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你管
第10章 你管
“好巧啊,道長。”
醫塵雪抱着手爐,肩背靠着木柱,頭稍微偏着,耳邊的那縷墨發垂在肩上,襯得整個人有些懶散,
“我一聽來的是位傀師,便覺得該是你,還真是。”他是瞎話張口就來,眼角眉梢都是笑意,“道長,你這次也是來除邪祟嗎?正好,你來看看這個墜子,我道行淺,瞧不出來這其中的玄機。”
他說着便騰出一只手來,兩根手指勾着紅繩,将那墜子往前遞了遞,動作幅度不大,但那墜子還是晃了幾下。
司故淵盯視着他,把他那點兒讨好的心思猜了個徹底。
他本可以拒了這樁算計,可視線觸及司蘭卿時,又忽然擡了手,手心朝上似是要去接那個墜子。但沒等醫塵雪松手,他便蜷了下手指,改道去勾纏在醫塵雪手指上的紅繩。
兩個人的手指難免要觸碰,雖只是一瞬的事,卻叫醫塵雪難得地發了愣。
他偏臉看向司故淵,後者倒是鎮定自若,正垂眸端詳着手上的玉墜子。
壓下心頭那點兒怪異的感覺,醫塵雪也将視線投向那墜子。
只見那人勾着紅繩的動作和他沒多大區別,也是放在手心掂了掂重量,而後擡了眼,正對上醫塵雪含笑的一雙眸子。
沒人會如醫塵雪這般,一點也不避諱地盯着他看。
“是有古怪。”他平靜道,像是在贊同誰的說法。
“道長慧眼。”醫塵雪眼底笑意加深,又問,“究竟是何古怪?道長還清細說。”
司故淵微眯了下眼,思忖着他這裝傻充愣的本事是從哪兒學來的,一時也沒說話。而視線也順理成章停在醫塵雪身上,沒移開。
醫塵雪是打定了主意裝糊塗,也不說話,笑眯眯地等着對方先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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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內一片沉寂,想說話的不敢說,敢說的又不想說。
好在有個不是人的,又被醫塵雪養得有些不知天高地厚,個子小卻仗着膽子大,邁了兩步站到兩人中間,一臉不滿:“你,不準看,雪哥哥。”
這斷斷續續的一句話不管是哪個字,在司故淵聽來都格外刺耳,尤其是後面的那個稱呼一出來,他一個不留神,差點将手裏的墜子給捏碎了。
“你管?”某位傀師張口就火藥味十足,“他歸你管還是我歸你管?”
流蘇一下子被問得愣在原地,醫塵雪是他主人,只有醫塵雪管他的份,他是管不了醫塵雪的。至于眼前這個人,他今日是第一次見,更是管不了。
似是知他心中所想,司故淵收了視線,道:“既然都不是,就別管。”
醫塵雪饒有興致地看這兩個人鬥嘴,雖然是單方面的碾壓,但醫塵雪看得還挺高興。
流蘇本來靈智就不太好,這會兒腦子更是轉不過彎來,也覺得司故淵說的沒錯,可又覺得哪兒不對,但就是找不到話反駁。
最終,他收了擋在醫塵雪身前的手,眼也不眨地盯着司故淵,評價道:“你,壞嘴巴。”
聽到這話,醫塵雪便想起來那日在陳家院子裏,這人說他臉白像個死人的事,一下沒忍住,手指抵着唇笑出了聲。
說得對,這人就是個壞嘴巴。
但笑了沒幾聲就咳起來,雖只是虛咳,他還是偏了臉,轉頭時正對上司故淵的視線,似是一直在盯着他看,神情同那日說他“臉好白”時一模一樣。非常平靜,但這平靜之下,總讓人覺得是驚濤駭浪,是山海雲雨,随時都會傾覆下來,壓得人喘不過氣。
醫塵雪說不清自己為何會這樣覺得,他問:“道長,你是在想我這病有多重嗎?”
司故淵:“不是。”
正當醫塵雪以為他的回答只有這兩個字時,就聽他道:“我在想怎麽醫。”
醫塵雪一怔,忽然又笑開來。其實也不是真的覺得好笑,這笑裏摻着的多是無奈。
哪裏能醫?哪裏又能醫得好?
自他從冰棺裏出來,和他熟識的人裏便從來沒有誰問過他這病該怎麽醫,流蘇和知鳶更是對他時不時的咳嗽習以為常,別說是問,就連想一想都沒有過。
可今日,偏有這麽一個人,如此認真地說在想怎麽醫他這滿身的病。教他怎麽還能鎮定自若?
“道長,你這人……”醫塵雪笑了聲才道,“好生奇怪。”
“從陳家那次算起,這是你三次說這句話。”司故淵神情沒怎麽變,還是微斂着眸。
醫塵雪笑着應:“嗯,是第三次。”
“先生,你們說的陳家是……哪個陳家?”
問這話的是司夫人,姓陳的人千萬家,可現如今提起陳家她先想到的必然只有那一家。
“南子巷,陳宣。”接話的是司故淵,一點兒也沒避着的意思。
陳司兩家雖是故交,但陳宣退婚的事在青楓鬧得沸沸揚揚,自家女兒落得個克星的名聲,再深的情分也難免生嫌隙。“陳家”二字留有餘地,醫塵雪本來可以敷衍過去,卻沒想到司故淵先他一步開了口,而且說得如此直白。
“陳家大火,難免要生邪祟的,他是傀師,見了邪祟便忍不住要除。”
祛除邪祟是傀師的天職,自祖師爺起便是如此,醫塵雪這麽找補倒也說得過去。
一聽“邪祟”二字,司家夫婦的臉色就一言難盡起來,司夫人面有猶豫,卻還是忍不住問出了心中所想:“陳家的大火,真的不尋常嗎?”
她後面其實還有話,雖然沒說,但醫塵雪也不難猜出來,夫婦二人想問那場大火是不是同他們的女兒有關,是不是真如傳言所說,是司蘭卿的命格孤煞,才害了陳家。
司故淵看了她一眼,平靜道:“凡事皆有因果,與命格無關。”
大抵是司故淵看着不大好親近的緣故,司夫人是看着醫塵雪問的這話,可到頭來先接話的偏偏是司故淵。
醫塵雪點了頭,順着司故淵的話往下道:“陳家的大火尋常與否,又是因何生的邪祟,二位倒也不必深究,眼下最重要的,該是她才對。”
夫婦二人順着醫塵雪的視線望向床榻上的人,沉默了片刻,齊齊朝醫塵雪和司故淵拜了一拜:“二位,還請救救小女。”
“道長。”醫塵雪有下沒下地轉着手爐,“你這麽心善,就幫幫他們吧。”
司故淵也看着他:“你怎知我心善?”
醫塵雪會心一笑:“猜的。”
“猜得不準。”
他說完,也沒有要等人回應的意思,攤開手心,将裏面的玉墜子展露出來。
衆人:“?”
醫塵雪微挑了下眉。
這人動作還挺快,他甚至都沒發現他是何時用的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