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42章
許延聲睡着了, 因為聽見謝逐橋的廢話發言。
窗外冬雪簌簌的下,大片大片的雪花飄落,分明是和F市完全不同的景, 謝逐橋卻無端想到那個時候許延聲和他說:“F市下雪了。”
手機振動,謝逐橋回過神,視線先是從許延聲平靜的睡顏前掠過,然後才看向屏幕。
宋承悅發來的:延哥怎麽樣?
謝逐橋眼睛一眯,突然嗅到了危險的信號:沒事, 你回去休息。
sing:還早。
言字旁:有沒有可能你站在門口特別像個傻子。
sing:這樣想我的人肯定也不聰明。
謝逐橋笑了起來,轉頭去看宋承悅的臉。
那個膽小的總是站在他後面的人現在也會在他面前揮舞一掰就斷的螃蟹鉗了, 不管怎麽說,總算是種進步。
宋承悅這輩子不會再遇見楊編劇,他甚至運氣很好,遇到了什麽都會給他的許延聲。
謝逐橋打心裏羨慕了,想, 現在對你那麽好的人, 曾經護的人是我。
不管那又怎麽樣, 謝逐橋回頭去看許延聲, 他離他那麽近,在宋承悅看不見的地方握着他的手, 而宋承悅只能在外面待着,看着他和許延聲親密。
言字旁:站累了就回去, 他又不會跑了。
sing:你拍戲一天了, 萬一睡着。
Advertisement
言字旁:真以為醫院的護士是擺設?
sing:生氣jpg, 河豚jpg, 氣鼓鼓jpg
謝逐橋朝他擺了擺手,笑着把人哄走了。
許延聲指尖皮膚溫熱, 比謝逐橋上輩子觸摸的溫度要高一些,這讓謝逐橋清晰地認識到這三個月的經歷并不是他的夢。
其實還是無法确認的,但謝逐橋又想。
他知道他這一輩子就算每天睡着醒來,确實經歷了一個又一個夢境,也還是會恐懼,害怕他和許延聲重生的這輩子是他求來的一場白日夢。
此時他握着許延聲的手,感受他有力跳動的脈搏,還是會覺得,謝逐橋你不配做這樣的夢。
謝逐橋無法找到分辨夢境和現實的依據,他能做到的,或者想要的,不過是把自己留在許延聲身邊久一點。
這樣就算是夢也沒有關系,只要可以和許延聲在一起,生和死都沒有那麽重要。
那只手被謝逐橋握了很久,沾了他的體溫許久沒有消散,直到護士過來拔針,都沒有放開過。
宋承悅說的對,謝逐橋拍了一天的戲,可能會睡着,他的确是沉浸在和許延聲獨處的氛圍裏,不知道自己是睡着還是醒着。
護士把藥遞給他,目光不經意撇過兩人相握的手,謝逐橋現在不是謝大頂流,就算和許延聲擁抱能收獲的也不過是一點驚訝的眼神而已。
“這是退燒的,其他是感冒藥,沒事多喝熱水。”
她拔了許延聲手上的針,讓謝逐橋按着。
謝逐橋對這些步驟都很熟悉,于是也知道,就算是這樣,許延聲的手背上還是會留下很大一片青紫。
蔣行止一路風風火火的回來,徹底體會到了畢業時學長告訴他的出差是怎麽回事,實話實話有點爽,雖然我沒有錢,但是我依舊可以今天在這裏,明天在那裏。
宋承悅還坐在病床上發呆,飯也沒吃,楞楞地望着牆,恨不得生出一雙透視眼,可以近距離看看許延聲的臉。
蔣行止就是這個時候推門進來的。
“宋小悅——”
宋承悅被吓得抖一抖,蔣行止放下背包,以最快的速度洗了個手,都沒擦幹,雙手捧着宋承悅的臉開始打量,回來搓搓。
又去扭他的上半身,最後企圖脫他的褲子......
宋承悅連忙按住他,臉都紅了:“止哥,你幹嗎......”
蔣行止十分坦誠:“信不過我老板。”
“可是......”宋承悅忽然想起許延聲那天對他說的話,“延哥說他不喜歡男人。”
蔣行止一臉狐疑地看着他:“你這語氣怎麽還挺失落。”
“沒有啊。”這句話更像強打着精神敷衍人了。
“話說老板人呢?”蔣行止心裏還惦記着他親愛的老板。
宋承悅說:“延哥在隔壁。”
蔣行止:“他一個人?”
