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50章

挂了電話後, 許延聲的臉色一直不那麽好看。

馮景和一邊用餘光觀察他一邊笑,還空出時間和周攸攸發消息彙報行程。

他和周攸攸最近關系不錯,很難形容那是什麽感覺, 似乎是曾經那層稱為交易的薄膜有種脫落的跡象,因為周攸攸似乎在依賴和需求幫助。

他們之間是種很公事公辦的關系,周攸攸會和他提很多要求,能利用和壓榨的從來不會留情,馮景和不知道那個詞語叫舔狗, 但他一直甘之如饴。

很難得的,他感受到了需求, 濃烈到他能夠輕易而舉的分辨這是交易的一部分還是私人感情。

有種在談戀愛的感覺,馮景和好上頭。

“一天到晚苦着一張臉,誰欠你錢了”

前三年後三年,許延聲都找不到比馮景和更欠揍的人了:“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苦着一張臉嗎?”

馮景和露出神秘莫測的表情:“冷着臉和苦着臉是有差別的,小屁孩, 再耍帥也沒有用。”

許延聲:“......”

當時是誰和他哭哭啼啼, 現在喊他小屁孩?

馮景和在愛情裏甜甜蜜蜜, 雙商突然高了起來, 湊到他耳邊偷偷摸摸道:“你這樣子我熟,沒在感情裏受個百八十次傷都不能沮喪成這樣。”

許延聲面無表情地斜了馮景和一眼, 惦記着坐人家的車,只在心理慰問了他的祖宗三代:“看起來你很有經驗。”

馮景和煞有介事地點頭:“畢竟有人之前一直這樣對我。”

這回輪到許延聲笑了。似笑非笑的詭異表情, 看的馮景和抖了一抖:“你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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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延聲把他的話又送了回去:“确實, 你這個樣子, 我熟。”

馮景和:“......”

插科打诨永遠是最有效的調節心情的方式, 許延聲自認為自己百毒不侵,情緒波動這種東西在他這裏是不存在的。

然而他不知道, 會把蔣行止留在身邊的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他足夠神經,神經到很多時候讓許延聲暴躁不起來。

他确實有點想蔣行止了。

“馮景和,”手機裏有宋承悅的檢查報告。許延聲點開來看,漫不經心地說:“我要回L市了。”

馮景和一時疑惑:“你不是F市人嗎?”

許延聲沒什麽情緒指正他的話:“說錯了,我不是F市人,我只是住在F市。”

“那是你哪裏人?”馮景和發誓這話他只是随口接下去的,并沒有多餘的意思。

許延聲涼涼一笑:“不知道啊。”

他既不知道自己的媽是誰,也不承認徐領江是他爸,他就是個孤兒,石頭縫裏蹦出來的野猴子,沒有師父也沒有沙和尚,身邊只有一群蠢豬。

“哦,這樣。”馮景和既不了解許延聲,也不好奇他的生平,但他倆又莫名對上了磁場,關系和狐朋狗友又不太像。

“我和你一起去L市。”

許延聲挑眉:“幹嗎?舍不得我?”

馮景和一臉矯揉造作的‘害羞’:“我去陪周攸攸。”

許延聲:“......”

我去你嗎的吧。

回L市的事許延聲一個人沒說,間諜是誰不言而喻,和馮景和又浪了一晚上,第二天不情不願被拖上車走了,原因在于馮景和迫不及待想見到周攸攸,而許延聲沒有很想他的狗。

但許延聲才回酒店就被劫持了,馮景和還在喋喋不休:“你們年輕人就是起床氣大,早起的鳥兒有蟲吃懂不懂?”

伴随着許延聲的“早起的蟲兒被鳥吃”蔣行止沖了過來:“老板——”一把撞在許延聲的背上,順勢抱着他。

緊接着是頂流,順勢抱着他的腿,不斷瘋狂搖尾巴。

視線從下往上,才擡頭,宋承悅頂着一張苦大仇深的臉,小心翼翼喊:“延哥。”

“......”

