲對着宋承悅笑,兩人不知在說些什麽,嘴巴都沒停下來,眉眼很放松,看起來關系很好。
他就這樣站在不遠處望着,不說話也不靠近。
宋承悅收到蔣行止的消息,告訴他自己已經上車,有空的話記得陪許延聲吃飯。
這會兒還不到飯點,蔣行止擔心的很早,許延聲嗤笑:“他也不嫌煩。”
“止哥說你總是不記得吃飯。”宋承悅說着擡眼往外看,他出來有一段時間了,怕工作人員找不到他,剛好看到了外頭的謝逐橋,笑着喊:“逐橋。”
宋承悅喊的謝逐橋,謝逐橋卻望向許延聲,他朝他們走過去,不動聲色地問:“怎麽在這?”
宋承悅說:“陪......”他不知道該怎麽對謝逐橋介紹許延聲。
許延聲當看不見,随便宋承悅介紹不介紹,他就那個表情,明顯不想和謝逐橋攀上關系。
宋承悅從來不和許延聲提他與謝逐橋之間的事,他們關系好壞與否,都不敢和告訴許延聲,兩人這麽面對面碰到一起,還是頭一次,宋承悅連話都不會講了。
謝逐橋也不講話,由着氣氛尴尬。
嘟嘟——
宋承悅的手機突然響了,他如釋重負般地拿出來看消息,是蔣行止發來的。
“止哥說他上車了。”
“他怎麽什麽屁事都要說?”
宋承悅笑了笑:“這算不算事事有着落?”
“那是對女朋友的。”許延聲随口答,話說完,打量着宋承悅,一本正經地說:“離那個傻逼遠點,擔心被掰彎。”
“止哥說了,他喜歡女生。”
“這事說不準。”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有說有笑的,完全忽視謝逐橋的存在。好一會兒宋承悅才發現過來:“逐橋抱歉。”
宋承悅很少和許延聲直接溝通,每個場合蔣行止都在場,這還是第一次,蔣行止不在,沒想到他和許延聲交流的也很順暢,心暗暗松了一口氣,一心想着該怎麽讨好許延聲,導致他忘了謝逐橋的存在。
謝逐橋坐在宋承悅邊上,看不見許延聲的臉,他面朝着空氣,不知在想些什麽,輕聲說:“沒關系。”
蔣行止是個天生的社畜,後天的勞碌命,一回到公司,合同和紙片似的不停飛到他面前,他做事細心,要求事事核對,這樣還不夠,每一分合同都要讓人掃描發給許延聲,努力讓許延聲在L市和自己一塊上班。
宋承悅這幾天也忙,上午研讀劇本,下午和武術指導學習動作,古裝劇最不好拍的地方就在這裏,有很多武打動作,還需要演員吊威亞,宋承悅什麽都不懂,什麽都要學,學的很賣力,效果比較一般。
這種時候許延聲就在不遠處等,蔣行止告訴他要讓宋承悅的逼.格看起來高,首先得給他配一輛高級保姆車加帥氣男助理。
保姆車是蔣行止挑的,帥氣男助理只能是許延聲自己擔任了。
等人的時候無聊,蔣行止發的一堆資料手機都沒法看,只好讓宋承悅給他買了平板,沒事就在邊上揣着工作。
平板振動兩聲,蔣行止又發了新的消息過來:老板,我可真是我們公司的福星啊!!
noise:你在放屁。
藥不能停:你看我們公司有人拍到了當紅小生的戀情實錘。
蔣行止很懂許延聲,知道他一不了解公司員工有誰,二不清楚娛樂圈的當紅小生是誰,于是他名字都不帶,反正許延聲懂得都懂。
果不其然,許延聲接受良好,只問:對方買麽?
藥不能停:買啊,他出六位數,我出七位數,最後給他打了個八折,怎麽樣,黑不黑?
“破道”雖然小,卻有專門整理生意往來的財務,個別公司買物料還要求轉公賬,需要開發票,乖巧地做個國家納稅人。
藥不能停:彙款明細jpg。
許延聲:“......”
