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45章

“師兄——”

女主在戲裏跟着兩人喊男主, 周攸攸在戲外也這麽喊程聿。

兩人是一搭,程聿咖位又大,雖然本人私底下沒什麽架子, 周攸攸還是有點怕他。

喊程老師太疏遠,喊名字又太沒有禮貌,周攸攸便喊他師兄,恰到好處的親密。

程聿一心想着許延聲,目不轉睛地望着他, 這才看到周攸攸,朝她笑笑:“怎麽不去吃東西。”

“減肥啊。”周攸攸是真想吃, 可她是易胖體質,稍微吃點第二天就沒法上鏡,可憐巴巴道:“聞着味道都饞的不行,只能跑了。”

女生講的繪聲繪色,表情生動, 程聿聽笑了, 又聽她問:“師兄你呢, 怎麽不吃。”

“蝦哥要吃, ”程聿說,“不讓他吃飽了, 半夜都會發消息說我虐待老人。”

周攸攸沒看見謝逐橋,四處打量着, 正好看見謝逐橋走到許延聲邊上。

謝逐橋游魂似的, 走路也沒聲, 突然走到許延聲身後, 吐出一句:“晚上藥吃過了嗎?”

反而是離遠一點的蔣行止吓了一跳,抖了一激靈:“謝老師?”

“嗯。”謝逐橋的表情一點都不禮貌, 他早就和蔣行止攤牌了,沒任何煩惱,這才知道上輩子拙劣地躲躲閃閃沒有任何必要。

謝逐橋就那麽看着他,淡淡道:“你要不要去吃點?”

蔣行止“啊”了一聲,在拉長的尾音裏想明白了謝逐橋的意思:“要、要的,我剛好有點餓。”

蔣行止就這麽狗腿的叛變了,無視許延聲難以置信的“我的員工為何這樣”的眼神,頭也不回地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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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延聲并不想搭理謝逐橋,時至今日,他才明白當初設想的不和謝逐橋有任何交集似乎變得很困難。

謝逐橋就站在他面前,用像蔣行止黏糊的方式一樣,一點一點沒完沒了地靠近他。

許延聲有點煩,這樣的情緒沒個起點,終點卻遙遙無期。

轉身要走,卻被謝逐橋握住了手。

許延聲在大晚上體會了一把冬天的陽光,又熱又燙燒的他很不舒服。

“放手。”許延聲睨着兩人相觸的手變得煩躁。

謝逐橋似乎一無所知:“你去哪?”

“和你有什麽關系?”

“我也無聊,我和你一起。”

脾氣無法自控的時候,許延聲想罵謝逐橋賤不賤。

“蛋糕好好吃啊,”不遠處有人大聲喊,“謝謝承悅。”

許延聲猛地抽開了手,冷靜下來:“不用。”

“許延聲。”謝逐橋望着許延聲不願回頭的背影不知所措,輕聲問:“你這麽讨厭我啊。”

許延聲:“......”

“沒有,”許延聲沒由來的心軟,像面對蔣行止一樣,對方和他撒嬌示弱,他其實沒辦法兇下去,“我不太喜歡和陌生人相處,我們沒有那麽熟。”

謝逐橋瞳孔微微睜大,似乎是發現了什麽難以置信的事,又用剛才一樣的語氣小心翼翼地說:“你不是知道我的名字嗎?”

許延聲:“......”

“師弟你在這啊!”許延聲轉頭,看見了周攸攸,上輩子讨厭她到不講道理的地步時,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這麽感謝周攸攸。

許延聲松了口氣,不等謝逐橋說話,立馬要走。

還沒踏出一步,眼前突然黑了下來,擡眼,是程聿。

許延聲:“......”

蔣行止正在撲哧撲哧地進食,遠遠望着樹下的修羅場,有那麽一瞬間感嘆宋承悅竟然不在。

扭頭一看身旁的宋承悅眼睛都看直了,緊抿着嘴唇,一言不發。

蔣行止碰碰他:“宋小悅,想什麽呢?”

宋承悅搖搖頭,像是自己也不明白,但就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連轉頭不願意。

謝逐橋這會兒的表情可以用生無可戀來形容,在戲外,但凡周攸攸多看他一眼,他都想躲,可偏偏許延聲在,他又不舍得走。

程聿問:“你們倆怎麽沒去吃點。”話是對着兩人講的,眼睛卻看着許延聲。

謝逐橋說:“一樣,程老師不是也沒吃嗎?”

