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46章
第二天上午, 晨曦微露,許延聲在睡夢中睜開眼,再次驗證了一件事——養狗真的很麻煩。
寵物醫生說頂流已經一歲多了, 體型固定不會再長大;寵物師說頂流很乖,洗澡很安靜;連蔣行止都在昨天離開時說頂流一點都不吵,不會亂叫。
他們好像都看出來許延聲的耐心一般,不像在逗狗,反而在溜人, 把許延聲哄迷糊了,留下這只不通人性的畜生。
手機時間顯示早上七點半, 許延聲有些暴躁地坐起來,撩了一把頭頂睡翹的頭發,垂眼看着在床邊轉圈叫的很急促的狗。
“你真的很煩。”許延聲冷睨着它,“謝逐橋才沒你這麽煩。”
他說的是上輩子那個人,但小狗怎麽會懂, 它只是很着急地不停嗚嗚叫, 似乎想要做什麽。
許延聲只好站起來, 腳才踩在地毯上, 頂流就跑到門邊,回頭看着他。
許延聲認命地穿上外套, 提上狗繩,在開門前把繩索的另一端套在頂流的項圈上, 門打開的瞬間, 許延聲體會到了飛一般的感覺。
小狗不會坐電梯, 帶着許延聲飛快地穿過光亮的走廊, 不停嗅着地面,在聞到一處帶着灰塵味的門縫, 再次看了一眼許延聲,并且不停地把腦袋往裏拱。
昨天閑來無事,蔣行止用胳膊和小狗比劃着,發現頂流還沒他半截胳膊長,但許延聲偏偏被這只狗牽着走了,不知道它哪來那麽大力氣。
許延聲推開門,緊接着他又被一股力道帶了進去。
這回沒有體會到疾馳的感覺,因為頂流憋不住了,進門找到角落,嗅了嗅,轉了兩個圈,擡腿,動作絲滑地在樓梯間的牆角留下一泡尿。
“......”
許延聲目睹全程,後知後覺發現自己眼睛髒了。
撒完尿也沒有好一點,尿完了又要拉屎,它牽着許延聲往下走,許延聲只好跟下去。養人的時候沒那麽多壓力,養狗才知道根本沒得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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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延聲沒把周攸攸的語音聽完,他不知道養狗比養貓更麻煩。
許延聲把自己過成一只貓,慵懶又享受孤獨,狗卻需要陪伴,不是你給它吃的就可以,要每天陪它,帶它遛彎,牽它拉屎撒尿。
時間還早,酒店大堂很空,只有零星幾個往外走的人,他們低着頭行色匆忙,沒有看見許延聲和他牽着的狗。
頂流在這一片區域流浪了很久,像是漫無目的又像是對目的地很熟悉,它帶着許延聲慢慢地走,左右嗅嗅。
許延聲因此聞到了L市清晨清新的不帶汽車尾氣的空氣。
頂流在一塊草叢裏拉了屎,這次許延聲學聰明了,背過身去,沒再污染自己的眼睛。
直到再次被狗繩牽着走,他才知道頂流拉屎完畢的信號。
解決了生理問題,一人一狗的行程都慢了下來,小狗在前面慢跑着,尾巴愉快的轉着圈,許延聲在它身後不緊不慢地跟着,享受了一把美好的清晨。
“延哥?”宋承悅看到許延聲很意外,不自覺笑起來,“你怎麽來了?”
許延聲揚了揚下巴,指着那只讨厭的狗:“你問它。”
蔣行止過來接過狗繩,笑說:“女神昨天晚上和我說了,養狗每天最少要溜一次,貓可以拉貓砂,狗只能出門。”
許延聲已經很久沒有過這麽劇烈的運動了,額角挂着點汗,一旁适時遞出一張紙巾,沿着手腕看上去,許延聲看到了頂流本尊。
氣不打一處來:“謝謝。”又問蔣行止:“沒有狗砂嗎?”
