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57章

許延聲最近很少出門, 其他人不知道,他卻發覺這樣的日子越過越像從前。

蔣行止的朝氣影響了許延聲,帶着他早起、吃飯, 讓他慢慢過上了普通人該有的生活。

現在卻沒用了,許延聲拒絕地很果斷,不像過去那樣好說話,曾經沒有的底線一旦和謝逐橋扯上關系,他的情緒波動的很明顯。

那是一種無言的憤怒, 許延聲雖然不說,蔣行止卻明白。

蔣行止從小就過的很好, 會被人氣到說不出話來的時候很少,但也不是沒有。只是許延聲不說,不像他過去那樣,會把自己不好的情緒發洩出去,告訴身邊的人。

事實上宣洩情緒是很有用的, 許延聲卻一如既往把自己關在房裏, 拒絕溝通, 表面上粉飾太平。

唯一的出門就是帶頂流解決生理問題, 上午下午各一趟,蔣行止美其名曰:“老板, 你和頂流都需要運動。”

許延聲沒再拒絕,他雖然看大頂流不順眼, 但還是很喜歡小頂流。況且蔣行止當初拿這只狗威脅他回來, 當時他就明白, 這只傻狗在他這裏還是有分量的。

蔣行止晚上沒回來, 許延聲就自己吃外賣,像是回到了過去, 一個人待在空蕩蕩的房間,很快就過完了一天。

敲門聲響,許延聲有點想罵人,前兩天刷到了相關視頻,于是他翹着腳瞪着狗:“別的狗都會開門,你會什麽?”

這簡直就是狗身攻擊,頂流低頭瞅了瞅自己的小短腿,又往門把手上看看,它沒讀過書,怎麽對比都覺得這個身高沒那個開門的功能。

委屈地:“嘤——”

許延聲邊走邊罵罵咧咧地罵狗:“養着你,吃我的用我的還要我帶你出門遛彎,我是提什麽過分的要求了?”

越想越氣,回頭看看跟着腳邊轉圈圈的狗:“開個門都不會,你算什麽狗。”

緊接着許延聲打開門,在頂流類似于“難道你更喜歡這個”的嘤嘤聲中,垮下了臉,還不如腳邊這只傻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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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換在過去,許延聲一定會問“你過來幹什麽”,但他現在,連這句話都省了,只覺得煩。謝逐橋的陰魂不散讓他根本找不到理由,就像過去謝逐橋總能在他每個心情不差的時候告訴他要分開一樣,他總是把許延聲弄的像個笑話。

許延聲要關門,謝逐橋直接把手擋在門框上。

那一刻,謝逐橋因為疼痛下意識的抖動讓兩個人都是一怔,謝逐橋沒預料到許延聲真的會關門,而許延聲發現自己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心狠。

謝逐橋的表情倉皇又凄涼,像是沒預料到,又或者他怎麽都不會想到。他知道許延聲早就不要他了,身體疼痛遠遠大不了心理的,可是謝逐橋還是很痛,他把受傷的手藏到背後,仍着痛,蒼白地笑:“關什麽門?”

許延聲皺眉,表情是明顯的厭惡,謝逐橋後知後覺地想,許延聲以前看到的我是不是也是這樣的,這麽讨厭,這麽讓人難過。

“看見你不需要關門?”許延聲的話比他表情還冷,手放在門把上,随時等着再次關門。

謝逐橋額角出汗,那不是因為痛,他看着許延聲,明知道這話不該說又沒能忍住:“那天沒和你說生日快樂。”

“你還好沒說,”許延聲并不給他留情面,“已經夠讓我惡心的了。”

他其實還是謝逐橋記憶裏的模樣,不管身處弱勢強勢,總是不會讓自己輸。

可謝逐橋又覺得許延聲變了,他不再是那個會說“不可能分開”的人。

酒精讓謝逐橋變得遲鈍,他愣愣地看着許延聲,視線從他冷淡的眼睛滑下去,落到他的唇。

此時此刻,謝逐橋深陷在許延聲還活着的記憶裏,沒被他的話傷到,相反只覺得委屈:“我今天生日。”

謝逐橋皺着眉,慢慢地想其中的因果關系,他為什麽會來到這裏。

謝逐橋想要去拉許延聲的手,被躲開了,這才覺得難過:“你不要生氣了好不好,”或許他沒有完全醉,只是撐着酒精自我欺騙,要是在平時,他甚至不敢來見許延聲,“都是我的錯。”

被放棄的手懸在空中,徒勞去做着想要牽手的動作,半晌,失落地低下頭,小聲說:“許延聲,生日快樂。”

謝逐橋總是這樣,知道許延聲不想要,但還是想說。

過去是想要分開,現在是想要挽留。

我好壞啊,謝逐橋想,難怪許延聲不要我了。

時隔一個星期,謝逐橋還是和許延聲說了生日快樂,許延聲吃到他送的蛋糕,聽到他說的祝福,但是好像更不開心了。

謝逐橋看見許延聲在笑,唇角翹起的弧度慢慢繞進謝逐橋的心裏。

“你和我說生日快樂?”謝逐橋聽見許延聲問。

“許延聲。”謝逐橋在這樣的笑裏迷失了自己,以為還在從前,因為許延聲早就不願意對他笑了。但許延聲又躲開了他,謝逐橋于是反應過來,許延聲在笑,但好像并不開心。

謝逐橋還是點點頭,許延聲說什麽他都願意聽,也想很乖,要有問必答。

許延聲低頭,和瞪着無辜眼睛的頂流對視一秒,随後短促地笑出了聲:“我謝謝你。”

謝逐橋沒說不客氣,他盯着許延聲的唇,看見他嘴唇張合,應該是說了什麽。

好半天才反應過來,許延聲問他:“你今天生日?”