他只是出門玩耍一個星期,一個個和失了智一樣怎麽回事。

蔣行止還摟着許延聲的脖子,企圖帶着他搖搖晃晃,許延聲不耐煩地甩開他,扭頭的瞬間看見了那張他最不想看見他的臉。

謝逐橋站在他一米開外的地方,不說話也不動,眼睛和黏在許延聲身上一樣,看着他被兩人一狗圍着,又看着他和他們親密,許延聲變得太不一樣了。

自私的時候希望許延聲不是許延聲,那麽謝逐橋愛他會變得毫無負擔,實際上是為自己所有的躊躇和錯誤找個借口;清醒時又希望許延聲早點變成許延聲,謝逐橋會理所當然地愛他,因為他們已經在一起很久了。

然而謝逐橋此時卻不遠不近地站着,在看到許延聲冷冷瞥過來一個眼神時甚至不敢往前,他們都沒有想要讓別人知道的意思,不管信與不信,兩人都糾纏了兩輩子。

許延聲不動聲色收回眼神,踢了馮景和一腳:“你煩不煩。”

他指的是馮景和告密的事情,馮景和也知道,朝他笑笑,無奈又覺得許延聲好笑。

這樣的笑在蔣行止看來就夠離譜,他老板離家出走一周又拈花惹草了?驚恐地問:“老板這是......?”

許延聲自然不可能說他是周攸攸的假對象,想半天沒有想到合适的,又踢了馮景和一腳:“你自己說。”

馮景和粲然一笑:“許延聲的追求者。”

“......”許延聲一口氣差點沒喘過來。

馮景和不傻的時候人還是挺帥的,好歹二十歲尾巴的人了,本事不長年紀也在,在他們這群小年輕面前游刃有餘的彰顯着成熟的魅力。

蔣行止偷偷摸摸問:“老板,他好像有點老了......”

馮景和嘴角一抽,終于找到宣洩對象,一腳踢過去:“你以為自己講話很小聲是不是?”

配許延聲馮景和都算老,還有個比許延聲更小的周攸攸該怎麽辦,這也算馮景和心病的一個方面,畢竟周攸攸年輕漂亮,他除了有錢一無是處。

謝逐橋默默看着三人打鬧,他比性格腼腆的宋承悅更沒有立場說話,馮景和一看就知道這場面有戲唱,結合許延聲說的“他喜歡男的”,忽然就明白了。

情場失意四百回,馮景和什麽不懂,故意問:“他是誰?”

他擡了擡下巴,一副正宮姿态,許延聲不用轉頭都知道他在問誰。

蔣行止轉轉眼珠子陷入深思,謝逐橋喜歡他老板,他老板因為和謝逐橋的短暫交流離家出走,所以謝逐橋......

“對啊老板,他是誰?”蔣行止看熱鬧不嫌事大,決定為兩人争取一個冰釋前嫌又或者火上澆油的機會。

馮景和難以置信:“跟着你一起來的,你也不認識?”

蔣行止無言以對:“朋友,我覺得你好像不太聰明的樣子。”

“......”

許延聲忽然短促的笑,聲音清脆悅耳,很少見的模樣,他沒轉頭,笑意綿綿望着馮景和:“他和周攸攸關系不錯。”

馮景和:“......”

從宋承悅手裏接過狗繩,許延聲問:“溜過了?”

宋承悅茫然地看向許延聲,半晌,點了點頭。

許延聲和蔣行止通電話時曾說不想和宋承悅講話,于是宋承悅往前走的一百米又縮回了五十米,怕驚擾到許延聲,怕以後再也沒有可能靠近。

許延聲這會兒心情一般,知道宋承悅的毛病又犯了也懶得理,問:“吃飯了嗎?”

蔣行止立馬:“還沒呢!”

“叫點吃的吧,我餓了。”許延聲說。

蔣行止:“好好,老板你要吃什麽?”

許延聲瞥向馮景和,面無表情:“你吃不吃?”

“吃啊為什麽不吃,吃我的睡我的這麽久,也該......”

話沒說完就被許延聲打斷了:“那他付錢就可以了,蔣行止把我房間號發他一份,外賣送到這個房間,你們過來一起吃。”

馮景和:“......”

