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58章

謝逐橋以為那是一把鈍刀, 他的骨頭和血肉被日漸磋磨着早就忘記了痛。

但許延聲一刀捅過來,他還是感覺到了痛,那一刀太狠又太準, 它把謝逐橋和許延聲的曾經否定,謝逐橋顫栗到不敢後退。

謝逐橋迎着傷痛往前走,他不敢後退,怕許延聲連痛都不想再給他。

謝逐橋越痛,許延聲就越想笑, 他笑得諷刺,打量着謝逐橋的狼狽, 看謝逐橋蒼白的臉傷心流淚。

那是許延聲在謝逐橋拍的電視裏才能看到的畫面,小橋公主哭的那麽好看。

生活不是電視劇,謝逐橋問不出“你是不是騙我”的話,他知道許延聲言出必行,愛恨分明, 許延聲那麽恨他。

許延聲在謝逐橋的一步步靠近裏問:“還不走嗎?”

謝逐橋拉他的那一下好狠, 許延聲被謝逐橋的蠻力拽的很緊, 手臂牢牢地箍住他, 滾燙地眼淚砸在許延聲的肩上。

許延聲不明顯地抖。

“對不起。”謝逐橋把道歉念的絕望而無助,他想到了那個下雨的冬天, 許延聲滿身濕漉漉卻把他抱住,那是謝逐橋午夜夢回時奢求的曾經。

“許延聲, 對不起。”謝逐橋聲音顫抖, 無聲的眼淚一直在流。

許延聲被砸懵了, 有一瞬間眼前一片空白, 呼吸間聞到很濃的酒味,聞着就讓人醉。

“對不起, 許延聲對不起......”

許延聲終于明白幾個月前在醫院樓梯間時謝逐橋深陷的某種情緒來源于哪裏,猛地推開謝逐橋。

酒精和情緒讓謝逐橋的反應持續遲鈍着,他被推到了地上,終于清醒過來,難以置信地擡頭,卻無法承受許延聲那樣冷漠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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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逐橋驚慌失措,落荒而逃。

緊閉的房門裏,許延聲搭着玄關無法站立,頂流着急地在他腳邊亂轉,許延聲顧不上他,踉踉跄跄地往前走,他走不到房間,在腳尖碰到沙發的那一刻,整個人撲了過去。

頂流大叫:“汪!”

許延聲重重落下,身體因為怕冷蜷縮起來,他緊閉着雙眼,無論頂流怎麽叫他都不張口。

許延聲是第一次養狗,一邊嫌棄一邊養,不讓頂流上沙發也不讓它上床,除非有人抱,不然他只能睡在各種地面上的攤子裏。

頂流很乖,一邊哼哼唧唧地抱怨,一邊又遵守着許延聲給它的規定。

但它等不住了,許延聲的沉默和行為讓它害怕,它跳了上去,潮濕的鼻尖抵着許延聲的臉輕嗅。

小聲地:“嗚嗚。”

許延聲只縮着不動,頂流望着他脖頸裸露在外的皮膚,猜想他可能是累了。

許延聲在意識混亂中感覺到有一股熱源在接近,毛茸茸地貼在他的皮膚上,下意識伸手抱緊。

“嗚——”被勒的難受,頂流開始掙紮,它有一點想離開的意思,許延聲便放開了它。

許延聲曾經很偏執,就愛那些不屬于他的東西,發了瘋一樣的想要,頭破血流也不放手。後來他換了想要的東西,不再執着于得不到的事物,無論是宋承悅還是頂流,都不會再讓他不快樂。

直到剛剛,許延聲才明白,他什麽都不配要。

頂流逃離開許延聲的魔爪,尾巴打了個轉撲了他一嘴的毛,從沙發這頭晃到沙發那一頭,再把被宋承悅搭在沙發扶手上的毛毯踩亂,咬住了一個角,艱難地拉到許延聲身邊。

質感柔潤的毛毯滑過許延聲的手臂,碰到了他的臉。

許延聲睜開眼,看見了頂流濕漉漉的眼睛,終于笑起來,啞聲罵道:“傻狗。”

頂流很小聲地嗚咽,不明白許延聲為什麽難過,又覺得自己很沒用。

毛毯很大頂流卻那麽小,它用力地咬着毯子只帶過來一個角,它想給許延聲蓋被子,但是做不到。

剛讓大狗難過完,許延聲決定對小狗好一點,動動手把毛毯蓋在身上,連腳指頭都沒有放過,只留了一節脖頸。

許延聲看着頂流,頂流看着許延聲。

“要不要抱?”這才是真的溫柔。

頂流搖着尾巴,小心翼翼地趴在許延聲的脖子上,體溫比毛毯還暖。

蔣行止晚上吃得不多,他跟着許延聲,卻吃着謝逐橋的飯,總覺得心虛。

謝逐橋中途吃了個飯一直沒回來,生日宴少了主角很快就散了,方欽山找不到人,只能問宋承悅:“有見到逐橋嗎?”

