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47章
一切都有跡可循。
許延聲曾經很天真, 以為他沒有介入過的謝逐橋的人生原來是這樣,以為謝逐橋很溫和,哪怕對許延聲也可以很好。
謝逐橋在許延聲不高興的時候仍然選擇靠近他, 對曾經的緋聞女友又避之不及。
許延聲不止天真,還愚蠢,和一個人相處三年竟然輕而易舉忘記他的本性。
“延哥?”沒聽見許延聲回答,周攸攸關切地望着他。
許延聲慢慢笑了,唇角弧度并不明顯:“他什麽時候告訴你的?”
“誰?”周攸攸倏然反應過來, “逐橋嗎?有幾天了。”
不等許延聲問,周攸攸慢慢地說:“他莫名其妙地躲我, 我就去問了。”
頂流對謝逐橋無感,倒是很喜歡周攸攸,被周攸攸撸着腦袋,輕聲地哼唧。
“然後呢?”許延聲表現出了難得的興趣。
周攸攸便說:“他沒告訴我為什麽,但是有問我, 是不是和景和在一起, 然後讓我離景和遠一點。”
“沒告訴你原因嗎?”
“什麽?”
“為什麽離馮景和遠一點。”
周攸攸搖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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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延聲于是笑起來, 聲音平淡, 周攸攸卻覺得膽寒:“他沒告訴你三年後馮景和會把你的事業全部毀掉的原因是你要離開,也沒告訴你那時候馮景和不舍得你離開所以哭了很久也發了不少瘋。”
其實這兩件事情并沒有本質差別, 所以許延聲不明白。
謝逐橋讓周攸攸離開馮景和,又為什麽要選擇靠近許延聲。
許延聲講的簡潔, 周攸攸不能完全理解, 只問:“是真的嗎延哥。”
天氣溫暖, 拂面的風都是暖的, 午後的陽光照在許延聲好看的臉上,許延聲舒服地眯起了眼:“你問哪件。”
周攸攸有些許迷茫:“我也不知道。”所以時隔幾天還是想給馮景和打電話, 她一向活得清醒,知道自己該要什麽不該要什麽。謝逐橋說的話她當然沒有全信,但偶爾因為感覺活着的時候,會希望那些事不是真的。
“我剛才說的都是真的。”緊接着不管周攸攸信不信,許延聲站了起來,連狗都沒要,“你在這吧,我先走了。”
“延哥。”周攸攸終于發現氣氛的不同尋常,她反應的太慢了。
許延聲回頭看了她一眼。
“你和逐橋......”周攸攸不确定地抛出四個字。
許延聲沒什麽表情地望過去。
“沒事。”周攸攸搖了搖頭,明白有些事情她不該多問。
許延聲背影消瘦,在陽光下漸漸離開在周攸攸的視線範圍內,他步伐總是平穩,讓周攸攸以為,許延聲是個不一樣的人。
湖水離劇組不算很遠,通常在劇組找不到的人十有八九都能在這邊看到身影。
蔣行止就在不遠處張望,見許延聲回來立馬迎上去:“老板,頂流呢?”
上一次情緒失控是在謝逐橋家,那間謝逐橋不想被許延聲知道,許延聲卻不請自來的房子裏。
此時的許延聲面色平靜,表情并不像當時那樣猙獰,目光平直地望向蔣行止,答非所問:“謝逐橋呢?”
許延聲從來耐心一般,能等周攸攸把話說完已經是極限,他等不到謝逐橋過來找他,再也管不了今天的天氣和他們下午要拍的戲。
“應該在休息,怎麽了?”蔣行止習慣在墳頭蹦迪,沒看出許延聲的臉色不同。
許延聲說:“讓他來見我。”
蔣行止說:“他下午有戲,宋小悅現在和他在一起,不能等睡醒再叫他嗎?”
許延聲的神色很冷,蔣行止第一次發現了他老板的可怕,而許延聲接下來說的話,讓他确定了這一點。
“不想去就滾。”
蔣行止:“......”
許延聲從小沒有人教,不懂什麽叫情緒管理,當時的情緒失控讓他想不懂,現在也沒有多清醒。
周攸攸遲鈍地意識到了什麽,把湖邊這塊地留給他,牽着頂流經過許延聲的時候,小聲地叫他:“延哥。”
許延聲冷睨了她一眼,說:“走。”
謝逐橋什麽都沒問,蔣行止說許延聲找他,他就不管不顧的來了。
許延聲坐回原來的地方,湖水在陽光下泛起漣漪,金色的光反射出來,不動聲色迷了看客的眼。
謝逐橋慢慢走過去,望着許延聲孤獨的背影,似乎是預料到了什麽。他總是在等,像等待樓上住客沒有掉的第二只鞋子一樣,等待那把叫許延聲的刀劈下來。
等待是比知道結果更磨人的事,因為結果總是要來,而時間只不過是一把鈍掉的刀。
謝逐橋坐在許延聲旁邊,沒有像周攸攸那樣,和許延聲隔了那麽遠。
“謝逐橋。”許延聲于是叫他的名字,沒什麽情緒。
謝逐橋很輕地“嗯”了下。
許延聲問:“騙我好玩嗎?”
在等着謝逐橋的那幾分鐘裏,許延聲想到的不是他們最後那段時間剪不斷的糾葛,他也沒有想最後那一天疾馳在紅綠燈下問謝逐橋的那個問題。
許延聲很平靜,又很不能理解地想到了他們之間最後一個擁抱。
不是離開前在房間接的吻,而是鮮血淋漓的車禍現場,許延聲看不清謝逐橋臉時下意識收緊的懷抱,如果他當時還有力氣的話。
謝逐橋如今做的一切讓許延聲心生錯覺,或許他當時聽錯了,也可能以往的每一次,謝逐橋說的都是不想。
“謝逐橋,你還想和我分開嗎?”