宋承悅:“逐橋在陪他。”
簡簡單單五個字,配合着宋承悅的表情,蔣行止虎軀一震,總覺得他領悟到了許多,又感覺知識的海洋和他還差一塊透明玻璃。
“我去看看他。”蔣行止說。
“我也去。”宋承悅在床上坐了半個小時,終于找到事情幹了。
醫院走廊裏總有人來來往往,某位病房外卻猥猥瑣瑣站着兩個人,蔣行止扒拉在門邊,整個腦袋卻探到玻璃窗前,十分沒有當賊的天分。宋承悅站在另一頭,勉強分了點視線。
謝逐橋剛接完開水回來,許延聲是臨時住院,他沒買水壺也沒買杯子,從護士站倒了一紙杯水,一路捧回來,放在桌上晾涼。
許延聲拔了針還在睡,護士說個別病人對藥劑敏感,裏面少量的鎮定劑會讓人入睡,大多數人是沒有感覺的,但她也确實見過喝感冒藥和吃安眠藥一個效果的人。
可謝逐橋沒有很淡定,就算許延聲呼吸均勻,他也沒法掙脫開害怕許延聲随時随地可能不在的狀态。
謝逐橋寸步不離的守着,一面怕許延聲醒不過來不敢離開,一面又怕許延聲忽然醒過來連動作都不敢很親密。
病房外,蔣行止只能看到謝逐橋如水一般溫柔的目光一錯不錯地落在他老板臉上,他抓着邊上宋承悅的手,激動的差點蹦上門框,頭也不回,全神貫注:“哇哇哇,你看啊,男神對老板好好啊。”
宋承悅被說的心塞塞,還得問:“逐橋什麽時候變成你男神了?”
“哦,你竟然不知道。”裏頭兩人就這麽個動作不動,蔣行止非要盯着看,企圖看出朵花來,說:“老板以前很喜歡謝逐橋的,每一期節目都沒有落下,有事沒事就看重播,吃飯也用你們節目下菜,還經常看謝逐橋cut。”
“那現在不喜歡了嗎?”宋承悅問了和謝逐橋一眼的話。
“對啊,”蔣行止也覺得奇怪,但又無法反駁他老板的決定,雖然他反駁的也不少:“你也看到了,他現在好像很不待見謝逐橋的樣子,上次連公司都不讓他進,幾次看到他都當看不到,”說着似乎也覺得很納悶,“好像突然和他有什麽深仇大恨似的。”
“你是因為延哥才喜歡逐橋的嗎?”
宋承悅可憐巴巴的,蔣行止分出眼神瞅了他一眼,順帶補了一刀:“理是這個理啦,畢竟謝逐橋硬件設施擺在這裏,确實有那麽帥嘛不是,宋小悅你也不要自卑,你的朋友這麽帥,你當時也醜不到哪裏去。”
宋承悅面無表情:“謝謝,沒被安慰到。”
蔣行止:“嘿嘿。”
許延聲的體質每回生病必高燒,燒到謝逐橋只是摸他一個指尖都知道這人在發燒。許延聲燒的喉嚨痛,悠悠轉醒,想換個豪放的睡姿繼續睡的時候,謝逐橋卻出現在他面前。
“謝逐橋?”許延聲很疑惑似的,“你怎麽在這?”他嗓子又幹又疼,“我口渴。”
他生病從來不說,從生活環境變成只有他一個人講話開始,慢慢得他就開始不講話了。不溝通也就不懂,不懂他這是扁桃體發炎難受,并不是口渴。
從前就是這樣,他只會和謝逐橋說餓,很少告訴他想吃什麽,除了泡面之外沒有執着的東西。
他和謝逐橋說餓,只是在表達餓,說口渴也沒指望真的可以喝到水。
謝逐橋摸着桌上的水杯,他不敢當着許延聲的面嘗一口溫度,許延聲雖然生病不清醒,更怕他病好了想起來。
好像永遠都不可能了,謝逐橋告訴許延聲他是誰,怎麽能講呢,要是知道的話,許延聲應該再也不會想理他了。
“有水喝。”謝逐橋起身,彎下腰,胳膊環過許延聲的後背把他扶起來,隔着薄薄的衣服摸着許延聲發燙的皮膚和纖細的蝴蝶骨,在他身後疊了一個枕頭。
謝逐橋把水遞給他,眼神專注溫柔:“小心燙。”
許延聲懶慣了,一身的軟骨頭,低着頭垂着眉眼就着這個姿勢慢吞吞的喝水。
謝逐橋心跳過快,撲騰撲騰快要炸成一朵蘑菇雲了。
門外蔣行止胡亂拍打着宋承悅,捂臉害羞,無聲地蹦跶:“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他在走廊上走來走去走來走去,怎麽都平複不了激動的小心髒,“我就知道我磕的CP是真的,他們一定背着我發生過什麽,小情侶吵架一個追着哄一個不讓哄。”
宋承悅:“......”