沒等程聿接話,許延聲先涼飕飕道:“我買的東西難吃呗,真是委屈你們了。”

“......”

比許延聲還不挑食的就是謝逐橋,以往兩人在一起,不管點的什麽外賣,謝逐橋都會陪許延聲吃一點。

謝逐橋以前不懂,以為這樣餐桌就不那麽冷清,後來才知道哪有那麽多理由,僅僅只是他想陪着許延聲而已。

“不難吃,我喜歡吃。”謝逐橋連忙說,“我不想一個人吃,你能不能陪我?”

許延聲聞言瞪過去,沒想到某人可以不要臉到這個地步:“你幼不幼稚,要我喂你吃嗎?”

無視程聿兩人驚訝的視線,謝逐橋破罐子破摔,只要許延聲願意搭理他讓他做什麽都行:“你不嫌累也可以。”

程聿:“......”

周攸攸:“......”

許延聲被謝逐橋的不要臉震驚到了,氣得直咳嗽,一口氣沒提出來,差點把肺咳出來。

謝逐橋連忙拍他的背,想給他找水喝,又想到自己連助理都沒有。

蔣行止遠觀全程,立馬沖過來:“你們聊什麽呢,這麽開心,把我老板都笑咳嗽了。”

許延聲咳得臉都紅了,啞聲道:“蔣行止,問問謝逐橋缺不缺助理,今天起你跟他了。”

“別別別,”水壺就在蔣行止身上,他倒出來,溫度剛好,“老板這是宋小悅喝......”

許延聲接過來就喝,聽見蔣行止呆呆地把話補充完:“......過的。”

“人都要死了,還管誰喝過的。”許延聲罵罵咧咧,顯然是氣到了。

周攸攸被幾人一連串的動作弄暈了,等鬧鬧騰騰的氛圍下來,才一拍手,惱道:“延哥,我給你帶了藥,治咳嗽效果很好的,在小雨那裏。”

延?哥?

許延聲裂開了,假情敵也是情敵啊,就算是上輩子的事,妹妹你也太不見外了吧。

蔣行止感動地流下面條寬的眼淚:“我和你延哥一樣大,四舍五入,是不是也是你止哥啊。”

周攸攸狡黠一笑,朝蔣行止眨眨眼,明顯是不想承認:“延哥你等等我,我去找小雨拿藥。”

周攸攸一走,許延聲下意識看了謝逐橋一眼,謝逐橋剛好也在看他,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發現對方的眼神有點奇怪,像是尴尬,又像是其他他不能理解的情緒。

宋承悅才21歲,雖然病症發現的早,衆人卻都小心翼翼的,和醫院約定的時間是一周複查一次,蔣行止陪同。

許延聲感冒好的差不多了,咳嗽在周攸攸的“特效藥”下也漸漸轉好,但他還是懶,別的動物是冬眠,他是一年四季都恨不得眠。

上午十點多蔣行止打了電話過來,許延聲半醒不醒,滿床上摸手機,知道兩人今天去醫院檢查,所以接電話時耐心也很好:“怎麽說。”

蔣行止那頭有些吵,應該是還沒出醫院,怕丢似的,他牽着宋承悅的手慢慢往外走:“檢查結果都正常,但是合适的移植還是沒有找到。”

好壞參半,以至于蔣行止不知道該用什麽情緒講話。

“現在好就行了,想那麽遠幹嗎。”這不算得過且過,只是一種不錯的排解方式,許延聲問:“下午還拍戲?”

“拍的,”蔣行止攔了輛車,自己先坐才讓宋承悅上來,“老板,要不要一起吃個飯。”

蔣行止每天要陪宋承悅,自從許延聲生病後,三人已經很久沒有一起吃飯了,稍微一想便同意了。

宋承悅一直很饞小吃街的食物,但就是沒有機會吃,蔣行止替他老板大發慈悲,帶着宋承悅去了。許延聲距離最近,來的最晚,到的時候兩人菜都已經點完了,服務員一看客人到齊,立馬吩咐八爪魚廚師麻利地下菜。

飯桌上并不安靜,蔣行止話依舊多,本事見長,甚至能夠帶動許延聲和宋承悅發言。

許延聲聽煩了,索性說:“宋承悅。”

“延哥。”

許延聲問:“去醫院檢查的時候怕不怕?”