吃飯時,馮景和也在,本着自己付了錢的原則,死活擠進了許延聲的房間。

謝逐橋不在,許延聲便問:“你不去陪周攸攸吃飯?”

馮景和沒太大反應:“她還在拍戲。”

許延聲:“拍戲就不能去了?”

馮景和不知道怎麽說。

許延聲沒太大胃口,吃不下多少飯就說困了要睡覺,這邊三人還在餐桌上幹瞪眼,他若無其事去浴室洗澡。

“老板,”蔣行止随便扒拉了兩口又來纏着許延聲,他太久沒見他了,有種老母雞護崽的感覺,謝逐橋就是那只不讨厭的黃鼠狼,觊觎他老板的全部。

蔣行止磨磨蹭蹭地靠近,對着被子裏那一坨:“老板,才九點不到你就睡啊。”

許延聲揪着被子蓋過頭頂,這就是他為什麽要一個人住的原因了。

蔣行止伸着狗爪慢慢靠近許延聲露在被子外面的手,摸摸他的手背,又捏了捏,差點跳起來:“老板你發燒了!”

許延聲不耐煩地踹人。

馮景和被蔣行止的大嗓門吸引過來,掀開被子用手背探着許延聲的額頭,他沒說這方法還是從周攸攸那裏學過來的,有一會他生病賴着周攸攸來陪他,周攸攸就這麽摸過他的額頭。明明當時他的額頭更燙,卻覺得周攸攸手心很暖還很軟。

馮景和捏着下巴一臉深思:“不至于啊。”

蔣行止擔心他老板:“什麽啊!”

許延聲要蓋被子,馮景和不讓他擋臉,光明正大嘲笑他:“許延聲玩什麽,我也玩什麽,熬的夜不比他少,吹的風只比他多,怎麽就他發燒,我一點事沒有。”

許延聲:“......”

“煩不煩,”許延聲拉倒了,随便馮景和冷嘲熱諷,“說完了沒,說完趕緊滾。”

“發燒了要吃藥,我去買體溫計和退燒藥。”蔣行止不理他。

宋承悅在他出門前打斷他:“逐橋那裏有,他都會備着。”

蔣行止:“那你找他?”

宋承悅才點頭,餘光裏許延聲已經炸毛了,坐起來,臉頰有點紅,卻陰狠狠地盯着他:“你敢!”

·

“......”

蔣行止确實不敢,許延聲就算生病也不是什麽紙老虎,到頭來被捏的只會是他。

“那怎麽辦啊?”他皺着眉,好像真的被糾結到了。

宋承悅卻不明白謝逐橋為什麽不行,他隐隐有所察覺,感受到許延聲和謝逐橋之間與他人的不同,可他又不明白為什麽,明明他和許延聲認識的更早。

那倆緊皺眉頭的人在馮景和看來就是十足的傻子,打個電話給前臺就能解決的問題,非要一個兩個在這想不開。

給保镖打了電話,又指揮宋承悅去燒水,踢踢蔣行止:“你去開門。”

許延聲翻了個白眼,又把自己埋起來了。

門開時進來的卻是程聿和謝逐橋,蔣行止頓時不好了,下意識望向卧室的位置,用超級小聲的音量說:“謝先生,老板不會想見你的。”

程聿驚訝地挑眉,謝逐橋視若無睹:“叫我名字就可以。”

蔣行止瘋狂搖頭:“不不不,不至于這麽熟。”

蔣行止覺得自己是有點奇怪的,他不怕見人就冷臉的許延聲,偏偏怕謝逐橋和程聿。謝逐橋其實很有禮貌,而程聿更是見人就笑,兩人對人都有一種恰到好處的靠近和疏離,蔣行止其實适應不了這個。

謝逐橋笑了笑,無奈又無力,把退燒藥遞給蔣行止。

他一直在門口等,猜測許延聲不想讓別人知道,于是他就等,想等到所有人都離開,然後和許延聲談一談,任打任罵都沒有關系,只要別不理他。

等來的卻是馮景和的保镖和他手上的藥。

對許延聲生病的事,謝逐橋幾乎有種本能的恐懼,哪怕只是簡單的感冒發燒,但他就是怕,怕許延聲難受,怕他沒人照顧,

“那我先走了,他好了你告訴我一聲。”

程聿沒和謝逐橋一起走,笑着問:“我能進去看看?”

