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算計

第13章 算計

我還沒睡醒呢,沈滌塵要納徐家千金為保林的消息就在東宮裏傳開了。呵,這個沈滌塵,昨日說此事的時候,還假模假樣地屏退了左右,今日天還不亮東宮上下都已經知道了。他是怕我不肯喝徐家千金的茶嗎?

本打算今天一早就進宮面聖,好早日替他迎娶徐府千金過門。為此我甚至還刻意讓鵝黃早些叫我起床。誰知道剛起床就聽全東宮都在讨論這件事,我真是一肚子的氣,往床上一坐根本懶得梳洗。

“咱們太子與太子妃大婚不足三年,還無所出,怎麽就要納個保林呢?”蘇嬷嬷一直唉唉地嘆氣,手上熨衣服的動作卻沒有停。

“是不合規矩嗎?”我問。

被我一問,蘇嬷嬷也楞了一下,轉而又是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倒也沒有這樣的規矩,可也沒有這樣的先例。當今聖上娶了先皇後五年之後,也是因先皇後流産無法再生育皇子才娶了當時的華安郡主。”

這些我略有耳聞,華安郡主就是後來的晟妃,生大皇子的時候難産而死。聽聞聖上本不喜歡晟妃,是太後做主才納其為妃。不過大皇子乃将帥之才,倒是頗得聖上喜愛。

我瞧這長信殿中蘇嬷嬷也罷,鵝黃、妝成、蜜合這樣的女官也罷,侍女也罷,臉上都愁雲不展,笑道:“別說是沒有這樣的規矩,便是有這樣的規矩,只要是太子殿下想納,自然也能尋到納的方法。這東宮就我和太子,确實是有些冷清,多個人也添些人氣。這是大喜事,你們個個都這幅樣子出去,人家定要以為太子妃善妒了。”

話音還未落,太子的人已經來請了:“太子請太子妃速至或雍殿。”

“你就不怕人家說你善妒!”沈滌塵氣急敗壞地指着我的鼻子大罵。說我把昨夜的話洩露出去,讓人家說他成親不足三年便要納妾,定是我們夫婦不睦。以此阻止徐家千金過門。

真是莫名其妙,我還沒找他呢,他倒先找上我了。再說了,我們本來也沒什麽夫妻情分,他若是怕被人說,為何不肯等幾年?現在倒是把罪責都推給我。

我一言不發跪在地上任他罵,他罵一句,我便在心裏反駁一句。越想越委屈,眼淚忍不住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他回頭還要罵我,看到我在掉眼淚,指着我道:“你!……”還不等他說什麽,柳道可進來禀報:“參見太子殿下,參見太子妃。”

我背對着柳道可跪在地上沒有出聲,沈滌塵揮揮衣袖:“說。”

“查清楚了,是徐府傳出來的消息。”

聽到這個消息,我當真是差點沒笑出聲來。這下輪到沈滌塵委屈了,被喜歡上的人算計的感覺如何?哈哈,我真想擡頭看看沈滌塵是什麽表情,一定不比被張念拒絕時好看吧。能聽到這樣的消息,我來或雍殿挨的罵就不是白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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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道可退下後,沈滌塵把我從地上扶起來坐好,蹲在我身前替我擦拭淚痕。

“那徐家千金……”我帶着哭腔說。

沈滌塵坐回椅子上,沉吟了半晌:“許是哪個不懂規矩的下人走漏了風聲,我相信笙兒不是這樣的人。”

“那……”我小心試探。

“按昨天說的準備吧。”沈滌塵說。

真是搞不懂男人。

徐府放出風聲,就是要給沈滌塵施壓,逼着沈滌塵納徐家千金入府。還順便讓人猜測太子與太子妃的關系不似人前那般親密,暗中踩了李家一腳。

如此低級又漏洞百出的算計,沈滌塵不會看不出來。況且這也好破,只需說沒有這回事,抓幾個傳話的打一頓丢在大街上,不讓徐家千金進門,那任徐府再做什麽都是白搭,屆時他們可能還要自己出來澄清說沒有這回事。

可他依舊願意讓徐家千金入府,要麽是真的愛到不可自拔,要麽是徐家同他之間有些什麽糾葛。

我實在是佩服沈滌塵的克制。反正若我是他,現下只恨不能把徐家的人挨個拎出來打一頓。徐家還未過門就搞這麽一出好戲,想來要麽是徐家千金不好相與,要麽是徐家不好相與。不管是誰不好相與,我此刻都已經打定主意今後定要與徐家千金保持距離。