這其實是個多餘的問題,許延聲當然知道答案,人們對于未知的恐懼永遠都是最甚的。

就像那時候許延聲面對的三盞紅綠燈,汽車疾馳過一個又一個路口,他不知道下一個路口等待他的會是什麽,那時候也沒有人問他。

宋承悅說:“怕,”他望着許延聲的眼睛,“延哥,我不想死。”

病房裏曾經有一場三人心知肚明的哀求,事到如今宋承悅已經可以坦然說出口。

許延聲“嗯”了聲,繼續夾菜吃飯。

誰能不怕死呢,他想。

蔣行止:“......”

“這就完了?”

聲斜了他一眼,用眼神詢問他廢的什麽話。

蔣行止說:“沒有什麽心靈雞湯,豪言壯語嗎?”

“你看看你說的是什麽,”許延聲不滿道,“就你這語言功底還當記者?活的都被你說死了。”

蔣行止:嗚嗚。

時間還有早,一頓飯吃得不緊不慢。

吃完飯許延聲去結賬,捏着服務員給的小票往門口晃。

“宋小悅你快看,有小狗。”

“好可愛啊,小小的。”

倆呆逼蹲在人家店門口,猶如兩坨智障,許延聲突然出聲:“還髒髒的。”他聲音涼絲絲的,傳入兩人耳朵,瞬間驅散了剛吃完飯還保留在體內的溫暖。

這種時候,兩人在許延聲面前就和小朋友似的,二人呆呆轉身,表情猶如犯錯的小孩見到給他們善後的家長。

“老、老板。”

“延、延哥。”

許延聲拎小雞一樣,把宋承悅拎起來:“你這點抵抗力都用來玩貓貓狗狗了。”

他又一腳踹開蔣行止:“你腦子剛才下鍋裏了?”

兩人蔫了吧唧的,委屈地說:“我錯了。”

但不改,不用想都知道蔣行止心裏接了這句,果不其然,才過了五秒鐘,他就恢複了興奮模樣:“但是老板你看,是狗!”

許延聲:“我看到了是狗。”

那狗仿佛繼承了蔣行止的小聰明,學了點察言觀色的本事,感受着空氣中的低血壓,慢吞吞挪過來舔着許延聲的鞋。

蔣行止心都化了:“老板,你看,他好可愛。”

許延聲:“......”

許延聲深吸一口氣:“蔣行止。”

蔣行止就知道他沒反應過來,蹲在地上把腦袋仰的老高,拉着許延聲的衣角:“是上次湖邊那只!”

許延聲毫無影響。

蔣行止站起來,板着臉,故意學着許延聲講話:“小畜生不通人性。”

宋承悅撲哧一聲笑出來,許延聲一腳踢在蔣行止的屁股上:“我講話這樣?”

蔣行止笑嘻嘻:“差不多啊。”

許延聲轉向宋承悅,眼神分明是讓他好好發言,宋承悅忍着笑:“不這樣延哥,你比止哥帥多了。”

蔣行止:“......”

“老板,我們能不能養它?”蔣行止終于講到重點,他其實很喜歡狗,上次沒等到他逗,小狗就已經跑了,好不容易再次碰上,小狗不僅不跑還讨好地蹭着許延聲。

相逢即是緣份,何況小狗如此識相,要讓蔣行止就這麽走了,他做不到。

許延聲非常不喜歡這種給自己找麻煩的事,把宋承悅留在身邊,把蔣行止留在身邊,現如今竟然還要多一只狗?

“不行。”許延聲說。

“嗚嗚——”小狗在許延聲鞋邊轉着,就是不走。

馮景和曾經和許延聲講過一個故事,雖然後來真假難以知曉,但可以知道的是,這只狗和故事裏的一樣,只是因為吃夠了苦頭才想找個安穩的家。

許延聲憑什麽要給它?

許延聲穿着一身白色棉襖,表情冷淡,有很多次,蔣行止都覺得這一切有些格格不入。

許延聲長得很好看,五官俊秀并不冷厲,他總是喜歡穿淺色系的衣服,把皮膚襯得很白很亮,這一切都沒有不對,他就是這樣的人,好看得不食人間煙火。

唯一不對的是他的表情,永遠冷淡,他幾乎不笑,所有需要牽扯到神經去做的動作都懶得去做,似乎總是厭倦地看着這個世界,一言不發。

這個時候,許延聲彎腰把那只狗抱了起來,他動作并不溫柔,也不說話,小狗受到驚吓掙紮了幾下,黑爪子蹭髒了他的衣服。

“老板?”蔣行止驚呆了。

“養就養吧,”許延聲還是沒什麽表情,“養我房間,宋承悅什麽時候病好了,狗再還你。”

