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太後伸手把我摟到懷中,不住地撫摸我的臉頰和發絲。我雖與太後沒有血緣關系,但從前常随姑姑來請安,太後對我一直十分親近喜愛。
太後捧起我的臉,左右看看,道:“多日不見,我的皎皎都瘦了。是不是太子對你不好?還是太操勞啊?我聽說前陣子雲朗大婚是皎皎操持的?我就說嘛,一個孩子,做這些幹什麽,要歷練今後有的是機會。”
我搖搖頭:“皇祖母,宋将軍與其夫人的婚儀是貴妃娘娘操持的,我不過是從旁協助而已。”
“是嗎?貴妃這個人啊,就是心細,沉穩。皎皎也要多向貴妃學學如何理家。”太後對貴妃很是贊賞。
太後年紀大了,像個老小孩。我與貴妃一同哄了她許久,最後還是繞不開子嗣的話題。
“我們皎皎與塵兒也成親許久了,這怎麽還是沒有動靜呀?”太後把手放在我的小腹拍了拍。
我也不知道要怎麽回答,除了成婚第一夜,我與太子極少同房,便是宿在一處也是各自一床被子,井水不犯河水。一直以來我倒也沒有在意過,可如今太後一問,給我當頭一棒。真就是一語驚醒夢中人。
是了,我既要想坐穩太子妃的位置,便得需要誕下子嗣。等皇上百年之後,我若想順利登上中宮之位,更需要子嗣。從前我只當沈滌塵是同僚是盟友,竟然忘了想做盟友也得需要籌碼。
貴妃見我張着嘴不知道說什麽,出來替我解圍:“母後,如今聖上對太子寄予厚望,有心教導栽培。公務自然是重一些。況且兩個孩子還小,咱們啊只需靜待時日,說不定什麽時候就有喜訊了呢?”
太後聽了連連點頭,握着我的手笑道:“說的是,說的是。我們皎皎啊和塵兒可要多努努力,早日讓我抱上曾孫兒,啊。”我只覺得臉上滾燙,羞紅着臉點點頭。
“呀,母後您可別說皎皎了,說的我們皎皎臉都紅了。”貴妃打趣。
這讓我想起從前在相府的時候,也是這樣同母親父親哥哥嫂嫂們閑聊,他們同樣的拿我打趣。雖然在母親身邊的時候不多,卻也是我至今最輕松愉快的時光了。
按照妝成說的,我天生是個悲觀的人,時常杞人憂天。
确實如此。看着太後與貴妃笑意盈盈,我不知道這樣溫情的時候在今後還有沒有,還有多少。所以我沒有着急回東宮,而是留下來陪她二人一同用了午膳。
回到東宮沒有多久,皇上的聖旨就到了。黃門令宣讀完畢,沈滌塵雙手接過聖旨,喜悅之情溢于言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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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奴恭喜太子太子妃,賀喜太子太子妃。”黃門令恭賀道。
沈滌塵心情大好,笑道:“天使還請留下用些茶點。”說完還不忘賞賜兩片金葉子。
黃門令收了金葉子,笑得更加賣力了:“不勞煩太子太子妃,老奴還得趕着回去複命呢。”
本就是客套一下,黃門令也是有眼見的人,自然不會留下,沈滌塵吩咐好好送送便離開了。想是要趕着去告訴徐時笙這個好消息吧。
我示意鵝黃送黃門令出門,自己則不遠不近跟在後面。
鵝黃把黃門令送到東宮門口,從腰間摸出兩片金葉子遞給黃門令,道:“太子妃說辛苦天使跑一趟,一點心意,天使莫要拒了。”黃門令假意推托兩次也便收下了:“老奴謝太子妃賞。”
鵝黃回來後悄聲在我耳邊說:“收下了。”