謝逐橋又點點頭,像讨吃的小狗,比當初想他收留的頂流還要可憐巴巴。

許延聲說:“那我送你一份生日禮物好不好?”

謝逐橋不解地皺眉,不管醉沒醉,都不影響許延聲在他心裏的印象,許延聲不是會給他送禮物的人,就算在過去,他都不會願意和謝逐橋說一句好聽的話。

謝逐很疑惑,又不想錯過,他第三次伸手去握,被許延聲捏住,微涼的手指帶着他的掌心丢了出去,像是很嫌棄。

卻又面不改色:“有一件事情,我從來沒有告訴過你,今天倒是個好機會。”

十八歲那年,把那個女人開掉以後,許延聲的生活并沒有好過起來,反而因為家裏少了個走動的人,他陷入一種更深的迷茫裏。會覺得自己做錯了事,又會覺得自己憑什麽認錯。

許延聲在那樣的自我懷疑裏,漸漸生出了遲來的叛逆,真正的叛逆期卻沒有那種東西,因為生活太過沉默,他活得太過寡言,連個叛逆的對象都沒有,因此過得很安靜。

可他也沒明白,那種遲來的叛逆是因為什麽,畢竟生活比當年更糟糕。

于是許延聲的大學生活過得很糟糕,他仍然是那樣不和人相處的性格,卻又逼着自己漸漸融入人群,在性格上變得像一個正常人。

這并不是一件好事,沒有人說,所以許延聲不知道。

許延聲和同學關系不錯,因為他很愛笑,好看的臉解決了生活中大部分問題,甚至在同學問他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飯或者出去玩的時候,他也是笑着拒絕了。

“不去了,有事。”,“你們去玩吧。”,“好的,下回再說。”

他那樣游刃有餘,卻一點都不開心,看着別人正常的過日子,只覺得前十幾年都算平靜的心漸漸被自我否定的情緒蠶食着。

不止不快樂,許延聲甚至要瘋了,他找不到活着的意義,每天醒來,都在問為什麽。

我為什麽活着,活着有什麽意義。

他去想,但是想不到。

沒有親人要照顧,沒有朋友舍不得,只有一個心血來潮建立的破公司,不要就不要了。

如果世界少了他會有什麽不同嗎,不會,因為連一個難過的人都沒有。

所以又為什麽活着呢,辛苦的過一輩子,死了不過一把骨灰。

在好死和賴活着裏抉擇不下,生活竟然這樣過了下去,知道某一天刷到一條新聞,世上有更多比他更可憐的人,孤苦伶仃無依無靠這都沒什麽,他們連飯都吃不飽。

許延聲并沒有同情心,他很冷漠地看完了這則新聞,不在意的下滑。再看到的就是capx成團前的那檔選秀,他以媒體人的敏銳發覺這不過是一場不高明的炒作,宣傳節目中的一位成員成長經歷,主要是為了凸顯他的可憐和不易。

許延聲确實像個神,他在那個時候像個命運背後的操控者,輕而易舉決定了一個人的命運。

“什麽?”謝逐橋感覺出了氣氛的不同尋常,許延聲不會愛他,要說的話很可能又是一把鈍刀,每日每夜切割他的靈魂,讓他狼狽,又讓他無法察覺。

“我以前覺得自己很可憐,”許延聲把傻狗往裏踢了踢,不讓它聽,“怎麽能不可憐,沒見過親媽是誰,親爹也不想看見我,和保姆待在一個戶口本裏,她還是個啞巴。”

許延聲從來不說,現在卻輕描淡寫地用四句話很完整的概括,謝逐橋的心很痛,那終于不是鈍痛,許延聲傷害自己比傷害他有用,謝逐橋感覺自己被捅死了,只用了一秒鐘。

看着謝逐橋慢慢變了的臉色,許延聲只覺得好笑。

“所以後來啊,我就去可憐別人了。”沒找那個被炒作的對象,許延聲像是閑來無事一般,翻起了節目裏一百多個參賽者的資料,他找了和自己最像的那個。

算命先生算命需要的是生辰八字,所以表面上可憐有什麽用,許延聲需要那種刻在命運裏無法躲避和逃脫的可憐人,像他一樣。

“那麽多個人裏面,你和我生日最接近啊,所以我就來可憐你了。”

前兩天确實是許延聲的生日,他那位什麽都不是親媽留給他唯一的東西就是生日,她沒連這種日子都剝奪走。

命運撥弄風雲,許延聲也撥弄着別人的人生。

“......所以,”似乎又有一把刀朝謝逐橋捅了過來,不知是太痛了,還是酒沒有醒,他反應不及,又或許不想承認。

“所以,你不要誤會。”許延聲突然變得溫柔,他看着謝逐橋怔仲在原地,心裏只生出了快意。這樣才是對的,這才是和謝逐橋接觸的初衷,而不是一次次被這種人左右情緒,像個笑話。

“所以其實也可以不是你,跟了你那麽久,當初在酒店截了你,和你本人并沒有關系。”

“謝逐橋你現在纏着我陰魂不散是因為什麽呢?那場車禍對我愧疚嗎?還是那麽多年發現我也不是毫無作用。”

“但是謝逐橋,你看,”許延聲嘴角帶笑,像是不動聲色的蠱惑,“其實和你沒有關系啊,也可以不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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