蔣行止差點癫了,為他老板的俠骨柔情,繞着許延聲開心地亂轉,像第二只狗,還拿出手機誇誇一通拍照,胡亂說着:

“老板,你也太好了吧。”

“小狗好可愛啊。”

“宋小悅你快看。”

宋承悅剛剛被許延聲兇了,這會兒不敢靠近,遠遠看着,嘴角上揚,明顯也是很開心。

這是一只體型很小的雜交串串狗,三人卻沒有因為這個原因嫌棄它,蔣行止太興奮了,一直念叨:“太好了,我也能撿狗了。”

他把剛拍的照片發給周攸攸,在周攸攸朋友圈裏看到過,知道她也養狗:快看,老板撿的狗!

周攸攸才下戲,這個點在吃午飯,圖方便就發了語音,蔣行止手機一直都是外放,一點語音,三人都聽見了她的聲音。

“延哥撿的?好可愛!”

蔣行止:“......”

宋承悅:“.......”

許延聲在幾天前已經被周攸攸摧殘過了,此時面無表情的抱着狗,連眼神都懶得給出去。

半晌,宋承悅才把他丢失的嘴巴找回來:“......延哥。”

蔣行止差點想給自己一耳光:“......老板。”

周攸攸的消息還在發,手機一直在響,許延聲瞥了一眼:“繼續放。”

蔣行止心虛地咽了口口水,随即,周攸攸的聲音繼續回蕩着街頭。

“在哪撿的呀,好可愛,延哥要養嗎?”

蔣行止眼觀鼻鼻觀心,眼神亂瞟。

“那要先帶小狗去寵物醫院檢查呀,先洗個澡驅蟲,疫苗三天後可以打,然後去寵物店買狗糧,一開始不需要吃太好的,如果有介紹肉粒維生素片之類的,千萬不要買......”

許延聲手動關了語音,周攸攸太煩了,簡直就是蔣行止二號,一個她一個蔣行止,還有個謝逐橋,會讓許延聲有一種被三只哈士奇圍着鬧騰的感覺。

許延聲:“宋承悅去拍戲,蔣行止陪你,我帶這只煩人的狗去什麽寵物醫院。”

蔣行止“老板,認路嗎?”

宋承悅:“延哥,要不止哥陪你吧?”

“......”

“怎麽我像是小學沒畢業是吧?路都不認識?寵物醫院都不會上。”

兩人欲言又止。

許延聲哼笑一聲:“那你倆就是幼兒園沒畢業。”

·

宋承悅下戲回來,蔣行止牽着他屁颠屁颠往許延聲房間跑,手上還提着晚飯。

“止哥,你慢點。”宋承悅停下喘了口氣。

“小年輕不行啊。”蔣行止欺負病人,面不改色在給許延聲發消息:老板,開門,我來啦~

把流浪狗帶回酒店養,是件相對麻煩的事,畢竟是公衆場合,許延聲是個不喜歡麻煩別人,也不願意麻煩自己的人。

等到他把狗帶回房間,解了狗繩讓它到處亂跑的時候,又微微否認了這一點。

他剛回來沒多久,養狗和養人一樣麻煩,從寵物醫院到寵物店拎了大包小包的東西回來,還給狗洗了澡。

門打開,蔣行止笑眯眯地探頭進來:“老板。”眼神卻到處亂跑,在找狗。

狗就在許延聲腳邊,雖說是串串,通體卻很白,體型很小,萌化了蔣行止的糙漢子心。

立馬把宋承悅喊進來,兩人一同進了房間,許延聲接過飯盒去餐桌吃飯,頭也不回道:“宋承悅離那只狗遠點,沒跳蚤也幹淨不到那裏去,驅蟲做了三天才有效。”

宋承悅讪讪收回想要摸狗的手,轉而摸摸鼻子,他很聽許延聲的話,每一句都有回應:“知道了,延哥。”

小狗跟了許延聲一下午,看見兩個陌生人覺得很新鮮,蹦跶着在蔣行止腳邊嗅嗅,又歪着頭看看把腳都藏起來的宋承悅。

蔣行止坐在沙發上,腰彎下去,腦袋快湊到地上去了,小心地逗着狗:“來來來,給我摸摸。”

陌生狗還不了解脾氣,宋承悅看的心驚:“止哥,小心它咬你。”

“沒事,”蔣行止沒當回事,“反正打過針了。”

許延聲的聲音從餐廳傳過來,涼絲絲的帶着幸災樂禍:“使勁逗,反正沒打。”

“為什麽啊。”蔣行止早忘了周攸攸說過的話,只沮喪自己不能逗狗。

許延聲說:“寵物醫生說要先帶回來熟悉三天環境再去打針。”

蔣行止又問:“為什麽?”