“沒有。”蔣行止哭笑不得,“狗還很粘人,貓會自己玩,狗只會粘着你,所以出門不止是拉屎,還有帶它運動。”
許延聲用力地擦汗,沒搞明白:“我自己都不運動,還要帶它運動?!”
難得在許延聲臉上看到類似于抓狂的表情,三人沒忍住笑。
“老板你跟着它一起運動也......”挺好兩字沒出口,蔣行止就愣住了。
只見謝逐橋面不改色拿掉許延聲臉側沾上的紙巾,神态自若道:“怎麽不繼續說了。”
在這種時候,宋承悅罕見地冒出了“我應該争取”的想法,又因為許延聲的無動于衷,這種想法還沒成型就胎死腹中。
許延聲被晨風吹了一路,臉頰冰冷感官遲鈍,過了一會兒才明白剛剛的溫熱觸感是什麽,徒勞地後仰了一下脖子。
皺着眉:“你幹嗎?”
謝逐橋說:“你臉上沾了紙巾。”
許延聲不滿道:“你可以和我說。”
謝逐橋:“你看不見。”
許延聲不再和他争,從蔣行止手裏拿回狗繩,牽着頂流走了,溜一圈和溜兩圈沒有本質差別,只要別和謝逐橋做無謂的糾纏就可以。
遛完狗回來,許延聲才在座位上坐定,周攸攸就來了,她身板小費勁地捧着一堆狗玩具和零食,嘩啦啦地全部丢在邊上的小餐桌上。
許延聲罕見地看不懂她。
周攸攸穿着劇服,外頭套了厚厚的長款羽絨服,長發及腰,所有一切都說明她此時的行為很困難,然而她偏偏這樣做了,直起身,對着許延聲笑:“延哥,給小狗玩的,叫什麽名字。”
許延聲終于嘆了口氣,在周攸攸出現不到十天的日子裏決定以後不再讨厭她:“頂流。”
周攸攸蹲着身摸摸它:“頂流,好可愛呀。”
頂流睡在許延聲腳邊的小毯子上,停止流浪的它只有兩個要求,一是要有吃的,二是要有許延聲,幾乎無時無刻不在黏着許延聲,連昨晚睡覺,都在它嘤個沒完的情況下,許延聲妥協般地開着房間的門。
周攸攸昨晚在拍戲,主角戲份比配角多了不少,沒法和謝逐橋一樣去看許延聲和他撿的狗,早上聽說許延聲帶着狗來着,非要助理回去把她給小狗準備的東西拿過來,一刻不停。
“你很喜歡狗?”許延聲無動于衷地問。
周攸攸點點頭,又望着許延聲笑說:“所有的小動物都很可愛,但是狗很親人,其實我也喜歡貓。”
周攸攸今年二十歲,和宋承悅一般大,她眼睛很亮,裏面閃爍着明亮的光,許延聲突然想到了馮景和說的喜歡。
午飯吃了簡單的便當,頂流很貪吃,許延聲在吃它在旁邊叫,周攸攸端着飯盒過來加入原本的四人桌,謝逐橋也在,下意識挪了位置,隔着衣服撞到了許延聲的手臂。
許延聲瞥了他一眼,沒說話。
許延聲夾了一塊肉,無視周攸攸的“延哥,狗不能吃太鹹的東西”把肉丢進了嘴巴長得老大的狗的嘴裏。
謝逐橋默不作聲地遞給他一雙新筷子。
早上起太早,許延聲飯後要睡覺,頂流在邊上嘤嘤嘤,它被牽了狗繩,一上午很安靜地趴在許延聲腳邊,這會兒不是要拉屎就是要尿尿,許延聲第三次覺得養狗真的很麻煩。
牽着狗繩把狗領到湖邊,不像早上憋了一整夜那麽急促,頂流慢悠悠地往前走,時不時回頭看一眼許延聲。
許延聲沒好氣地說:“撒個尿還要我圍觀,你能不能要點臉。”
頂流嘤了好長一聲,在草叢裏尿了。
影城的湖邊風景一直不錯,不管是下雨還是下雪,哪怕是豔陽高照,因為靠近溫柔的湖水都會變得柔和起來。
湖邊坐着一個人,靜靜地望着湖面,羽絨服的帽子把她的後腦勺蓋的嚴嚴實實。
養狗的人身上都有味道,像是看到同類那般,頂流飛快地跑過來,停在周攸攸腳邊轉悠,嗅嗅她的鞋尖,歡快地搖着尾巴。
周攸攸擡頭看向來人,許延聲索性把狗繩丢給她,和她隔了條一米寬的鵝卵石過道,坐在另一側的石椅上。
“怎麽不去睡覺?”許延聲問,主演們一天拍戲時間長,有任何閑暇時間都會用來睡覺,過去謝逐橋就是這樣,在他還沒有打算和許延聲撇清關系的時候,總是和他說困,人可以忍痛,但困意難消,往往很難堅持。
周攸攸笑了笑,她是個很愛笑的人,和許延聲認識的所有人都不一樣,大概是女生的原因,天性柔和:“在打電話。”
許延聲莫名其妙地問:“給馮景和?”