公司采購怎麽不讓你當。
宋承悅性子太軟,記臺詞能力不差,感情卻差了很多,研讀劇本時許延聲不在,卻有人明裏暗裏和蔣行止提,希望他轉告許延聲或者宋承悅。
武打動作更次一點,他骨頭太硬,許多動作做起來不靈活,許延聲才回完蔣行止的消息,擡頭看見宋承悅被打爬在地,起來後不停像武術指導鞠躬道歉。
許延聲嘆了口氣,開始想念當年的綠茶宋。
宋承悅裝模作樣也沒什麽不好,性子太軟和性格太婊,許延聲明顯更不喜歡前者。
劇組演員和工作人員統一住在劇組安排的酒店裏,謝逐橋和宋承悅這樣的角色勉強算得上男二,劇組配備的住宿環境也不算太差,好歹是個小套間,不過只有一張床。
許延聲不喜歡和別人一起住,就像當年謝逐橋認為的那樣,他的家裏連狗都不會收留,何況是人。
但這個時候把宋承悅單獨放在一個房間,他又不放心,娛樂圈的肮髒事太多了,他最開始管了宋承悅的閑事,就不想在這個時候半途而廢。
“我和你睡一個房間吧。”許延聲得出結論。
宋承悅被吓得抖了抖:“老、老板......”孩子不敢。
許延聲從來不會為難自己:“你睡沙發?”
宋承悅放心了:“好!”
謝逐橋和宋承悅住對門,進劇組第二天早晨,許延聲就和謝逐橋打了個照面。
許延聲大清早被宋承悅叫醒,讓他吃完早餐再睡,許延聲心說你真是好樣的,我還不能把你開了。
宋承悅買完早餐沒回來,許延聲洗漱完無聊,打着哈欠打開門,同一時間,對面一位謝某的手也搭在門把手上。
許延聲:“......”
冤家路窄。
對面的謝逐橋表情更怪,很不理解似的:“這不是承悅的房間?”
許延聲神色厭倦:“對啊,我們一起住。”
謝逐橋更不理解了:“你們倆睡一張床?”
這問題有夠奇怪的,許延聲靠在門框上,突然不困了,一臉挑釁模樣:“你有什麽問題?”
謝逐橋皺着眉,似乎不太高興,許延聲等着他說出什麽暗戀宋承悅很久的大秘密。
“他睡相不太好。”謝逐橋說。
許延聲心說沒錯就是這樣,你繼續。
謝逐橋繼續道:“你不要和他一起睡,會妨礙到你休息。”
以為會從謝逐橋那裏聽見什麽屁話的許延聲:“???”
宋承悅知道謝逐橋就住他對面,買早餐時卻沒想到,提着兩份早餐從電梯裏出來,看見許延聲和謝逐橋面對面就慌,大清早就吵起來了?
宋承悅趕緊過來攔,擋在許延聲面前:“老板,怎麽了?”
許延聲挑了下眉,就知道這兩人有一腿:“你不能買完早餐再叫我?”
宋承悅低着頭,還在琢磨怎麽分配早餐,不假思索道:“那樣太晚了,早餐都涼了。”
許延聲氣笑了,睨着他:“有那麽快涼?”
宋承悅眼巴巴地望着他:“現在是冬天,溫度太低了。”
許延聲說:“酒店二十四小時打着空調,哪裏溫度低?”
宋承悅說:“那也不是夏天,吃涼的食物不好的。”
許延聲還想再說。
宋承悅跟在蔣行止身邊油嘴滑舌了不少,蔣行止怎麽和許延聲皮的,他也學了些,直接打斷許延聲的發言:“止哥說了,不能讓你吃涼了,他會罵我。”
“蔣行止是老板,我是老板?”
“你是老板,但是止哥也是為你好。”
這是第二次了,謝逐橋不止被許延聲忽略,還被宋承悅忽略,這個世界的許延聲是怎麽回事,身邊總是有人,謝逐橋怎麽都插不上話。
“咳咳。”謝逐橋裝模作樣地咳嗽了兩聲,宋承悅才反應過來,從手裏分出早餐,遞給他,說:“逐橋,我只買了兩份,這份給你吃吧。”
謝逐橋沒接:“你自己吃,多吃一點,等下還得被我打趴下。”
宋承悅:“......”