蔣行止原地表演了一個深蹲:“讓我冷靜一下,讓我冷靜一下。”他蹲在地上,把宋承悅拉了下來,不讓他破壞裏頭兩人溫馨的氣氛,喋喋不休,兀自沉醉。
“宋小悅你行嗎,謝逐橋把水遞給你喝,你直接喝,連手都不用?”
“不對不對,我老板行嗎?要是我想這樣做,又或者我企圖為我老板考慮,想替他省點力氣,你猜會怎麽着?我琢磨老板會一嘴刁走杯子,又或者潑我一臉。”
“......”
蔣行止已經有被潑一臉水的感覺了,摸了一把臉,偷偷摸摸站起來往裏望了一眼,他老板已經喝完水了,眼睛瞟着謝逐橋,不知道在想什麽。
蔣行止視力5.2,要多好就有多好,四米的距離都能看見他老板生病不紅臉,就是眼角有點紅。
“......”糟糕。
蔣行止捂着小心髒,想起來上次和許延聲吃火鍋,看見的也是這樣一張臉,像是冰山美人融化了,明明他老板随時随地硬邦邦(不是。
總之,蔣行止又蹲了回去,帶着宋承悅兩人蹲着挪回了隔壁。
走廊過道上人來人往行色匆忙。
突然蔣行止停住了,在他身後蹲的快暈過去的宋承悅:“?”
一位坐着輪椅靠牆滑行的老大爺堵在了他們面前,老大爺腦袋一歪,瞅着兩人,歷經滄桑的眼神似乎在問:你倆為啥堵我路。
蔣行止猛地站了起來,驚訝道:“對啊,我為什麽不好好走路?”
宋承悅:“?”
·
宋承悅在醫院待了三天,第四天早上做完檢查,确認一切正常後,馬不停蹄要往劇組趕,雖然只是個配角,但請假太久也不太好。
“去呗。”許延聲還在發燒,病房裏通風,但他還是覺得周圍滿是病毒。
蔣行止站在病房門口,對另一個病房門口的宋承悅說:“老板說放行,你可以走了。”
宋承悅點點頭,收拾收拾衣服就準備跑路,卻聽見蔣行止說:“啊,為什麽啊!”
許延聲正翹着腳玩手機,最近不知怎麽了,他總是喜歡這樣豪邁的姿勢:“哪有為什麽,你在這幹什麽。”
“陪你啊。”蔣行止想也不想就說,雖然宋承悅很重要,但他也知道片場有謝逐橋在,他還是更在意他老板。
許延聲這才從手機裏分出半個視線給他,冷酷無情:“你陪我幹什麽?”
“我......”
許延聲打斷他的高談闊步:“醫院裏那麽多漂亮的醫生護士,我看見你煩嗎?”
知道許延聲口是心非,哈士蔣一點都不傷心,反而很興奮:“老板你看上誰啦!”
許延聲:“滾。”
宋承悅沒過去,隐隐猜到了什麽,蔣行止回來時問:“延哥不讓你陪嗎?”
蔣行止的腦回路十分清奇,在許延聲面前表示他對老板的愛要生要死,一回到宋承悅這裏就開始調侃:“宋小悅你最近有點奇怪。”
“什麽?”明明不知道蔣行止在說什麽,宋承悅卻下意識窘迫,怕蔣行止說出什麽驚天發言。
哈士蔣在線裝.比,宋承悅一無所知:“以前一口一個止哥的,現在我就是空氣了呗?開口前主語不帶,連喂都沒有。”
“不是......”宋承悅臉紅了,“沒有,你不是我止哥嗎。”
蔣行止摟着宋承悅的脖子把人往房子帶,就幾件衣服直接幫他收拾了,随口說:“老板說他看上醫院的某個護士小姐姐了,讓我別耽誤他的人生大事。”
宋承悅愣愣點頭,習慣了蔣行止随時随地的玩笑,說:“但是生病的人不是都需要人陪的嗎,醫院那麽多人,護士忙不過來的。”
“你怎麽那麽笨。”蔣行止沒整理過衣服,每回收拾行李箱都是把衣服往裏扔關的起來就完事了,他把宋承悅幾件衣服卷一卷,團成球,自以為宋承悅沒注意,迅速塞進了背包裏。
宋承悅:“......”