許延聲:“需不需要我把他電話給你?”

蔣行止:“好啊。”

“......”

“宋承悅,把蔣行止給我踢出去。”

蔣行止這才反應過來許延聲在和他說反話,小狗的尾巴一小節垂落在腿邊,這會兒正在蔣行止面前追着尾巴玩,蔣行止沒忍住想摸摸它。

小狗猛地一驚,頓住,謹慎地盯着蔣行止往後退了兩邊,然後飛快跑走,終點是許延聲的腳邊。

蔣行止撸狗失敗,只能趴在沙發背上默默地看着許延聲吃飯,小狗在許延聲腳邊乖乖趴着,一下下地搖着尾巴,似乎很開心。

“老板,它為什麽不怕你啊。”蔣行止很沮喪。

許延聲吃着飯,聞言低頭看了一眼,假意踢踢它:“煩。”

和許延聲相處久了,蔣行止很輕易就能分辨許延聲是真煩還是随口說,笑問:“老板你給它取名字了嗎?”

許延聲吃飯很慢,咽下一口,漫不經心地說:“取了。”

白天帶狗去寵物醫院,對方登記時問的第一句話就是:“小可愛叫什麽名字啊。”

許延聲當時的心情很微妙,後知後覺的發現養一只狗需要做的事情有那麽多,而第一件事竟然是取名字。

他連自己的名字是怎麽來的都不知道,只知道姓是跟保姆的,那名字呢,是不是有人問了,才草草的,很匆忙地取了一個。

宋承悅只能看不能摸,連狗毛是什麽手感都沒碰到,便問:“它叫什麽名字。”

許延聲夾着盤裏的魚香茄子,平淡道:“狗肺。”

“......”

蔣行止一手支空了下巴,磕到沙發上,還沒從震驚中緩過神來,只瞪大了眼睛。

“......延哥,你說它叫什麽?”宋承悅也是滿臉不相信,磕磕巴巴地問。

許延聲遠遠瞧着兩人,慢慢笑了,一字一句咬字清晰,毫不掩飾自己的頑劣,說:“狗肺,狼心狗肺的狗肺。”

飯後三人坐在沙發上逗狗,主要是宋承悅遠看,蔣行止近看,反正那只狗只在許延聲腳邊轉悠。

許延聲抱着胳膊翹着二郎腿,腳尖勾一勾,小狗就蹭着他的腳尖快樂地跑來跑去,發出小聲的汪汪聲。

蔣行止流出羨慕的淚水:“為什麽啊,它就黏着你。”

許延聲哪知道,偏頭看了一眼,勉強滿意:“識相呗。”

許延聲并不會承認,但他自己也知道,相比較愛搭不理的生物,他更喜歡這種一直黏着他的。許延聲不要追着人跑,心裏又放不下,後者顯然沒有這個困擾,他還不需要很費心。

他很輕地踢了小狗兩腳,像是種暗示,小狗疑惑的停頓動作,看向許延聲踢的那個方向地方趴着的大型動物,明白了,搖了搖尾巴朝着“它哥哥”跑過去。

蔣行止屁股撅的老高,感動哭了,摸摸狗頭。

咚咚。敲門聲在此時響了,宋承悅去開門,随後發出驚訝的一聲:“逐橋?”

許延聲和撅着屁股的蔣行止一同轉過頭。

“嗯。”是對宋承悅說的,轉而看向房間的主人,“聽說你撿了一只狗,我來看看。”許延聲沒讓他進,他就在門口等。

“你聽誰說的?”

“......”

