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難怪

第13章 難怪

想不明白是為什麽,醫塵雪也懶得深究,又問了司蘭卿自病倒以來的狀況,便側仰起頭看向司故淵。

“我問完了,道長,你可有要問的?”

一聽問話的人要換,青月立時便挺直了腰背,坐得端端正正的,雙手放在兩膝上不敢亂動,緊繃着臉地盯着司故淵看。

司故淵側了下身:“陳宣身邊有一人,身形同他相仿,關系似乎……”他斟酌片刻,道,“興許算得上親近,你可知是誰?”

青月眨了兩下眼,努力回憶着陳家有沒有這號人。

“身形相仿,親近……”

她重複着這些信息,不經意間對上司故淵深寒的視線,腦子裏登時就空白一片,剛有的思緒就這麽被吓沒了。

小姑娘本就膽子小,有些怕司故淵,這下更是不知道怎麽辦了,一動也不敢動,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模樣。

“應該不是他府上的小厮,你仔細想想,會是誰?”醫塵雪忽然開了口。

他語氣溫和,加之病弱聲音顯得很輕,不似司故淵那般冷得不近人情,青月一下便緩過來不少。她對上醫塵雪好看的眉眼,緊繃的神經放松了一些。

“你們問的,也許是雲舟公子。”

聞言,二人同時擡了下眼。被冠上“公子”二字,便是和陳宣齊名,但依外面的傳聞,陳家應當只有一位公子才對。

“這位雲舟公子是何來路?”

問話的是醫塵雪,青月便不似剛才那般正襟危坐,立時便道:“雲舟公子是幼時被送到陳府,同陳公子作伴的,二人關系極好,勝似親兄弟一般,因此陳家的下人也不敢輕慢他,都喚他是公子,照對待主子的禮數對他。”

醫塵雪點了下頭,又道:“他也姓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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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的疑問語氣不重,更像是早有定論,有此一問不過是确認而已。

青月果然點了頭:“他的名字是到陳府後才有的,所以才跟了陳姓,又因為怕叫混,所以陳家的人都只喚他作雲舟公子,不稱姓。”

“難怪。”醫塵雪只說了這兩個字,便轉了話頭問,“那這雲舟公子性情如何?”

“性情?”青月有些疑惑。

她自小跟在小姐身邊,陳司兩家又是故交,她同陳雲舟自然是打過照面的,兒時也常在一起玩鬧,對其性情也有所了解。只是她有些想不通,這些同自家小姐的病有什麽關系。

雖是這麽想,但她早有知無不言的約定在前,這位會算命的先生給她的感覺又很好,她便也沒問緣由,仔細想了想道:“雲舟公子同陳公子有些像,待人親和有禮,只是說話時不似先生這般……”

她不知怎麽地又低了頭,過了會兒才接着說,“這般溫和、好聽,人也不似陳公子那般優柔寡斷。他人很聰明,學什麽都很快,孩提時聚在一起做游戲,他也總是我們當中最厲害的一個。”

“啊……”醫塵雪也不知道在感嘆什麽,“難怪。”

這是他第二次說這話,青月沒忍住問:“難怪什麽?”

“難怪……”醫塵雪拖着長音,笑彎了眼,對着司故淵歪了頭,“難怪這位道長一直盯着我看,原來是因為我說話好聽啊。”

某位道長似是正彎腰去夠什麽東西,這會兒才收了手,正正對上醫塵雪含笑的眸子。

這番對視之下,司故淵并沒有開口說話。

“你說對吧?青月姑娘。”醫塵雪又轉頭去問人家姑娘。

青月不好意思地紅了臉,低了頭沒敢再看醫塵雪。

醫塵雪手上沒東西抱着不習慣,下意識又要去拿桌案上的手爐,想起來那手爐已經涼了,剛想收回手,有人卻将那手爐往他這邊推了一下,他手指瞬間貼上來一片溫熱。

他擡眼看去,某位道長已經站的筆直,抱着手正一臉平靜地看他。

***

放在司蘭卿枕下的蠱蟲被某位傀師收了起來,掀不起什麽風浪來,但司蘭卿的左眼要拿回來就需找到放置蠱蟲的人,他們便要再拜訪一次陳府。

在那之前二人都選擇宿在司府,一來是怕司蘭卿出變故,二來是醫塵雪來回走動經不起折騰。

流蘇是跟着醫塵雪來的,自然而然住到了他隔壁,但盯着某位推開了隔壁門的傀師,流蘇整張臉都耷拉下來了。

他伸手攔住司故淵:“壞嘴巴,你不許,這裏。”

司故淵只冷冷掃了一眼橫在面前的手,言簡意赅:“讓開。”

“不。”

紙傀不像人那樣懂害怕,流蘇又是個靈識有問題的,偏平日裏又被醫塵雪縱得無法無天,對着司故淵一張冷臉愣是手都沒收一下。

“你也想變成紙灰,是麽?”

