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納妾
第12章 納妾
南湖是應京城中的最美的地方,沿岸有許多楊柳梅花,四季輪換,風景也不同。因此也就成了文人雅士常聚之地。周遭有許多酒家,亦都備有幾條小船以供客人泛舟。
等妝成把船劃到湖中心,酒也剩得不多了。
“太子妃今日喝的夠多了,這董家小姐也是,好端端的提宋公子做什麽。”妝成奪走我手裏的酒瓶。
我并不理會她,自己躺倒在船上。天上繁星閃爍,銀河好似瀑布一般傾瀉而下。這讓我想到一句詩——“醉後不知天在水,滿船清夢壓星河。”
“妝成,你擡頭看看。”我說。
妝成擡頭,發出“啊——”的感嘆,也躺在我身旁,指着天上一顆星星問:“太子妃,這是什麽星。是牽牛星嗎?”
“那是北辰。人家說的紫微星就是它。”我指給妝成看,“你看它旁邊的排列得和勺子一樣的七顆星星,就是北鬥七星。鬥身曰魁,有天樞,天璇,天玑,天權。鬥柄曰杓,有玉衡,開陽,搖光。如今是秋天,鬥柄指西。”
我說得仔細,妝成卻不感興趣,一心只想找牽牛織女。我拉着她的手,指給她看:“你看,銀河邊上這顆就是牽牛星。對岸那顆離銀河稍遠的就是織女星。”
“唉……”妝成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心情有些低落,“王母娘娘為什麽要拆散他們呢?有情人不能終成眷屬太可憐了。若是能跟話本裏那些才子佳人一樣雙雙對對生生世世該有多好。”
也不知道她嘆的是牛郎織女還是我與宋雲朗。實話說,讓宋雲朗歸還我的發絲的時候,我已經釋然了。斷開音信這麽多年,在我心中他的容貌早就已經模糊了。再見面也不是那種小鹿亂撞的心動了,或許一直以來的念念不忘只是覺得遺憾吧。如今我嫁了人,他也要娶親。我們都應該向前看。更何況,比起情情愛愛,還有更多更重要的東西我們都割舍不下。
我安慰妝成:“那不過是兩顆星宿而已,若神仙當真都是這樣的癡男怨女,修行之人還恪守那些戒律清規做什麽?”
妝成一骨碌爬起來,撅着嘴巴嗔怪道:“太子妃你自己聽聽,你這是安慰人的話嗎?”看着她故作生氣的樣子,我嘴角抽搐,最後終于忍不住笑出聲來。
正當我們主仆二人在星空下笑做一團。只聽岸上的柳道可喊道:“夜色已深,還請夫人回府。”
這個柳道可,真是掃興。雖然不情願,但我們還是乖乖把船劃回岸邊。
到了岸邊,妝成先跳上岸又伸手來拉我。就在我握住妝成的手的時候,眼睛的餘光瞥見了樹後的宋雲朗。我這一分心,腳下踩空差點跌入湖中,好在柳道可眼疾手快拉了我一把。暗處的宋雲朗見我無恙,邁出的步子又收了回去,整個人隐入樹影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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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東宮,難免又被鵝黃念叨,讓我下次給董鳴珂講完了課便直接回府,身為太子妃入夜了一個人喝酒會惹人話柄雲雲。
為了讓鵝黃不再念叨我,我只得連連點頭稱是,并再三保證不會再犯。如此她才作罷。
“如今天氣是越來越涼了,明日把厚一些的衣服備起來吧。你們的被子做好了嗎?”我抱着湯婆子縮在榻上問。
“都辦妥帖了,太子殿下那邊也送去了。”鵝黃話音未落,隴客也到了。
“參見太子妃。”隴客進殿先行了禮。
我問他是不是太子有什麽吩咐,他道:“今日奴才不當值,特過來謝過太子妃恩典。”
他這話說得我一頭霧水,還是妝成最先反應過來,道:“是說被子吧,适才太子妃才剛問過。來的真是巧。”
原是說這個,我還以為沈滌塵又有什麽交待。自病好之後到今日,我再未見過沈滌塵,也不曉得他在做些什麽。本想趁現在問問隴客,又有打聽窺視的嫌疑,于是就只說了些場面話便讓隴客離開了。
鵝黃熄滅最後一盞燈退出去後,殿中變得安靜下來。透過窗戶,我又看到那個淡淡的人影。我知道是宋雲朗。
披上一件衣服,我來到窗前。
“你來做什麽?”我隔着窗戶問他。
