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影城到小吃街要走将近十五分鐘的路, 許延聲也不知道為什麽他會陪謝逐橋又走回去,就是為了接拖油瓶宋承悅。
一路上許延聲心情都很糟,謝逐橋卻翹着唇角差點要吹口哨。
教練早已經走了, 宋承悅蹲在練習室門口一動不動,很乖地等着謝逐橋過來,像只小狗。
宋承悅本來在想謝逐橋,看到他邊上還有個許延聲後更開心了,恨不得撲過去, 又不知道叫什麽。
許延聲問:“等了多久。”
“不久。”宋承悅開心地說,又問:“逐橋怎麽和你在一起。”
謝逐橋笑着摸了摸他有些汗濕的頭發:“不是你讓我陪他吃飯的?”
“那吃了嗎?”
“沒有。”隔着宋承悅, 謝逐橋看了許延聲一眼,見對方沒反應,繼續道:“還沒吃你就打電話來了,一起吃?”
“我要減肥......”
宋承悅很瘦,古裝扮相對演員要求高, 其實宋承悅那張臉也夠, 但他幹啥啥不太行, 只能少吃點飯, 盡量讓自己顏值行。
謝逐橋竟然沒半點心疼他的意思:“那就別吃,看我們就吃就行。”
宋承悅一心惦記着讓許延聲吃飯的事, 不知不覺就讓謝逐橋牽着鼻子走了,許延聲都聽無語了:“我說要和你吃飯了?”
謝逐橋俏皮一笑:“吃點吧, 給個面子好不好。”
許延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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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回長街上站了三個人。
蔣行止回公司快要十天了, 許延聲也沒給他加工資, 就見他每天兢兢業業的幹活, 下班時間早過了,消息還發個沒完。
許延聲手機剛響過, 嘟嘟兩聲,宋承悅的手機也響了,許延聲虛弱地嘆氣:“你能不能別理他。”
許延聲手機上是蔣行止給他發的工作清單,這個人真是玩了命的幹活,沒事幹都能給自己找點事情幹。
他偏頭去看宋承悅的,不看不知道,一看兩個人都不能要。
這兩人每天都會聊天,就是每個話題都會圍繞着許延聲。
比如宋承悅說:止哥我上班了。
蔣行止回:老板呢,在嗎?
宋承悅:他陪着我呢。
蔣行止:那你好好工作,不要慫不要怕,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
宋承悅:好的。
又比如剛剛,宋承悅說:止哥我下班了。
蔣行止回:老板在不在?
宋承悅:他來接我了,還有逐橋。
蔣行止:晚飯吃了嗎?
宋承悅:老板還沒。
蔣行止:去哪吃?
宋承悅:老板說要去小吃街。
首先,許延聲沒說過這句話,其次,說沒說過好像也不重要。
這條記錄後,蔣行止沒有立馬回,過了片刻,新發的內容上跟上了時間。
許延聲于是去看聊天記錄,一大片內容都是附近小吃街的推薦,按照蔣行止對許延聲幾個月的了解,更是附上了辣度參考,口味甜鹹。
許延聲:“......”
态度再積極也沒用,不可能加工資。
“我那一輩子沒有出現的媽也沒他細心。”許延聲只是随口感嘆,他自認為心腸倍兒硬,不至于被這種小男生行為打動,不過沒開除蔣行止似乎也不錯,這樣的人沒必要放出去霍霍別人。
宋承悅卻突然變了臉色,可憐巴巴地望向許延聲,腦子一抽:“延哥......”
許延聲:“?”
謝逐橋:“?”
宋承悅還沉浸在許延聲怎麽這麽慘的氛圍裏,壓根沒發現自己說了什麽:“你沒有媽媽嘛?”
許延聲歪着腦袋,覺得這輩子和上輩子差距甚遠,老天爺果然是待死過一次的人不薄,扯着嘴角笑:“怎麽,你們每個人都有媽嗎?”
許延聲的身世,謝逐橋确實是第一次聽說。
月色籠罩黑夜,長街上許延聲穿着白色棉服笑得粲然。
謝逐橋拍着宋承悅的肩,把人推出去,推到許延聲面前,宋承悅踉跄要倒,許延聲扶了他一下。
許延聲:“?”
謝逐橋:“他也沒有,他沒爹沒娘。”
許延聲:“......”
宋承悅連忙點頭:“對對對,我沒爹沒娘。”
“......”
這驕傲的語氣是怎麽回事?
宋承悅大概也發現自己說的奇怪,解釋道:“我有爹有娘,但是他們都去世了。”
只是吃一頓晚飯而已,在這聊的什麽莫名其妙的話題。
把宋承悅的手機搶過來看,随便點了家店:“就這個吧。”
辣度三顆星,宋承悅說:“你不會吃辣。”
“沒關系。”辣死他都沒事,比和宋承悅還街頭讨論沒爹沒媽強。
許延聲是路癡,找店名這麽簡單的事他也不願意幹,宋承悅好像也不聰明,兩人跟着謝逐橋走,坐到店裏拿起菜單才發現哪裏不對。
“為什麽是港式餐廳?”許延聲問。
謝逐橋比他還詫異:“可能是我走錯了?”