蔣行止面不改色地繼續道:“老板是不放心你,你性格軟,太容易被人欺負了,不然你以為你那該死的經紀人為什麽不找其他人,偏偏要找你下手?”
不過說起來,蔣行止好像從來沒問這位經紀人現在過的怎麽樣了,便問:“你問過老板嗎?他處理過那個煞筆了沒?”蔣行止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
宋承悅搖搖頭,他怎麽可能問。
也是,有什麽“殺人放火”的事,許延聲一定會交代給他,倒不是因為相信,純粹就是懶。
但緊接着宋承悅又說:“我問過逐橋。”
“嗯??”蔣行止驚訝道:“我還以為你不記仇呢?”
宋承悅笑了笑:“止哥我記仇的,我只是看起來性格軟。”他想說他為了活着其實也挺沒下限的。
蔣行止卻嫌棄道:“實際上也确實沒什麽用。”
宋承悅:“......”
“不過不過,”蔣行止皮完了很開心,“所以呢,所以那個垃圾現在怎麽樣了?”
宋承悅接過背包往外走:“我能不能和延哥打個招呼?”
蔣行止:“別費勁了,又不是生離死別,打什麽招呼啊。你還沒說呢,那垃圾現在怎麽樣了?”
宋承悅背對着蔣行止,蔣行止看不見他的表情,只聽他平淡道:“逐橋說他被開除了,不過應該過的也不差吧。”
導演發現,他們劇組優秀的男二第一次拍戲就駕輕就熟的不高興謝逐橋今天的狀态不太對,他對着屏幕回放畫面皺起眉,怎麽都想不起來是從哪場戲開始的。
“卡。”導演怼着話筒大喊:“謝逐橋,你臺詞呢?”
動作或許能成為肌肉記憶,腦子可能沒上班。
謝逐橋鞠了個躬:“抱歉導演。”
“再來再來。”
“卡。”導演氣的到處找話筒,“謝逐橋,你的腰挺的比我七十歲的爹都直,你的動作呢?”
謝逐橋充分表現了一個詞語:心不在焉。
沉默鞠躬道歉。
第三回,導演怒氣沖沖地喊卡:“滾滾滾,中場休息,謝逐橋你要再這樣拍戲就給我滾蛋。”
導演對謝逐橋報以很高的期望,作為新人演員謝逐橋的潛力确實非常大,他和宋承悅一樣沒有經過系統化的訓練,呈現出來的結果卻全然不同。
謝逐橋像一個成熟的經驗豐富的演員,臺詞動作都很紮實,試鏡時簡單的簡歷和相反的能力讓導演組當場決定下了他,那時候主演遲遲沒定下來,導演組甚至動了讓謝逐橋嘗試男一的主意。
後來程聿來了,不僅想法不了了之,導演組更是接連三天活在“我真是太幸福”的感嘆裏。
宋承悅給謝逐橋倒了杯溫水,謝逐橋沒有助理,很多事情都是蔣行止照顧宋承悅,宋承悅再拿出一半分謝逐橋。
“逐橋你怎麽了?”溫度剛好,謝逐橋現在喝正好合适。
“沒事。”謝逐橋把水接過來,捧在掌心,問:“你怎麽樣?”
宋承悅:“......”
“你一個小時前才問過我。”
“這樣嗎。”謝逐橋喝了口水,甚至沒在意現下的尴尬。
一個小時前,宋承悅和蔣行止一塊出現在片場,謝逐橋今天戲份少,當時正在休息,立馬迎上去:“我以為你明天才來,身體怎麽樣,有沒有不舒服。”
被人關心的感覺很好,宋承悅不由自主笑起來:“我沒事哪裏都好。”
宋承悅身後只有個捧着背包的蔣行止,像是不在意,謝逐橋随口問:“許延聲呢?”