窗外沉默半晌,只聽他輕聲道:“我就是想陪陪你。”
“小宋中将。”我有點惱怒,直接用軍職稱呼他,“你不覺得太晚了嗎?如今我已為人婦,你即将為人夫。你也是讀過聖賢書的人,如此行事,怕是有悖綱常。再者,這東宮你說來就來說走便走,身為臣子,可有把皇家威儀放在眼中。”
“我……”宋雲朗有些語塞。我也知道我話說的很重,可我曾經也傾心與他,不願看他犯錯。我若是不把話說絕說重,任由他行事,說不定會害了他。況且只要想到董鳴珂向往的神态,對未來的憧憬,我便忍不住愧疚心疼,更加不願意與宋雲朗再在兒女之情上多做糾纏。
又是沉默,大約一盞茶的時間後,“……我想看看你?”宋雲朗說。
雖然有些猶豫,但想到這或許将是我們今生為數不多的相見了,還是打開了窗戶。
我們誰也沒有動,相對無言。他就這麽在窗戶外靜靜地看着我,我也仔細地看着他,仿佛是描摹一幅畫,從發絲,額頭上的疤痕,眉眼,鼻子,耳朵,嘴唇,胡茬……我努力地想把他刻在心裏。
最後他說:“保重。”
宋雲朗輕功了得,只幾次借力躍起,他便消失在我視線中。我心裏悵然若失。我知道,我們的緣分糾葛從這一刻便是徹底被斬斷了。
關上窗戶,我也不知道我是怎麽走回床上的,只覺得心裏空空,蒙上被子無聲地大哭起來。
很快就到了宋雲朗與董鳴珂大婚的日子,自那日告別之後,宋雲朗真的就再也沒出現過。今日再見,我心中已經沒有波瀾了。
前幾日皇上給宋雲朗封了将軍,雙喜臨門,這場婚宴辦的格外盛大,不僅席間有歌舞,酒席之後還準備了煙火慶祝。
漫天的煙火把人間照得通明。沈滌塵站在我身旁牽着我的手,眼睛望的卻是別的地方。順着他的眼神望去,我看到了張念。
張念沒有看他,她看着天空的煙火。偶爾同身邊的女伴耳語幾句,笑容明媚。她不再做男兒裝扮,而是把頭發盤起來,梳了一個螺髻。她本就長得極美,如今稍加打扮更是叫人看了就挪不開眼。難怪沈滌塵要對她念念不忘。我若是男子,見了如此絕色,定也只想娶她了。
從那日知道了張念同沈滌塵的關系,妝成時不時的,在沈滌塵疏遠我的時候會對我露出心疼的眼神。但其實她真的不用心疼我。我在嫁給沈滌塵之前雖然沒有成過親,卻也看得到父親母親,哥哥嫂嫂們夫妻間是怎麽相處的。
自一開始我也沒有想過要與沈滌塵相處成平常夫妻。可以說我們更像是兩個有共同目标的同僚。沈滌塵疏遠我的時候我反而更加放松,誰會喜歡應卯呢。所以對于沈滌塵,我只要做好這太子妃,守住太子妃的位置,便沒什麽好在意的。況且我覺得他也很是可憐,即便沒有我,他也不一定能娶張念為妻;即便他娶了張念,他也做不到一生一世一雙人;即便現在已經娶了我,他今後要娶的是誰,能娶誰,也都還未可知。
妻子也罷妾室也罷,對他而言,也不過是一個又一個的砝碼罷了。
想到這裏,我收回視線看向沈滌塵,他的目光依舊落在張念的臉上。
“真可憐。”我在心裏暗暗地想。
近日來的忙碌操勞,讓我回到長信殿倒在床上就不想起來,偏偏今日逢五。按照規矩,太子逢五須得宿在長信殿。不過他偶爾也有不來的時候,他本就是東宮的主人,他不來我不會說,他自己更不會說,其他人就更不好說什麽了。
今天我本以為他不會來的,結果他還是來了。并且一來就把殿中的人都遣了出去。
“太子妃,我有事同你說。”他坐在榻上,倚着榻上的小桌。
太累了,我是一動也不想動,心裏抱怨着,卻一點也沒耽誤我乖乖爬起來向他行禮,然後坐到他對面。
“太子殿下有什麽吩咐。”我堆着笑道。
沈滌塵沉吟了一下,像是在措辭:“我想納戶部徐侍郎的千金過府。”
真是虛驚一場,我還以為沈滌塵要說些什麽大不了的事呢。原來是看上了徐家千金。現在我只想睡覺,只要是我穩坐太子妃之位,他便是要納天王老子我也不想過問。
想是這麽想,我卻不得不管。
如今中宮之位空缺,我身為儲妃,又是他的妻子,他要納妾自然是得我點頭同意。我問沈滌塵:“殿下已經想好給她安排個什麽位份了嗎?”
沈滌塵撥動這手中的十八子,沉吟了一會兒:“就先封保林吧。”
我點點頭,道:“那我明日便進宮面見父皇,然後讓禮部選個好日子迎徐家千金過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