蔣行止小心翼翼地擡眼瞥他,不明白真的不明白,程聿對許延聲莫名其妙的關注度到底來源于哪裏。

馮景和是第一次見到程聿,于是在許延聲之前他先生氣了,和燙呼呼的許延聲咬耳朵:“這男的為什麽長這麽好看?”

許延聲悶悶地笑,聲音不輕不響,在場的每個人都能聽見:“他不止好看還年輕,你氣不氣?”

最怕被人嘲笑年紀的馮景和:“......”

“燒死你。”馮景和氣死了。

“說我嗎?”程聿适時地問。

“不然呢?”許延聲從上到下的打量他,“你問問在場有誰敢說自己帥得過你?”

程聿:“......”

被人這麽直接的誇獎并不是第一次,他卻無法自控的臉紅,似乎真是個情窦初開的小男生。

“程聿哥,你也在。”宋承悅燒完開水過來,放涼的熱水端到床頭櫃上。

許延聲沒好氣地說:“諸位可以走了。”人那麽多,沒病都能悶出病來,他就是困,想安靜睡個覺。

蔣行止把退燒藥遞給他:“老板,要先量體溫超過38度5才可以吃退燒藥......”

“別想了,他這肯定超了。”馮景和适時搭腔。

延聲耐心售罄,微笑臉:“滾。”

睡一覺頭更沉了點,睡前還沒有感覺,發燒什麽的只是覺得有些冷,醒來時頭重腳輕,上廁所都要一頭撞到牆上。

聲音低啞,還給馮景和打電話。

一切是那麽的熟悉,曾經無次數被馮景和打擾睡眠的早晨,事到如今許延聲仍然記仇。

“!@#¥%……&*”腦袋暈乎乎的,一句髒話都沒聽到,只聽馮景和柔聲問:“誰?”

許延聲說:“出來玩。”

馮景和:“......”

許延聲正在酒店門前的大草坪上遛狗,馮景和下來前頂流已經拉過一坨屎了,此時正在人狗大戰,主要表現為頂流要把它拉出去的那坨再吃回去,許延聲憑着最後的倔強死死拽着它的狗繩。

許延聲臉色很差,精神倒還不錯,不然也做不出和狗拔河的事。馮景和單手插兜走過去,問:“手上的是什麽。”

“撿屎工具。”許延聲邊說邊把工具遞給他,指指那一坨,“你來。”

“?”馮景和就他媽沒明白,大清早起床已經夠離譜了,還讓他幹什麽?這輩子連撿.屍都沒有過,還要先撿屎?

“操,”可是好奇心還要更重一點,想要試試這東西到底是怎麽玩的,還是從許延聲手裏接了過來,把許延聲和一只狗拉扯一早上的東西收拾走。

皺着眉一臉嫌棄地把東西遞到身後,不遠處的保镖過來把東西接走,又給他遞了濕紙巾。“你起這麽早就是為了遛狗?”馮景和真的沒弄明白。

“沒有,”嘴唇動得幅度很小,其實還是覺得不舒服的,“死狗大清早在叫,蔣行止陪宋承悅去拍戲了,但狗是我的。”

“宋承悅是誰?”馮景和問,他其實更想問謝逐橋是誰,憑着對許延聲短暫的了解,他認為許延聲會炸毛。

許延聲沒什麽反應,跟着頂流慢慢朝前走,半晌才說:“一個小演員。”

“對你重要嗎?”

“你什麽意思?”