蔣行止把頭扭了回去,屁股撅的更高了,宋承悅不動聲色摸了摸鼻子。

許延聲笑了下沒說話,謝逐橋默認為在邀請他,進門時順手替宋承悅把門關上。

在外人在,蔣行止稍微收斂一點,收起了他的屁股,回頭時下意識看了謝逐橋一眼,對方平淡無波的回視望得他心頭一顫,麻利地挪地方坐到宋承悅單人沙發的扶手上。

謝逐橋很無奈似的,看了看位置,沒有位置,只好坐在許延聲邊上,許延聲遛着狗玩,瞥了他一眼:“你可真是不見外。”

謝逐橋已經知道許延聲和上輩子不一樣了,他做什麽都不會覺得很意外,說是來看狗,卻一動不動注視着許延聲被燈光籠罩下好看的眉眼。

許延聲表情很淡,謝逐橋仍然看出他平時少有的神态,放松而愉悅,因為那只狗。

謝逐橋于是問:“這狗叫什麽名字。”

單人沙發的兩人想替許延聲回答都不行,這名字,他倆說不出口。

許延聲轉頭看着謝逐橋,目光平靜,直直望進他深色的瞳孔裏,嘴角卻噙着一抹淡笑,像是要作惡:“它叫頂流。”波瀾不驚的語氣。

謝逐橋:“......”

謝逐橋曾經有個很好分辨許延聲心情的辦法,許延聲只會連名帶姓地叫他。喊他謝大頂流,一般就是心情不太美妙,當然那個不美妙通常也是謝逐橋自己惹出來的。

此時此刻,許延聲給一條狗取名叫頂流,謝逐橋一時半喜半憂,還有點愁。

邊上兩人已經被謝逐橋和許延聲之間微妙的氣氛弄懵了,從宋承悅第一次在破道見到謝逐橋的時候,他就有這種感覺,當時他的注意力都用在害怕上了,沒空想那麽多。

那之後的每一次,再看到兩人一起相處,不僅僅是謝逐橋,還有許延聲的反應都很不一樣。

宋承悅很想要說點什麽,又清楚的明白這種時候他其實無話可說,身份和思緒都不足以支撐他說些什麽。

謝逐橋頓了頓,頓了頓,還是沒忍住問:“怎麽想的,取這個名字。”

許延聲噗嗤一聲笑出來,問:“不好聽嗎?”

“好聽是好聽,”還順口,謝逐橋別別扭扭地說,确實找不到什麽理由反駁許延聲。

狗肺這個名字是随便取得,頂流好像确實挺好聽,許延聲臨時決定完畢,用腳尖逗了逗小狗:“以後你就叫頂流。”

小狗:“汪——”

“乖。”許延聲很滿意。

謝逐橋有幾天沒見許延聲的了,他要拍戲,上下班時間固定,許延聲作為自由人脫離了蔣行止的魔爪後,想不想去片場完全看心情。

他最近心情應該是不錯,不用去片場,心在自由自在飛。

頂流玩累了,枕在許延聲腳邊睡。許延聲沒穿襪子,居家褲有點短,白皙的腳踝露出來,謝逐橋以前親過。

現在想想如果只和一個人做情.色交易,真的可能會有這樣的行為出現嗎。

謝逐橋像個過來人,在回憶中不斷批判着當年的自己。

“怎麽想到要養狗。”謝逐橋問他。

許延聲把腳抽出來,頂流枕了個空,委屈地“嗚”了一聲,又枕着他的拖鞋不動了。

“想養就養了,”許延聲盤腿坐着,少有的耐心,願意和謝逐橋多說:“有人和我說狗養不熟,我信了,但這只狗,”他說着看了看小狗的腦袋,“我見過兩回了,所以不死心想試試。”

最後半句話,他是看着謝逐橋說的:“看看是狗養不熟,還是人養不熟。”

許延聲知道,這句話他是對着上輩子那個人說的,說着無所謂,他卻總是斤斤計較,明知道謝逐橋不是謝逐橋,又一次次遷怒他人,甚至連做過一場有關上輩子的夢,他都會在見過這輩子這個人的時候有不受控的情緒波動。

可能許延聲自己才是幼稚園沒畢業。

許延聲的怪罪,謝逐橋每句都聽懂了,上輩子最後的幾個月了,他最想要聽的無非是這些話,只要許延聲可以醒過來,任他打任他罵,只要他別不要他。

如今謝逐橋終于聽到了這些話,他知道說者無心,許延聲不知道他是他,可心口還是一陣陣鈍痛,後悔真是人生在世最無用的情緒,它讓你疼痛懊悔,又告訴你永遠不可能再來一次。

謝逐橋嘴唇翕動,許久後,才聽見自己的聲音:“這樣啊。”

謝逐橋臉色莫名蒼白,許延聲看了一會兒,漸漸覺得無趣,拿起手機漫無目的地滑動。

“是啊,還不如一只狗,至少現在它讓我很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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