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靈符
第5章 靈符
屋內司故淵布了陣,鬧出多大動靜來外面也聽不到,但醫塵雪卻只是生着悶氣,沒有要和司故淵動手的意思。
他吃完花糕填了肚子,從袖裏取了個紙人出來,又在桌案上拿了筆,給紙人添上五官。
他畫得認真,眉眼尤其畫得好看,口鼻卻顯得有些潦草,最後依着習慣在額上畫了個印記。
那印記瞧不出什麽名堂,沒有什麽參照,只是随手繪的形狀,他每次做紙傀時都會下意識畫上這麽個印記。
不只是他,厲害點的傀師在做紙傀時都喜歡添上個特殊的印記,算是留名,也向別人彰顯自己的傀術。不過這類印記模樣都是固定的,一來是為了好辨認,二來畫着也方便。但醫塵雪的印記卻很少有重複的,形狀總是當時想到什麽就畫什麽了。
所以他一直覺得,他在紙傀額上留下印記的原因和傳聞裏的說法興許是不一樣的,只是他忘的東西有點多,對于外界的認知大都來源于傳聞,對于印記一事實在沒什麽頭緒。
“你畫這印記,什麽說法?”他頭頂突然落下來一句詢問。
醫塵雪原就因為這人拐彎抹角說他耳朵不好使的事生氣,這會兒當事人先開了口就有些示好的意味,醫塵雪氣瞬間消了大半。
他微仰起頭來:“道長,你是傀師,這印記什麽說法還用問我?”
司故淵沒看他,目光直直落在那個印記上:“也有例外。”
他垂眸時眼睑投下來濃長的陰影,眼裏的冷感被遮住了大半,顯得人溫和了不少。
燭光晃開一片時,醫塵雪正擡着頭看他,忽然覺得這一幕有些熟悉。
可等到他想抓住那點熟悉的感覺細細想一想時,卻又什麽都想不到了。
無奈,他閉了下眼,把腦子裏亂成一團的念頭掐掉,問道:“你怎麽就确定我是例外?”
然後他就看見這人傾了身,指尖落在那個印記上,側了臉朝他看過來,聲音響在他耳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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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不像名姓。”
傀師的印記形狀,有借花借草的,但容易弄混,因此絕大多數的印記都和傀師本人的名姓有關。而醫塵雪向來是随手就畫,有時是花,有時是葉,也有潦草勾上幾筆的時候,和名姓相差甚遠。司故淵有此一問并不奇怪,但醫塵雪并不想順着他的話承認。
“我的名姓有些特殊,道長不認得罷了。”
“不是。”司故淵卻搖了頭,“再特殊的名姓,也不會這麽不講究。”
“不講究?”醫塵雪歪了下頭,沒聽明白,“除了和名姓相關,傀師這印記還有別的講究?”
他疑惑的神情不假,司故淵卻沉默了良久。
而後用了他認為最委婉的說法道:“你這個不大好看。”
醫塵雪自動将這句話轉換成“你這個有點醜”,而後直接氣笑了。他重新抽了一個紙人出來攤在桌案上,把坐的位置讓了出來:“道長,你來,畫一個好看的我瞧瞧。”
“我很久不畫了,手生。”司故淵拒了他。
“很久?”
醫塵雪語氣幾乎算得上驚奇,只是因為身體弱的原因,所以聲音聽起來依然很輕。
其實也不怪他有這種反應,紙傀之術近百年來一直是傀師的看家本領,為了精進,大多傀師每日都要畫上不少紙傀,像司故淵這樣很久不畫的,滿東蕪只怕找不出幾個來。
“你真是傀師?”
醫塵雪顯然是不太相信他剛才所說的,“道長,別是為了拒我随口胡謅吧?”
司故淵也沒躲他的視線,平靜道:“實話。”
“那你最後一次畫,是什麽時候?”