“不想。”
但是可能嗎,當時溫熱的血腥味、濃郁的擁抱,許延聲一直都記得,他只是不願意想而已。
很多事情可能無法深究,因為連許延聲自己也不明白,當時那麽做到底是為了什麽。
“對不起。”謝逐橋終于在許延聲面前說出了這個詞語,而許延聲終于聽見了,并且他輕聲笑了,很不理解似的問:“在等我說沒關系嗎?”
許延聲的手就垂在身側,很放松的姿勢,謝逐橋想要伸手去握,卻瞬間被躲開,過于敏捷的動作出賣了許延聲的內心,現在他什麽情緒都有,連指尖不可抑制地發抖都是真的。
“什麽時候的事?”許延聲問。
“那天在酒店。”謝逐橋回答。
“那杯酒你喝了嗎?”
“應該是喝了。”
謝逐橋和許延聲重生的節點相同,他只是恨,過去恨許延聲當時恨楊編劇,所以才有力氣把楊編劇打了一頓還報了警,而許延聲自已為止地轉身,其實只是嘲諷,笑許延聲天真。
“知道我是誰嗎?”許延聲又問。
“知道。”他問,謝逐橋就答。
“什麽時候?”
“很早之前。”
許延聲這才笑了,從假不理解變成真不理解,他自以為忘記的上輩子的記憶,在這一刻如同洪水猛獸般洶湧地撞進腦海,眼前一陣陣發黑,連呼吸都不由自主般急促。
冬天很冷,陽光卻灼燒着熱氣,他們靠的那樣近,無可避免的,許延聲聞到了謝逐橋身上被體溫蒸騰過的味道。許延聲一直覺得熟悉,現在才明白這些味道原來也随着落下的汗浸滿了他的身體。
“所以你現在在幹嗎?”許延聲像是真不能理解才問的,“是不是忘了自己當初說過什麽,還需要我提醒你嗎?就和我曾經提醒你三年前在酒店的約定一樣。”
明明記性差的是許延聲,每回碰上這種事,又都是許延聲在提醒謝逐橋,告訴他不能走,又不明白他為什麽要回來。
“我後悔了。”我做錯了
“?”許延聲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別說這麽不要臉的話。”
謝逐橋又說:“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事到如今,謝逐橋仍然學不會聰明,他依然笨拙,無論面對的許延聲是會說話的還是不能動的,他連句喜歡都不會說,只會不停道歉像上輩子那樣,重複着無用的語言和蒼白的動作。
許延聲的意識一直混沌着,從發現謝逐橋是謝逐橋後,他的重生複仇狗血文就真狗血了。一大盆狗血澆在他臉上,抹不幹淨一個真相。
“謝逐橋。”許延聲終于煩了,站起來,自上而下垂睨着眼前熟悉的臉。三年前的謝逐橋确實要年輕一點,表情卻一直是三年後的從容,許延聲早該發現了。
“那時候你要和我分開,這樣那樣,等我有一天心軟,明知道我不會拿你怎麽樣。”
謝逐橋仰頭望着他,這些話他等了很久,終于聽到許延聲說的時候,眼睛卻被湖面陽光折射的光線照的忍不住發酸。
“你的目的不是達到了嗎?”許延聲問,“高興都來不及還來找我幹什麽。”
曾經緊握過的手就垂在謝逐橋面前,謝逐橋那麽想碰碰他,卻被許延聲輕而易舉躲開了。
“問你話,”許延聲突然擡高了語調,自以為可控的不在意還是失敗了,“你不開心嗎?謝逐橋?給你自由還有什麽不滿意的,非要來這裏惡心我......”
話說到一半突然頓住了。
謝逐橋猛地站起來,拉住那雙他想握很久的手,不顧許延聲的掙紮把他抱得很緊。
許延聲的冷是各方各面的,連呼吸都比尋常人涼一點,噴在謝逐橋的頸測卻還是溫熱的,是活着的會掙紮的許延聲。
“對不起,”謝逐橋生疏又很用力地抱着他,只是重複着道歉的話,他夢見過很多次,在許延聲問他想不想要分開的時候,在許延聲說你別想和我分開的時候,在許延聲和他親吻擁抱肌膚相親的時候。
似乎上輩子和許延聲所有的過往謝逐橋都做錯了,他們從一開始就是錯的,謝逐橋于是不能接受。
他夢見了那麽多回許延聲,漸漸明白,他不能接受的其實只是他們不美好的開始,那讓謝逐橋恨錯了人,用錯了情緒。
明明他愛許延聲,偏偏他知道的太晚了。
于是還是對不起,謝逐橋為他做過的所有的事情和許延聲道歉,這輩子的上輩子的通通都需要對不起。
嘴唇碰到許延聲冰涼的脖子,很輕地吻他的側臉。
謝逐橋說對不起,十句百句對不起都不敢說一句我愛你。
他小心翼翼捧着許延聲的臉,深色的瞳孔終于完完整整只裝下一個許延聲,望着許延聲的眼睛,視線往下,低頭想吻他的唇。
許延聲垂在身側的手一直緊握着,事到如今還企圖控制自己的失控,這一刻他終于推開了謝逐橋,嘴唇顫動着,難以置信地望着他。
“......謝逐橋。”許延聲的失控是連自己都難以想象的平靜。
他聲音很輕,謝逐橋卻聽見了。
許延聲問:“你是死了嗎?”
所以才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