宋承悅皺眉,不由擔心:“有沒有在衛生間?他是不是喝多了?”

方欽山:“沒有,不在,我都找過了,電話也沒有接。”

謝逐橋在這場聚餐裏不告而別,宋承悅和蔣行止對視一眼,兩人默契地猜到了什麽。蔣行止說:“你先在這裏找着,我們回去看看,可能回酒店睡覺了。”

方欽山顯然不認同蔣行止的觀點,他不清楚謝逐橋和許延聲的事,但也沒反駁蔣行止:“好的,那麻煩你了。”

“不知道延哥睡了沒有。”宋承悅說,他們習慣睡前往許延聲這邊待一會兒,在自己房裏沒事,三個人在一起才熱鬧。

蔣行止一臉不屑:“現在什麽時候,老板怎麽可能會睡?”

敲了門,但沒人應,蔣行止邊嘀咕着:“難道老板真睡了?”一邊拿出房卡。

他找前臺要的,許延聲經常不想給他開門,人在裏面就是不吭聲,他圖方便在經過許延聲同意後直接要了一張。

客廳燈還亮着,許延聲在沙發上睡覺,懷裏抱着頂流。

“老板?”蔣行止蹲在沙發旁叫他。

許延聲沒睡着,半睡不醒渾渾噩噩的,蔣行止進來動靜很小,他早聽見了,本來不想理,又因為對方這會兒的不識相皺起了眉。

半晌才睜眼,神情倦怠:“沒事趕緊滾。”

許延聲每次生病都很明顯,蔣行止幾乎是看出經驗來了,都不需要碰他,已經喊讓宋承悅去拿退燒藥。

許延聲皺着眉煩他,掀了被子抱着狗回了房間,頂流大喜,終于能上許延聲的床了。

蔣行止盡職盡責地跟在他身後:“老板,怎麽又生病啦?是不是最近換季?你不是也沒怎麽出門嗎?”

許延聲背過蔣行止躺着,他不想說話也不想動。

宋承悅拿了藥過來:“延哥。”

許延聲把被子蓋過頭頂,拒絕吃藥。

蔣行止和宋承悅對視一眼,還來不及說話,手機就響了。片場吵鬧,他把鈴聲調到最大,在這種沉默的氣氛裏額外刺耳。

許延聲啞着嗓子“啧”了好大一聲。

蔣行止敷衍地:“對不起對不起老板。”他連房間都沒出去,直接點了接聽。

方欽山還是沒找到人,他才跟謝逐橋不久,不了解他的脾氣和習慣,只知道一味地停留原地,不會變通。

“逐橋有回去嗎?”方欽山問。

蔣行止一拍腦袋:“謝逐橋啊?”

許延聲直接砸了個枕頭過去:“蔣行止,你給我滾。”

“......”

剛剛和宋承悅對視時沒來得及傳遞的內容果然成真了,謝逐橋來過,許延聲反應才這麽大。

蔣行止被許延聲趕了出去,連房卡都在之後被沒收了,許延聲拒絕交流,也不想看見姓蔣和姓宋的牆頭草。

重生至今,許延聲終于有理由把自己關起來,誰也不見,他把頂流都扔給了蔣行止,打定主意要爛死在房間裏。

過了好幾天,許延聲等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人。

午休時間,程聿背着蝦哥偷偷溜回了酒店,還沒上電梯,蝦哥已經打電話來罵了。

“你上哪兒去了?!!”

“祖宗,你能不能讓我省點心,上班時間你去哪裏開小差?!!”

“相信我,你的暗戀已經有疾而終了,趕緊給老子滾回來,別去丢人現眼了!!!”