周攸攸有些許驚訝:“你認識景和?”
在上班時間,不惜放棄睡覺也要打電話的自然不會是親人這樣永遠不會離開的角色,許延聲不懂親人這個詞語和概念,只是理所當然的猜測,他白天才想到的馮景和。
許延聲沒說是不是,反而抛出問題:“他怎麽樣?”
似乎沒意料到許延聲會問這樣個人又隐私的話,周攸攸愣了很短暫的一瞬,而後笑道:“景和他挺好。”
沒說哪種好,但周攸攸的回答會讓許延聲有一種“既然挺好為什麽會要分開”的疑問,緊接着許延聲又想,自己身處其中也不明白謝逐橋為什麽。
這就是許延聲不喜歡周攸攸的原因,他無法怪罪這個世界的謝逐橋,但會遷怒于這個世界除了謝逐橋之外的所有人,他們會讓他想到謝逐橋,其中包括許延聲自己。
湖面碧波蕩漾,反射的太陽光刺痛了許延聲的眼睛。
“馮景和說過一句話。”許延聲慢慢啓唇。
“什麽?”周攸攸轉過頭看他,出于禮貌地詢問,實際上并不好奇。
許延聲開口,語調平淡:“他說十八歲的你很漂亮,想給你摘星星摘月亮,你要什麽他都會給。”
他不記得原話,只是覺得當時的馮景和很有意思,後知後覺發現的喜歡結局是一場悲劇,作為看客,想給他掌聲鼓勵。
周攸攸這下是真有點意外,唇角慢慢翹起來,沒忍住笑了,又問:“那十九歲二十歲不漂亮了?”
“不知道。”許延聲回頭看她,突然想說點什麽。
“他很喜歡你,你知道嗎?”
“......什麽?”
看着周攸攸,許延聲漸漸明白了馮景和的喜歡,他當初的偏執和瘋狂好像都能夠被理解,連眼淚和不舍都解釋得通。
喜歡一個人,可真的奇怪。
“周攸攸。”大概是第一次,許延聲叫她的名字。
“不管你現在和馮景和是什麽關系,三年後你會不顧一切想和他分開,然後他和你魚死網破,鬧得兩敗俱傷。”
“你在娛樂圈這幾年的全部毀之一旦,而馮景和僅僅是有些傷心。”
“三年後的結局就是這樣,現在你知道這個結果,是會選擇現在和他分開,還是讓三年後有個不一樣的結局。”
所有的話都是陳述句,許延聲問的很平靜,也沒有映射自己,沒有替馮景和和周攸攸其中任何一個人不值,像是詢問或是預警這段時間的自己,所有靠近都應該适可而止。
許延聲像神棍似的說了一通,周攸攸卻好像不意外,也沒有問許延聲為什麽會知道三年後的事,她很平靜地望着許延聲,輕聲說:“逐橋和我說過一樣的話,他讓我離景和遠一點。”
她沒有發現許延聲瞬間慘白的臉色,誠懇又充滿求知欲地問:“是真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