“随便問問。”

許延聲這才去看他,皺着眉,有點不爽:“馮景和我勸你別動什麽歪心思,”他聲音低啞,有氣無力的,像是很随意地在說:“宋承悅對我來說一點都不重要,但是要有人敢在我面前動他,我殺了他都敢。”

馮景和怔愣片刻,在确定許延聲不是開玩笑後慢慢笑了:“你和我有點像。”

許延聲恢複了那副事不關己的模樣,嗤笑:“誰和你像了。”

“你剛才說的那些,我也會做的,”他輕描淡寫地說:“誰敢碰周攸攸的話。”

許延聲腦子轉的很慢,卻又很精準,不經意間捋清一根一直以來滿不在乎的線,不動聲色地問:“哪怕對方沒動過?”

馮景和:“什麽意思?”

“如果有人和周攸攸故作親密,實際上什麽都沒發生,卻導致你和周攸攸分開,你會怪這個人嗎?”

許延聲說的有些繞,對周攸攸坦誠可以,馮景和卻像個不穩定的炸彈,有些話不能講。

馮景和困難地理解片刻,捕捉關鍵詞為“和周攸攸分開”,了然道:“會啊,如果我和她分開,所有人都不會痛快。”

蔣行止昨晚不是一事無成,趁着許延聲被衆人糾纏,偷偷摸摸把他手機調成鈴聲,震天響的非主流鄉村音樂突然來襲,把頂流吓得滿地打滾。

“......”

馮景和差點笑背過去:“你可真時尚。”

許延聲病恹恹地瞪他,接起電話:“有屁快放,我現在很想殺人。”

蔣行止:“殺誰?”

許延聲:“你。”

“嘿嘿,”蔣行止才不信,“剛才讓酒店給你送餐來着,老板,你還在睡嗎?”

許延聲不想和他廢話,直接把電話挂斷,人都在L市了,也不會有什麽大事,于是平靜又憤怒地把蔣行止拉進黑名單。

“去釣魚嗎?”許延聲問。

“釣什麽魚?”馮景和也問。

“就是釣魚,”許延聲把狗繩遞給馮景和,馮景和又往後遞,“我很無聊,什麽都不想幹,看誰都想宰了。前幾天看新聞覺得釣魚很有意思,想試試。”

他從來不是會對人解釋的人,願意和馮景和說的原因自己也不明白,或許是發現他在這個世界上唯一想隐瞞的事已經變成透明,又或許,是他從心裏覺得馮景和和他一樣可憐。

心心相惜并不會有,只當對方可憐又可靠。

“好啊。”馮景和怎麽都可以。

附近最近的湖就是影城裏那條,據說裏面的魚很肥美,都是附近拍戲的明星投喂的,甚至還有幾只老王八,許延聲不打算去那裏,他承認自己莫名幼稚,總是做一些很刻意的事。

他刻意的不想見到謝逐橋,刻意不想和任何人聯系。

兩人都不懂釣魚,坐在勉強算舒服的凳面上,把上了餌的魚鈎甩的很遠,然後靜靜的,漫無目的地等。

頂流被綁在不遠處的樹下,探頭探腦眼巴巴望着許延聲,馮景和收回視線:“我以為你會松了狗繩讓它自己玩一會兒。”

許延聲則說:“我以為你不會說出這樣的話。”

“為什麽?”馮景和問,許延聲似乎對他莫名的了解,實際上馮景和就是這樣的人,許延聲說的全對。周攸攸改變了他,他最近心情很好,骨子裏的暴戾和憤恨都被很好的壓制住了,像只親人的貓。

許延聲無所謂地笑笑:“誰知道呢。”

午飯在湖邊吃,保镖在陰天搭了個保暖的帳篷,許延聲坐累了往裏躺,一早上沒有動靜的釣魚竿被胡亂放置在一旁,湖底下魚餌早被吃幹淨了。

飯只吃了三分之一,高級餐廳味道适中的珍貴食材全都進了頂流的狗肚子,吃完賴唧唧地趴在許延聲邊上,趕都趕不走。許延聲推它的狗頭:“你煩不煩。”

頂流用腦袋蹭蹭他的手,小聲地哼唧。

馮景和躺在另一頭,正在和周攸攸發消息。

許延聲很無語:“你們以前也這樣?”