正式開拍時,謝逐橋和宋承悅的角色沒有對打的戲份,學習武打動作的時候,武術老師常常因為沒有耐心和時間,讓謝逐橋來輔導宋承悅。
謝逐橋和宋承悅太熟了,壓根不會照顧他的自尊心,上去兩招就把他放倒了,像是因為關系好才這樣做,又像是為了報那幾年沒有說話的仇。
“落流”開拍在即,關系戶差生宋承悅被武術指導留堂在線教學。
宋承悅滿臉為難,求助地看向謝逐橋。
武術指導磨刀霍霍,一臉邪惡地看向小綿羊宋承悅:“你求他也沒用。”
謝逐橋沒走,柔聲問:“怎麽了?”
宋承悅抓住救命稻草:“你幫我和老板說一聲,讓他別等我了,記得吃晚飯。”
話不是什麽要緊話,在外人聽來卻有些暧昧,許延聲和宋承悅的關系本來就不清白,聽得武術指導眉毛都豎起來了。
謝逐橋說:“我讓他回去,我在這裏等你。”
宋承悅搖搖頭:“止哥說了要讓老板吃飯。”
一個宋承悅不夠,還有個蔣行止,兩個都明目張膽霸占許延聲身邊的位置,關心他對他好,偏偏他們都有身份和立場這麽做,而許延聲表面嫌棄,心裏卻一直縱容着。
他本來就是缺少關心的人,只是謝逐橋知道的太晚了。
“我知道了。”謝逐橋捏了捏他的肩膀,“結束了別走,在這等我,我來接你。”
練習室裏有監控,宋承悅在這至少沒太大危險。
不僅是許延聲怕宋承悅受了欺負,謝逐橋更怕,所以宋承悅跟着許延聲沒什麽不好的,畢竟謝逐橋護不了他。
只是兩人關系太好,謝逐橋又開始不放心別的。
保姆車停在練習室外不遠處,宋承悅練習的時候,許延聲就在車裏用平板處理“工作”——蔣行止給他彙報,許延聲說哦。
謝逐橋小賊似的,不喊人不敲門,透過車窗望裏看,像提前偵查案發現場的慣犯。
許延聲在車裏睡覺,懷裏抱着個平板,靠在椅背上,他怕吵,車窗關的很嚴實。
謝逐橋喊他:“許延聲。”語氣和他曾經叫過許延聲很多回一樣。
許延聲沒有回答,似乎睡得很熟。
“許延聲——!”謝逐橋猛地叩響車窗。
重活一世有什麽用,許延聲不是那個許延聲,他不認識謝逐橋,不回答謝逐橋的話,也不喜歡謝逐橋。
這些都可以,沒有關系。
但是許延聲不可以不回應謝逐橋,上輩子謝逐橋喊了許延聲那麽多聲,絕望,懇求,許延聲都沒有回應。
“許延聲——!”
片場還有其他工作人員沒走,被謝逐橋凄厲的喊聲吸引過來:“怎麽了?”
“他睡着了!”謝逐橋很着急地說。
工作人員沒明白。
謝逐橋慌亂地敲車窗:“他睡着了,車窗沒開!”
衆人這才明白過來,冬天很冷,許延聲在車內打着空調睡着是會中毒的。
“那怎麽辦啊,沒叫醒嗎?”,“宋承悅有沒有車鑰匙?”,“要不把車窗砸了先救人吧。”
關心則亂,他們比謝逐橋清醒,轉頭想問個集中點辦法的時候,發現謝逐橋臉都白了。
有人急切道:“謝逐橋,你怎麽回事,你也中毒了?!”
謝逐橋忙亂着,一個字都沒聽到。
車內,許延聲終于被菜市場一般的哄鬧聲吵醒,悠悠睜開了眼,揉了揉眼睛,迷茫地望着窗外的一顆顆人頭,按下車窗:“圍着我的車看什麽熱鬧?”