宋承悅:“那就吃這個吧?別走了。”
呵,要說這兩人在路上沒串通過,許延聲都不信。
“随便吧。”
算起來,這還是許延聲第一次和謝逐橋在外頭吃飯,餐廳燈光明亮,他對面坐着曾經的一對冤家,時間和記憶都有些恍惚。
“練的怎麽樣?”謝逐橋問。
宋承悅在給三人燙杯子,本來挺悠哉的表情,讓謝逐橋一句話破功了,一臉苦相:“我學不好,逐橋你為什麽這麽厲害。”
“我也不會,”謝逐橋說,“新人本來就是你這個進度,只是因為你角色重要,教練才盯着你。”
“可你都會啊......”
謝逐橋又不能告訴他,自己比他多活了三年,身手差了點,記憶都還在。
“我提前學的,畢竟capx已經沒有行程了,前段時間又把人給揍了,公司沒找我麻煩,也沒打算再給我資源,解約沒錢,”說這話時,謝逐橋看了眼許延聲,接着說:“這個劇組是我自己投的,能不能上心裏也沒底,只是覺得機會都是留給有準備的人。”
這兩個月謝逐橋還是照常在公司舞蹈室訓練,上輩子沒繼續唱歌,這輩子也沒這打算,沒事就在舞蹈室裏複習他曾經學的一些東西,沒想到劇組真能投下來,還讓他碰到了許延聲。
“那還是很厲害啊。”宋承悅很羨慕。
謝逐橋半點不低調:“确實很厲害。”
這個劇組很火他知道,當年他沒上,隐約記得這個劇的男二是誰,謝逐橋過來,必然是改變了其他人的命運,但他沒得選,他想讓自己變得好一點,好到有理由可以再次站在許延聲面前。
沒想到劇組真肯要他,謝逐橋也覺得自己很厲害。
宋承悅在“破道”煮了兩個月的奶茶,唱歌技巧全忘,更別說舞蹈。沮喪地伏在桌頭:“我好沒用啊。”
謝逐橋剛想安慰,卻聽許延聲說:“你沒用是對的。”
謝逐橋:“......”
“然後呢?”謝逐橋問。
許延聲:“什麽然後?”
謝逐橋:“嘲諷過後,不帶心靈雞湯嗎?”
“帶什麽湯,承認現實不好嗎?”
有道理,三個人心懷鬼胎的琢磨這句話。
港式菜品口味偏淡偏甜,實際上确實挺符合許延聲的口味,許延聲吃了兩個蝦餃,幹了一碗拌面,喝了一杯茶,最後長長出了一口氣,感嘆道:“還差一根煙。”
然而許延聲指尖空空,和他的煙兄弟絕交已久。
“延哥,你不是不抽煙嗎?”這次開口才覺得不好意思,宋承悅微微臉紅,可恥,但不改。
謝逐橋記得三年前剛認識許延聲的時候,他是抽煙的,事前事後都來,心情好心情不好也來,煙不離手。
解釋都嫌麻煩,許延聲只說:“沒抽,想抽而已。”
宋承悅便說:“那還是別抽了,抽煙不好。”
許延聲好笑:“怎麽不好?容易早死嗎?”
許延聲今天一天都在和死字過不去,聽得謝逐橋直皺眉。
“死倒不至于,”宋承悅還在一本正經地解釋:“總是對身體不好的。”
劇組給安排的酒店離影城不遠,兩人上下班都是走路,保姆車停在影城一直沒開過,謝逐橋沒有助理,三個人慢慢往酒店走。
蔣行止不在,宋承悅的話終歸是少,他和謝逐橋天天見,該說的話早就說完了,現下許延聲在,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麽,是對許延聲說還是對謝逐橋說。
三個人一路無話,邊消食邊晃到酒店。
宋承悅睡前還要記臺詞,落流明天開拍,男主角至今沒有下落,開拍的第一場戲很可能落在謝逐橋和宋承悅身上。
許延聲問:“臺詞不是都記住了?”
宋承悅每天都會和許延聲報備記了什麽學了什麽,許延聲就算記性不好也能記點。
宋承悅說:“記住了,可是導演總說我情緒不對,我還得想想。”
他第一次拍戲,比上舞臺表演還緊張。
許延聲說知道了,轉身先去洗澡。
套間裏只有一個浴室,許延聲和宋承悅共用,一開始他還挺不習慣,沒明白幹嗎非要攬這活幹,但又覺得好像不錯,他不喜歡熱鬧,但也可以接受,房子裏進進出出總有個人在,心裏似乎總有些不一樣。
宋承悅一直都在客廳睡,謝逐橋旁敲側擊,發現他睡在不到半米寬的沙發上後,良心發現,當天就讓酒店又搬了張過來,擺在小套間的客廳裏。
眼睜睜看着酒店人員搬着一米五的大床進來,宋承悅站在門邊抱着門咬牙切齒:“謝謝你,逐橋。”
謝逐橋說:“不客氣。”并且表示這都是他應該做的。
許延聲洗完澡出來,帶出了滿浴室蒸騰的熱水,沐浴露的味道很好聞,傳到了客廳和對門。
敲門聲響,宋承悅去開門,門外傳來謝逐橋詫異的聲音:“......許延聲?”