這種威脅放在任何一個紙傀身上都是管用的,流蘇登時就縮了手,一臉戒備地盯着他。

另一邊忽然傳來一聲笑,醫塵雪正倚着門框看着這邊。

此時已經入了夜,他臉上映着燭光,隔遠了看瞧不出病色,反倒是能看清他唇邊噙着的笑意。

“你別吓他,他會當真的,你惹了他,日後很難哄的。”

司故淵腳下沒動,只側頭看過去,語氣沒那麽冷,只算得上平常:“我不需要哄他。”

醫塵雪還是笑着:“你若是真燒了他,我這個做主子的可沒那麽好說話,你更哄不好。”

他只是玩笑,司故淵靜了一瞬,卻問:“無論如何都哄不好?”

他神情總是冷的,不帶笑,便顯得這問題很認真,不似随口問的。

醫塵雪愣了下,忽地笑出了聲:“你還真想燒了他啊?”

司故淵看着他,沒說話,看神情是默認了。若是流蘇剛才一直沒收手,真有可能會被他一把火燒了。

“你這人……”似是在考慮怎麽說合适一點,醫塵雪的下文過了好一會兒才出來,“過于冷漠了。”

“他雖是紙傀,但我養了這麽久,也不是誰都動得了的。”醫塵雪此刻斂了笑意,一點也沒有玩笑的意思。

司故淵盯了他片刻,回了一句:“他只是紙傀。”

“那又如何?”醫塵雪向來護短,“比起萍水相逢的道長你,我自是更願意護着他。”

不知為何,他說這話時,對面的人似是微眯了下眸子,側了頭沒再答話。而後擡腳進屋,将門給掩上了。

一頭霧水的醫塵雪在昏黃的燭光裏站了半晌,才反應過來那人似乎是刻意不答他的話,像是被誰惹氣了。

他看向流蘇,心下便有了定論。

想來是被紙傀攔着不讓進門,傀師的面子被駁了,不高興了。

醫塵雪叫了流蘇一聲,示意他過來。

“雪哥哥。”流蘇最聽醫塵雪的話,什麽也沒問就走過去了。

“你回閣裏,給你知鳶姐姐報個平安,我過兩日再回去。”

流蘇一向什麽情緒都擺在臉上,這會兒他皺了眉,清秀的眉眼裏是不加掩飾的擔憂:“不行,沒人,保護你。”

意思是,我走了的話,就沒有人保護你了。

他一句話向來說不全,但親近的幾個人都能聽明白。

“有他呢,放心。”醫塵雪沖着隔壁門揚了下眉,“我一定能四肢健全地回去。”

流蘇漆黑的眼珠轉了下,最終點了頭。

雖然他叫司故淵壞嘴巴,但善惡卻分得很清,他知道司故淵對醫塵雪沒有惡意。

待流蘇走了,醫塵雪才曲着手指敲了隔壁的門。

“道長,我的紙傀都讓我驅走了,你消氣了嗎?”

屋裏沒人應聲。

“道長,外面冷,我站不住了。”

還是沒人應他。

須臾,醫塵雪長嘆一聲:“道長,我若是暈在你門口,你可要對我負責啊。”

屋門應聲而開,走出來的人上下将醫塵雪看了一遍,醫塵雪正悠閑地抱着手,倚着漆紅木柱在看他,唇邊還挂着若有似無的笑意,哪裏有半分怕冷的樣子?

那人眼尾微挑:“冷?”

“冷。”醫塵雪說得跟真的一樣,還特意咳了幾聲應景,“風大呢,道長。”

司故淵盯着他看了片刻,沒戳穿他這經不起推敲的謊話,反是讓了身位:“進來。”

醫塵雪早做好了被駁的準備,卻等來了對方先松口,他先是一怔,旋即便沒由來有些生氣。

這氣來得莫名其妙、不合時宜,醫塵雪明知自己沒有理由生氣,卻還是站在原地,沒跟着走進去。

已經往裏走了幾步的人回頭看他:“為何又不進?”

“道長,你也覺得我病弱,可憐我,所以才讓着我?”

他這話其實多少有些無理取鬧的成分,裝受冷病咳要進去的是他,現如今覺得自己受了同情,鬧脾氣不進去的也是他。

司故淵盯着他看了一瞬,道:“不是。”

這個回答依然不在醫塵雪意料之中,他又是一怔,像是沒聽清:“你說……什麽?”

“我說不是。”司故淵重複了一遍,頓了下又添了一句,“我知道你是裝咳。”

“那為什麽?”

醫塵雪想不通,既然不是顧及着他病弱,又為何松了口讓他進去?

白日裏從司府門口一路走來,司家夫婦顧及他病弱,說他受累了,他尚且半句解釋都沒有,只一句“不妨事”就蓋了過去,現如今卻偏要問個明白,醫塵雪自己也費解得很,但他還是近乎固執地盯着前面的人,想要他一個回答。

司故淵凝眉看他,半邊身子落在燭光裏,就這麽站了會兒,看樣子是已經拒了醫塵雪的問題,可沒待醫塵雪再開口說些什麽,他便完全轉過身來,正對着醫塵雪。

“我有話問你。”

他視線始終停在醫塵雪身上:“這個理由,接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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