馮景和一臉你終于問我了的表情:“什麽樣?”

“......”許延聲硬邦邦地說:“膩膩歪歪,很煩。”

馮景和說沒有,他也不明白:“前段時間突然不一樣了,但她也沒說為什麽,就是消息突然回的勤快了,那種明顯不想理的情緒慢慢沒有了。”

“你沒說你和周攸攸是什麽關系。”

“你和宋承悅一樣的關系。”

“不一樣,”許延聲閉上眼,聲音有點輕,“我們不上床。”

馮景和:“......”

不知該誇獎許延聲是正人君子,還是該嫌棄他把上床睡覺說的那麽随便。

馮景和問:“那你為什麽?”

許延聲幾乎對他有問必答,就算不知道馮景和問的到底是什麽。

“人傻錢多無聊,我沒指望宋承悅能給我帶來什麽,一開始就沒想過,以後也不會指望。”許延聲自認為自己不是善良的人,也沒有要做慈善的想法,“像養一條狗,總得有始有終。”

“你真他媽牛。”

如果不是周攸攸打電話來催,兩人很可能會在湖邊過夜,上午在釣魚,下午已經躺平,晚上再睡一覺,事實上完全有可能。

湖邊風大,風聲在帳篷外呼呼作響。這一隅角落卻是安靜的,像是世界末日來臨都不會影響到裏面的兩人一狗。

許延聲下午睡過一覺,醒來卻沒能起來,馮景和按着他的腦袋,在給周攸攸打電話,聲音做作:“在外面釣魚,馬上就回去了。”

“......松手。”許延聲腦袋很重,渾身無力,半天就擠出兩個字。

“沒釣到啊,釣魚竿都被魚叼跑了。”

許延聲想刀人的心躍躍欲試。

“他在我邊上,估計昨晚沒吃藥,還燒着,像個暖爐。”

“......”

“我送他去醫院就行,你下戲了沒,下戲先回去休息,我會把人治好了給你送回去。”

“叫延哥可以,你別真在意他就行。”

“也沒見你叫我哥啊,他明明小屁孩一個。”

“......”

許延聲被馮景和打包去了醫院,手背紮上針,人就跑路了,他餓半天了,又不知道哪來莫名的耐心願意陪着許延聲造。

唯一值得一提的是馮少爺舍得花錢給只吊兩瓶水的病號開了間獨立病房,房間雖然空,勝在安靜,沒有人也沒關系,許延聲只想放空睡覺。

關門聲很輕,許延聲空着的那只搭着額頭企圖減緩連綿不斷的痛感,察覺到有人來,疲憊地轉頭,他現在什麽情緒都沒有,連平靜都算不上,高熱把情緒燒成一把灰,不用風吹都能散盡。

“滾。”許延聲閉上眼,吐出一個字。

那天之後他一直避免在想,怕腦子不受控制,所以連人都不想見,自欺欺人又怎麽了,他本就性格懶散,不在意是最輕而易舉的情緒。

謝逐橋坐在床旁,想摸他汗濕的頭發又被用力甩開,許延聲沒有心情說話,所有力氣都用在這一下,濕漉漉的眼睛瞪着他,不甘心又罵道:“你惡不惡心。”

謝逐橋面對許延聲有種天然的無力感,哪怕過去想要和他分開一樣,他總是想,卻說不出很多話,如今也一樣,想要辯解,又覺得無從說起。

“你不要讨厭我。”謝逐橋望着許延聲被手臂擋着的下半張臉說了這麽一句,他覺得言不由衷,不知怎麽樣才能把胸口沉悶又洶湧的感覺通過言辭準确表達。

“我不是故意騙你的,我只是不敢。”

“許延聲對不起,你......”原諒我好不好。

病房裏本就安靜,除了謝逐橋急促又努力的呼吸,不剩下其他。許延聲動作不變,也不想說話,從來沒覺得病是病,如今卻覺得自己真病了,殘存的意識只察覺到無能為力。

“我沒有死,”許久後許延聲聽見這麽一句。

謝逐橋說:“我只是很想你。”

許延聲終于翻過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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