沈滌塵将徐家千金的庚帖遞到我手上。

翻開來,名字一行寫着:徐時笙。

“猶醉空山裏,時聞笙鶴飛。”(孫逖《葛山潭》)真是好名字啊,意境幽遠,明明是這麽與世無争的娴靜之名。

沈滌塵已經打定主意要納徐時笙,我多說無益,回長信殿匆匆梳洗就命人套車入宮。

小黃門把我引到與淮殿的偏殿,說皇上還在議事,讓我在此等候。外面天已經大亮,殿中卻昏暗。關着窗,點着蠟燭。殿中一角還擺放着熬藥的器具。一股積年累月的藥味混着熏香從我鼻子往腦門上鑽。我被嗆得連咳了好幾聲。

等了許久也不見皇上,我招呼小黃門要來紙筆。

“沉香十錢,乳香二錢四分,白芷三錢,甘松六分,楠木粉兩錢。”我邊寫邊交待小黃門:“若是太醫說可以燃,那每次父皇睡前燃一盞茶的功夫就行。”

話音還沒落,皇上回來了。

“太子妃寫什麽呢?”看來皇上今日心情不錯,他詢問的語氣輕松愉快,好似長輩同晚輩話家常。

我下跪行禮:“回禀父皇,兒臣粗略讀過幾本香方,适才發現父皇燃的香不利于睡眠,于是鬥膽寫了一張助眠的香方,想讓太醫們看看。若是行得通,也算是盡了一份孝心。”

皇上龍顏大悅,親自把我扶起來,說道:“真是好孩子,朕是看着你長大的。從前你養在先皇後膝下的時候,就是個善解人意的好孩子。如今長成大姑娘,也成了朕的兒媳,朕很是喜歡。若是太子對你不好,你告訴朕,朕一定會替你做主。”

既然皇上話已經說到這裏了,我順勢跪下道:“父皇,兒臣今日進宮,确有一事相求。兒臣想替太子殿下向父皇求納戶部徐侍郎的千金徐時笙為保林。望父皇成全。”

皇上的臉色沉下來,說話也不再慈愛:“你與太子二人成婚不足三年,又無所出。太子何故着急納妾。難道你們夫妻恩愛,确如傳言所說,是做給外人看的?”

“父皇,兒臣與太子殿下自小相識,婚後太子殿下事無巨細的關懷呵護,我們相敬如賓,感情怎麽會是假的。太子殿下如今與徐家千金情投意合,兒臣自然是願自己的夫君開心。況且兒臣自小體弱,父皇也說兒臣嫁給太子殿下這些年無所出,若是徐家千金能給太子殿下誕下,也算了兒臣一樁心願。”

我說得情真意切,皇上面色有些緩和,道:“太子妃當真是這麽想?”

“是,求父皇成全。”我向皇上叩首。

皇上不語,我跪拜在地上不敢起來。過來許久,皇上說道:“太子妃先回去等着吧,朕自有決斷。”

聽皇上如是說,我心知此事成了。謝恩之後就要退下,卻被皇上叫住。

“回東宮之前先去看看你皇祖母吧。太後也是看着你們長大的。如今年紀大了,你們合該多入宮陪伴才是。”

“是,兒臣告退。”

從與淮殿出來,我自己往太後的珺寧殿去,路上正巧碰到貴妃也去請安。若按照身份,貴妃應像我行禮,可貴妃娘娘也是看着我長大的長輩,所以這樣私底下的碰面,我們都是行的平禮。

行過禮貴妃娘娘拉着我的手說:“前些日子籌備小宋将軍的婚禮可把我們皎皎累壞了,如今不好好在東宮休息,怎的來宮中了?”

我把沈滌塵要納徐時笙的事與貴妃說了一遍,貴妃心疼地摸着我的頭發,小聲道:“若是有什麽委屈,只管來尋我,即便我替你做不得主,說出來也痛快些。”

我确實沒有委屈,因為我根本就不愛沈滌塵。只要我是太子妃,不管他納的是徐時笙還是緩時笙,于我而言都沒什麽區別。休說是區區一個保林,便是再納十七八個良娣我也無所謂的。

也許在別人看來,女子嫁給夫君,即是要仰仗夫君過活,便必須得傾心于夫君。若是夫君要娶別人了,女子就該傷心落淚。可又不能在外人面前傷心落淚,不然又要說女子善妒。于是只能有什麽委屈藏在心裏,表面還要對夫君陪着笑臉,對妾室寬容大度。

做女子真真是難,就連喜惡都不能暢快地表達。現在反而是我有些心疼逝去的姑姑、貴妃、還有這高牆之中的所有女子。

父親和兄長從未納妾,所以母親和嫂嫂永遠都要比這些丈夫有妾室的女子明媚許多。

說話間已經到了珺寧殿,我們進去時,太後正在逗弄小貓。

貴妃笑道:“母後,您看誰來看你了?”

太後沒有擡頭:“誰來了呀?”

“是皎皎呀!”貴妃把我帶到太後跟前。

我給太後磕了一個頭,笑道:“皇祖母,皎皎來看您啦!”

太後一聽是我,趕緊放下小貓,對我伸出雙臂,高興道:“皎皎來了呀,快!快過來讓皇祖母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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