有人代替謝逐橋重重松了一口氣:“你吓死我們了,在車上睡這麽死呢?叫都叫不醒。”
許延聲想說他這車貴,隔音效果很不錯。
卻在人群中先看見了謝逐橋,頓時沒心情開玩笑:“太困了,睡個覺。”
那人說:“在車裏睡覺要開窗,很危險的,還好謝逐橋看見,不然真出什麽事就不好了。”
“能出什麽事?”許延聲表情淡淡的,明顯有些不耐煩,“死不了。”
謝逐橋的臉跟着這三個字又白了幾分,輕聲喚道:“許延聲。”
許延聲沒聽見,兀自關上了車窗。
車內空調很足,吹的人有些昏昏欲睡,仍是抱着平板的姿勢,許延聲差點又磕了過去。
咚咚——
謝逐橋在敲車窗。
許延聲被驚醒,不太高興,按下車窗:“你有什麽事?”
許延聲明明離謝逐橋很近,謝逐橋卻碰不到他,街道上亮起了路燈,謝逐橋沉默地看着他的臉,輕聲說:“承悅讓你先回去。”
這才看到片場上人都少了,許延聲問:“人呢?”
他對謝逐橋就是客氣不起來,知道眼前人不是上輩子那個人也沒用,不見面還好,彼此都不打擾,但凡見上面,看見謝逐橋毫無自知之明地湊上來就忍不住挑釁他,不給他好臉色看。
謝逐橋倒總是好脾氣,他不恨許延聲,眼神和語氣都很平靜,曾經的厭惡蕩然無存,原來謝逐橋對待陌生人是這個态度。
“他學的慢,老師讓他留下來多練練。”
“知道了。”許延聲說,“我在這等他,你先走吧。”
謝逐橋于是轉達宋承悅的話:“他讓你先回去不用等他,讓你記得吃飯。”
“啰嗦。”許延聲目無旁人地說:“你不用管他,你先走吧。”
謝逐橋卻沒走,他站在車邊,連位置都沒挪一下,像是沒聽見許延聲的話。
許延聲:“你有事?”
謝逐橋問:“你和承悅關系很好?”
“和你有關系?”許延聲說。
謝逐橋說:“你願意等他。”
許延聲問:“有什麽問題?”
謝逐橋沒說話,許延聲卻想起來了,上輩子的謝逐橋和宋承悅不合,兩人死對頭似的,誰都看誰不順眼,很可能就是舊情人見面,誰都不爽誰。
按照那個時間線,被人下藥的謝逐橋被許延聲截了胡,他那麽恨許延聲就變得理所應當了。
不知道謝逐橋願不願意說,問一問反正也沒什麽損失。
“你和宋承悅什麽關系?”剛睡醒喉嚨幹,許延聲滿車子找水。
車窗外謝逐橋遞了個保溫杯進來,許延聲動作一頓:“你的?”
“介意嗎?”
許延聲說:“介意。”卻把杯子接過來。上輩子和這個人什麽沒幹過,他都快渴死了,介意個屁。
謝逐橋這才說:“如你所見,隊友關系。”
“沒有別的?”
許延聲不下車,謝逐橋也沒有要上車的意思,兩人隔着車門交流,車內空調不要錢似的往外吹。
“應該有什麽?”謝逐橋問。
“也沒見你和其他人關系這麽好。”許延聲意味不明地說。
謝逐橋不知道許延聲指的是什麽,也沒細問,反而耐心和他解釋:“承悅和別人不一樣,他心地善良性格也很軟,容易受人欺負。”
“所以?”
“所以?”回想着上輩子的記憶,謝逐橋說:“我一直把他當弟弟看,不舍得他被人欺負。”
“就這樣?”
“就這樣。”
也是,許延聲想了想,謝逐橋那樣子也不像什麽彎了的人,或許他和宋承悅的關系真沒有想象的那麽複雜。
路燈把謝逐橋的側臉照的冷峻好看,許延聲望的有些意識恍惚,問:“所以你讨厭宋承悅的理由是什麽?”
謝逐橋轉頭,無暇的正臉面朝着許延聲:“什麽?”
“沒。”許延聲絲毫不慌,“如果有一天你讨厭宋承悅,和他老死不相往來,理由會是什麽?”