許延聲圍着浴巾在擦頭發,他平時都穿浴袍,今天浴室裏沒有,估計是酒店保潔忘記放了。
許延聲性別男愛好男,這個性取向還是他當年和謝逐橋上.床時發現的,一直沒改,因為他太懶,甚至沒空對其他男的感興趣。
而宋承悅喜歡女生,和許延聲之間就是正常男性朋友的關系,只露個胸肌有什麽關系,許延聲低頭看看,他這也不太有胸肌。
許延聲瞥過去:“叫我?”
印象裏他們倆貌似不熟,不止不熟,好像連名字都很少喊過對方。
許延聲裸露着一片白皙的肌膚,帶着因為洗過澡自然放松的表情。
謝逐橋似乎才明白,他已經很久沒有在許延聲臉上見到這樣的表情了,歸根究底還是他的錯,當初為什麽執意要和許延聲分開,謝逐橋想不起來原因。
“嗯。”謝逐橋說,他明明是來找宋承悅的,此時卻想不起原因。
許延聲朝他走過去,毫不掩飾,毫無防備:“什麽事?”
謝逐橋的目光自上而下,從臉開始掃視他,那眼神算不上直白,只是許延聲的注意力不在他身上的,也就沒有發現。
“你不冷嗎?為什麽不穿衣服。”謝逐橋莫名其妙地說。
許延聲:“......”
許延聲:“?”
從客廳走過來的時候,宋承悅腦海裏還記得臺詞,謝逐橋沒頭沒尾一句話,給他整懵了,忘記了,連忙跑回去看。
門口只剩許延聲和謝逐橋。
“冷不着。”
謝逐橋說,“別感冒。”
“你這麽閑啊?”許延聲笑起來,覺得謝逐橋真難懂,三年裏如果謝逐橋一直是這種态度,許延聲可能早就對他膩了,“找我還是找宋承悅。”
謝逐橋其實是找宋承悅的,導演組臨時通知了主演明天回來,想告訴他一聲,晚上不要再複習無關的內容了,明天不拍這段。
但他一看許延聲,什麽都忘了,茫然道:“找你。”
許延聲很白也很瘦,白皙的皮膚在謝逐橋眼前晃悠,他現在的瘦只是正常偏瘦,上輩子最後那段時間,瘦的幾乎沒有人樣,謝逐橋經常替他擦身體,只見他一天比一天瘦。
如今看着許延聲的臉,回想到那段時間還是會很難受。
找許延聲?
既然這樣,那就是謝逐橋自找的。
許延聲伸出胳膊把謝逐橋推出去,手搭着門不讓他再進來:“不早了,謝大頂流快睡吧。”
他表情懶懶的,并沒有覺得說出口的話有任何不妥,眼前的謝逐橋并不是三年後那個人,說什麽又有什麽關系。
重生那天,許延聲說我不會救你。
謝逐橋就有過懷疑,但他不敢相信,覺得老天爺不會給他這樣的運氣。
往後再相處,許延聲也只是不想理他,因為他本來就是這樣的人,只是因為對象是謝逐橋才變得不一樣。
耍無賴,蠻不講理,也不肯讓他好過。
這些上輩子讓謝逐橋厭惡和憎恨的東西,這輩子他都沒有機會得到。
許延聲只是冷着臉對他,和對其他陌生人一樣。
謝逐橋這才明白為什麽。
他不敢相信的事實的某個猜測實際上是真的。
那一刻謝逐橋幾乎無法自持,他想要急促的呼吸,又無法控制自己的呼吸。
實際上他什麽都沒有做,眼睜睜看着許延聲在他面前一點點關上門。
突然,一只手擋在門口。
許延聲動作一頓,不耐煩地挑眉詢問,用眼神問謝逐橋想幹嗎。
謝逐橋怔愣着,難以置信地,有想要流淚沖動,無聲地望着許延聲。
“......許延聲。”一瞬間謝逐橋啞了嗓音。
許延聲擡眸,面無表情:“說。”
冰冷的眼神讓謝逐橋冷靜下來。
許延聲說我不會救你。
為什麽宋承悅會在他旁邊,為什麽許延聲對他始終視而不見。
謝逐橋在知道許延聲是許延聲的這天晚上終于明白了一件事。
許延聲不要他了。
謝逐橋嘴唇翕動,任由情緒洶湧,許久後,低低地說:“晚安。”
許延聲推開他的手,關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