“阿?”程聿還在等電梯,把手機拿遠,“你在說什麽啊?”裝模作樣,“我在電梯裏信號不好,回頭再說吧。”

伴随着蝦哥漸漸遠去的罵罵咧咧,程聿的耳朵終于安靜了。

敲門聲響,許延聲窩在沙發裏一動不動,頂流不在,房間裏最後一點生氣被許延聲自己趕走了,他枕在沙發扶手上,聽着電視裏不大的聲音,這在安靜的環境裏很突兀,他卻沒有認真聽。

緊接着門外響起了某人捏着嗓子的聲音:“你好,客房服務。”

這才是真的突兀,許延聲分辨不了來人是誰,他這麽個缺德的人在這種時候又會尊重職業者,雖然不高興,但還是去開門了。

門打開,眼前一黑,撲面而來一股“狗味”,來人離他很近,猝不及防和他的額頭撞在一起,卻不疼。

“聽說你生病了,怎麽還沒好?”程聿笑嘻嘻地問。

許延聲想在這個門口再推一個人,程聿在他動作之前先退開了,晃晃手上的東西:“一起吃飯?”

許延聲松開門自己進去了。

程聿跟在後面:“你怎麽不理我啊?”

許延聲問:“理你什麽?”

他聲音很輕,遮不住裏頭的啞,像個大病初愈的人才醒過來,很久沒說過話,但許延聲還病着。

許延聲的偏執也包括無所謂,他可以對所有不在意的事情無所謂,其中包括自己,不包括那個人。

聽蔣行止說許延聲把自己關在房間裏幾天了,電話和微信都被拉進黑名單,他鐵了心不和任何人講話,蔣行止嘗試到了一種無力感。從前他以為自己和許延聲隔的是塊冰,他湊上去,慢慢總能融化,如今卻覺得兩人隔着銅牆鐵壁,蔣行止再也走不過去。

他在片場裏愁眉苦臉,也不給謝逐橋好臉色,宋承悅和謝逐橋關系好,蔣行止看見他就跑。

我惹不起還躲不起嗎,蔣行止無辜地想。

“我不是吃你豆腐了嗎?”程聿看着他瘦了一圈的背影問。

“你也知道?”許延聲頭也不回,像在敷衍,極力裝作自己無所謂。

“我知道啊。”程聿覺得有點難過,卻在笑,連語調都是上揚的。

“你吃的少了?”

“在你這确實不是頭一回。”

“所以裝什麽純情?”

“我這輩子還沒喜歡過別人。”

許延聲:“......”

倒水的手抖了抖,水被撒了出去,被程聿一記直球砸中,許延聲無言以對。

程聿失笑,上前替他倒了水,回頭遞給他:“幹嗎這麽意外。”

“程聿,”在這種事情上,許延聲從來不躲。

程聿在他開口前先舉手投降,杯子怼到許延聲手裏就松手,說:“別說了,給孩子留點面子吧。”

“圖什麽呢?”許延聲不明白,打量程聿的眼神裏充滿了不理解,他看到的都是程聿的優點,不懂這樣的人喜歡自己什麽。

“哪能啊,”程聿笑了笑,拆着帶來的飯菜,漫不經心道:“要是喜歡一個人有那麽容易說清,你也不會把自己關在房裏這麽久了吧,幹什麽折磨你自己。”

“行止說你不吃藥也不吃飯,大概是想要他的命。”

聽到這話,許延聲才笑:“他那麽容易死?”

“他不容易,你容易。”程聿示意他坐,“你知不知道一直發燒是會死人的?謝逐橋到底做了什麽讓你都不想活了?”

許延聲因為這三個字變得不高興,臉色拉下來,想趕人,程聿裝看不見。手上的事都幹完了,他就劃拉着手機,就是不看許延聲。

“我做過夢,不止一次,夢見你因為他死了,”許延聲的心因為這話下意識地顫抖,難以置信,程聿不知道,只接着說:“所以你才這麽恨他。”

“你是恨他吧?許延聲?”

“你這樣的人能在意誰呢?那麽刻意的厭惡和躲避,謝逐橋真是好運氣。”

“但是他一點都不好對吧?”空白的手機屏幕被程聿滑來滑去,開了一個軟件,又開了一個軟件,快把手機滑死機了,他都沒發現。

“許延聲,你喜歡我吧,好不好?”手上的動作停了,程聿聲音很輕,說出的話像極了承諾,“我會很乖的,不會惹你生氣,每天都讓你開開心心的,”

“你喜歡我吧,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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