宋承悅一口一個延哥,在蔣行止面前這麽叫,謝逐橋面前也不例外,但這其中似乎又有不同的感覺,他形容不來,只覺得每回在謝逐橋面前喊延哥時,心情都十分微妙。
這回也是,耳尖蔓上紅意,佯裝鎮定:“延哥在醫院。”
難以形容那一刻的感覺,像一股強電流迅速蔓延在四肢百骸,最後在腦子裏彙總劈開一道閃電,謝逐橋滿腦子嗡嗡聲,眼前一片空白。
“這樣啊。”謝逐橋聽見自己平淡地說。
“嗯,”宋承悅其實很擔心許延聲,他知道感冒發燒當然不是大事,但他更知道生病的人需要陪伴這是再簡單不過的事。爸爸生病的時候他不懂,從來也沒問過,只是前幾天輪到他自己身上,才知道真的不想一個人待在醫院。
他沒發現謝逐橋的異常,輕聲說:“其實我一個人在這也沒事,延哥不放心,一定要讓止哥陪我。”
再之後的事,謝逐橋就沒有認真聽了,他渾渾噩噩地拍戲,不是動作跟不上就是嘴巴張不開,別說導演不滿意,他也不滿意。
但謝逐橋又沒辦法,記憶裏一百多個求而不得的日日夜夜,無論他怎麽懇求呼喚許延聲都醒不過來,緊閉的眼不動的唇,傷好後落下了痂新長出了嫩色的皮膚,所有一切組成他和許延聲之間最後的畫面。
“謝逐橋,你過來。”導演朝謝逐橋揮了揮手。
導演坐的椅子很矮,謝逐橋過去,蹲在他面前:“導演。”
他這個樣子讓年長者很受用,适當示弱賣乖,導演問:“有什麽問題可以和我說。”
“對不起。”強忍着情緒讓他眼尾不明顯的泛紅,一點點恰到好處的濕潤突然讓導演了發現了這個演員的可塑性,只聽謝逐橋說:“我有點不舒服,可以請假嗎?”
這個結果導演不意外,問:“請到什麽時候?”
謝逐橋說:“今天結束。”
“行。”沒問他想要做什麽,也沒問他哪裏難受,過來人似乎懂得都懂,“解決好了,早點回來。”
謝逐橋點了點頭,他想去醫院看看許延聲,又或者他知道,他想去找找自己上輩子落在那裏一直沒有回來的魂。
落流劇組一波三折,先是換了男一號,再是兩位男二輪流請假,導演組心裏苦,好在休息幾天的宋承悅勉強跟得上狀态,比他們設想的好了不少。
晚上本來要拍外景,臨時下雨下戲早,宋承悅和蔣行止同撐一把雨傘慢慢往回走。
蔣行止搭着宋承悅的肩,兩人關系親密:“宋小悅,導演今天誇你了诶。”
宋承悅在傘下悠悠嘆氣,一口白霧呼出:“逐橋今天不在狀态,他替我挨罵了。”
蔣行止嘿嘿一笑:“有道理,他後來請假去哪了?”
“不知道,”宋承悅也有點疑惑,他問了謝逐橋,謝逐橋只說不太舒服,問他哪裏不舒服,又回答不出來,“逐橋沒告訴我。”
宋承悅沒什麽主動權,他的确是任人拿捏,謝逐橋不想說他就沒有去問。謝逐橋不是許延聲,宋承悅知道他想做什麽都可以做好,不需要過分擔心。
路程很短,沒一會兒就到酒店了,宋承悅收了傘,漫不經心地問:“止哥,你要去看延哥嗎?”
蔣行止已經五個小時沒見到他老板了:“要啊。”
宋承悅:“那你現在就去嗎?”
“差不多吧,”蔣行止想了想說,“先送你回樓上,不差這一點時間,除了我別給別人開門啊!”
宋承悅點點頭,他明白蔣行止和許延聲的小心翼翼,卻承認自己沒有用,以前還能随意一點,生了這種病,似乎随時會從這個世上消失一樣。像是被養在鳥籠裏怕飛走的麻雀,他才不會覺得自己是金絲雀。
蔣行止護送任務完成,以飛一般的速度下樓打車到醫院。
老板在醫院肯定很無聊;五個小時過去了,老板肯定想了我五次;我要給老板買好吃的便當,讓老板好好吃飯身體棒棒。
短短半個小時不到的車程裏,蔣行止想了這麽多。
L市雨比雪多,這是宋承悅告訴蔣行止,他一直不信,今天才見識到。路面積水反射着城市五彩斑斓的光,迷亂了蔣行止的眼睛。
蔣行止提着便當心情愉悅地往住院部走,要見老板的心太過激動,甚至想哼歌,走到病房門口突然頓住了。
蔣行止:“......”
雙手捂住雙眼,五指卻分開到最大,想看又不敢看,不看又忍不住去看。
不管,蔣行止想,我捂過了,是手指不聽話。
病房裏的畫面讓蔣行止上頭——
他看見謝逐橋微微俯身,吻在了許延聲的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