謝逐橋想不出來:“他做了什麽我都會原諒他。”
“殺人放火?”許延聲看着他的眼睛,像是在質問。
謝逐橋平靜地答:“原諒,他做什麽都有他的理由。”
這話說的,許延聲就想不明白了,但這會兒他又懶得想,沒空欣賞兩人上輩子的深情虐戀。
“行。”許延聲關上車窗,開門下來,“你要等他你等吧,我先走了。”
許延聲對早飯和午飯沒什麽興趣,晚飯倒總是記得吃。助理這活也不是人幹的,每天陪着宋承悅起早貪黑,起床氣從早上延續到中午,飯都沒胃口吃,早就餓了。
等不來宋承悅他就懶得等,甚至突然不明白他活的好好的為什麽要來折騰宋承悅的事。
上輩子在謝逐橋那浪費了三年,這輩子還要換個人重蹈覆轍嗎?
腿還沒邁開,就被謝逐橋拉住了。
許延聲:“?”
謝逐橋:“我請你吃飯。”
和程聿只拉着他衣角不同,謝逐橋握住了許延聲的手腕,溫熱的皮膚觸上許延聲的涼。
許延聲下意識皺眉:“不用。”
謝逐橋松開手:“你幫了我。”
許延聲把手揣回兜裏:“我幫你什麽?”
“楊編劇的事謝謝你。”謝逐橋很認真地說:“要不是你的話,我會在警局待很久,公司也不會再給我露臉的機會。”
“不是為了你。”許延聲說。
“但還是謝謝你。”謝逐橋說。
“不必。”
許延聲說完又要走,謝逐橋追在他身後不放,連宋承悅都不要了:“讓我請你吃頓飯吧,不然我會于心不安。”
許延聲好笑:“你不安關我什麽事?”
謝逐橋和狗皮膏藥似的,許延聲走到哪,他就跟到哪。
影城附近小吃密集,弧形長街一眼望不到頭。許延聲一直沒什麽機會吃,宋承悅拍戲要減肥,每天在片場結束完工作徑直回了酒店,他也懶得提意見。
現下完全是順便,因為餓瘋了,再不讓他吃飯,可能要活不下去了。
謝逐橋跟就跟,許延聲不會讓他請:“有什麽好吃的店?”
謝逐橋說:“喜歡喝湯的話,前面有家骨頭湯做的不錯。”
那都是許延聲上輩子的習慣了,竟然讓謝逐橋說對了,但許延聲不喜歡了,上輩子所有的習慣這輩子都不會再有。
“不喜歡。”
謝逐橋說:“你旁邊那家川渝火鍋也可以。”
許延聲孤身一人站在長街上,謝逐橋站在一米外,長街上煙火氣很重,幾乎見不到單獨一個人。
“不喜歡。”許延聲還是說。
他怎麽樣謝逐橋都沒有意見:“那你看看有什麽想吃的。”
許延聲問:“你不能走?”
謝逐橋對這件事莫名執着:“我想請你吃飯。”
“不用。”一開始不用是真不用,現在說不用完全是不想順謝逐橋的心意。
許延聲說:“我們沒有那麽熟,我也不是沒錢吃這頓飯。”
謝逐橋不肯,許延聲也不退讓。
影城長街上多的是明星,謝逐橋雖然長得顯眼,沒有作品和人氣的時候也沒有人認的出來。
兩人在長街上沉默對峙着,許延聲突然胃口全無。
口袋裏手機振動,許延聲拿出來點了接通。
武打老師沒留宋承悅很久,許多東西不能一蹴而就,他只能幫宋承悅鞏固,一個小時記不住的東西,陪他花兩個小時去記。
“喂,老板。”
“嗯。”接電話時,許延聲表情不變,聲音卻柔和下來。
宋承悅說:“我練好了。”
許延聲問:“還在練習室?”
“逐橋讓我別走。”
“那你怎麽不給他打電話?”
宋承悅:“......”
大概是意識到話裏的無理取鬧,許延聲耐着性子說:“等着。”
挂了電話朝謝逐橋說:“你讓他別去,你去接人。”
謝逐橋嘀咕:“你不是也不放心他。”
許延聲:“你說什麽?”
謝逐橋超大聲:“沒什麽。”
許延聲:“......”
“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