醫塵雪看他的眼神帶着探究,司故淵看了他一眼,不知怎麽地卻沒答話,默了片刻才說:“五年前。”
他這時斂着眸,并沒有在看醫塵雪,眼眸被眼婕的陰影遮住大半,半邊臉映着微光,襯得他人都有些落寞了。
“哦。”醫塵雪盯着他,過了會兒才移開視線。
這人只說了個時間,顯然是不願意細說,況且看他這幅樣子,那大抵是樁傷心事。
刨根問底不是醫塵雪的習慣,他沒再問。他撩了衣擺坐下來,又開始擺弄起先前畫好的紙人來。
不多時,那紙人便站在了桌案上,試探着邁出了一只腳,剛開始走時還有些不穩,但很快就能又蹦又跳的了。
紙傀學東西總是比人快上很多。
“去吧。”醫塵雪彎着食指,在紙人額上輕輕叩了一下,那紙人便熟練地跳下了桌案,又攀上窗臺,從窗縫裏鑽出去了。
司故淵從紙人消失那處收回視線:“送它出去,做什麽用的?”
醫塵雪揚眉沖他一笑:“報平安。”
他出來太久,閣裏那些人若是一直瞧不見他,只怕要把青楓翻個底朝天。這紙人去傳個話,也好免那些人擔心他。
司故淵也沒有問別的,只“嗯”了一聲。但很奇怪,醫塵雪居然從這個普通的單字裏聽出了一點放心的意味。
兩個剛見面的陌生人,放的哪門子心?
醫塵雪突然有些糾結自己“耳朵不好使”的真實性,但沒等他想明白,就又聽見那人的聲音,從稍遠的地方傳過來:“我出去一會兒,你待在這裏別出去,有事可喚我。”
醫塵雪擡了眼,看見他已經走到了門前去,正側着身看他。
“我怎麽喚你?”
“桌上的靈符。”醫塵雪跟着他的指引低頭看去,桌案上不知何時多了幾張符紙,畫得歪歪扭扭的,看着有些眼熟,卻又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司故淵接着道,“你燒了它,我能聽見。”
等人走了,醫塵雪才捏起其中一張靈符翻來覆去地打量。
符紙這種東西,稍入門的傀師都會畫,作用千奇百怪,但歸根究底和驅除邪祟都沾點邊,像他手裏這張只是為了喚人的卻很少見。
符文的走向不太規整,不像是傀師常畫的那種,更像是……自創?
醫塵雪雖然不算是傀師,不管驅除邪祟、□□減禍的事,但對于紙傀和靈符卻很了解,見過的多,畫過的也多。
因為這兩個旁支都不費靈力。
不過他學靈符也有個弊端,就是只能畫不能用。越是靈力強盛的傀師,催動靈符時産生的威力便越大。若是醫塵雪,最多只能讓那符飄起來。
然後沉默對手……
因此醫塵雪畫的靈符,大多都是塞給流蘇和知鳶,或是閣裏的其他人,他自己留着的反倒是些又古怪又沒什麽用的,不費靈力,但能讨個趣。
這麽看來,那人給他的這靈符,和他自己留着玩的那些倒有些像。
醫塵雪重新執筆,給先前取出來的另一個紙人畫了五官,在畫印記時筆尖頓了下,似是沒想到什麽好的圖樣,便照着那靈符上的紋路随便描了幾筆。
紙人在桌案上跳着,沒過會兒便從另一邊的窗縫裏溜了出去。
醫塵雪這時才注意到,前後放出去的兩個紙人鑽的窗縫雖然不是同一個,但留着的空間都很小。他掃了一眼別的窗棂,果然也是幾乎關嚴實了的,透不進來什麽風。
一個人待着未免無聊,醫塵雪把屋裏的陳設來來回回看了兩三遍,桌上的吃食已經冷了,沒人動過。他忽然想起來,先前的花糕一塊也沒有分出去,也不知那人餓了沒有。
火燭燒了大半,還沒見着人回來。
醫塵雪撐着腦袋,目光游移,最後視線落在了那幾張靈符上。
說是燒了能喚人,但他連人家名字都不知道。
倒也不是沒有機會問,只是他不好問名字,問了便難免要自報家門,醫塵雪這個名字在東蕪又太過特殊,不能說,若是胡編一個名字搪塞過去,未免顯得不大公平,幹脆便沒問。
不過究竟是怎麽個喚法呢?
醫塵雪盯着符紙,眸光亮了下。
這靈符可有好幾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