我點點頭。
當天晚上沈滌塵紅光滿面地回來,看樣子心情不錯。我雖然不願意管別人的閑事,卻也不得不提醒他:身為太子,外面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盯着他。如今聖上既已下了聖旨,那他只需等日子到了讓徐時笙進門即可。不要總這樣迫不及待出去與徐時笙見面,好歹也要給我這個太子妃和李家留些臉面。
破天荒的,沈滌塵沒有反駁,也沒有生氣。他走過來抱住我,在我耳邊說道:“辛苦你了,你真的很适合做太子妃。我答應你,笙兒進門前我不再見她。”
“很适合做太子妃”,多麽高的評價。
很快就到了徐時笙入府的日子。沈滌塵确實像他對我承諾的一樣,這些日子都沒有再去見徐時笙,不僅如此,他還夜夜宿在長信殿。我實在是有些看不懂他的用意。補償?因為要納妾所以給妻子的補償?真是荒謬。
我趴在窗前的桌上,百無聊賴地用手輕撚着花瓶中的梅花花瓣,看到窗外沈滌塵穿着一身紅色衣服帶着隴客朝東園方向去。今日剛下過雪,沈滌塵黑發紅衣在雪地中顯得格外醒目。他身材高挑消瘦,匆匆掠過仿若谪仙。
按照規矩,徐時笙入府只需由一頂轎子從側門擡入東宮,明日來向我敬茶便算過門了。
現在看沈滌塵的衣着打扮,不難理解他是想要給徐時笙他能給的體面。随他去。再大的體面也是虛的,日子久遠着呢,過了今天,自己過得怎麽樣,也只有自己知道。徐時笙同張念相比,我更相信沈滌塵心裏放不下的是張念。
“有這麽愛嗎?”我本是低聲随口一說,卻被一旁的蘇嬷嬷聽到。蘇嬷嬷臉色大變,跪倒在我面前:“太子妃慎言啊!若是被有心人聽了去,不知道要如何曲解了。”
我知自己失言,趕緊拍了拍嘴巴笑道:“我真是睡昏頭了。給我把披風拿來,我們出門走走吧。”
剛下的雪就是軟軟的,蓬松的,好似雲朵又好似沙灘。一腳踩下去,就踩出一個深深的腳印。
由于小道上的積雪都被當值的小厮掃幹淨了,我們只能在圍着的花圃中玩。花圃中的土并不完全平整,我腳下踩到一個小坑,整個人一歪跌坐在雪地上。也把想要拉住我的妝成一起帶倒在地。
鵝黃趕忙跑過來想要把我二人扶起來。我和妝成交換了眼神,拉住鵝黃遞來的手,用力一拽,鵝黃就被我們拽倒在雪地裏。我趁機往鵝黃身上灑了一捧雪。主仆三人在雪地中滾做一團,咯咯笑着互相扔雪球,就連多日苦着一張臉的蘇嬷嬷也被逗笑了。
許久沒有玩的如此盡興了,如今沈滌塵美人在懷,自然是沒空來對我指手畫腳。以至于我忘記了今日是初五,同鵝黃妝成一直鬧到隴客來傳晚膳。
隴客到的時候我們三個人頭上身上全是雪,發髻也有些淩亂,衣服還沾上了泥點子。着實有些狼狽。
估計隴客也沒有料想到會碰上這樣的場面,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道:“太子殿下說今日要歇在玉虹殿陪徐保林用膳,就不來長信殿了。特地給太子妃備了些愛吃的小菜,讓太子妃用過晚膳後早些歇息。”
我一早就猜到他今日不會來,也沒做準備,聽隴客如此說并不意外。隴客回去後,我興致也沒了,再看送來的吃食,确實都是我愛吃的。于是匆匆換了濕衣服吃飯。飯還沒吃完呢,就看對面玉虹殿中燈火已經熄了。
果真是春宵一刻值千金。
翌日一早,蘇嬷嬷就把我從夢中喊醒。我因為昨天晚上吃的太飽,一晚上都沒有睡好,臨近天亮的時候才算是睡熟。蘇嬷嬷看到我腫腫的眼睛、大大的黑眼圈,以為昨夜我因為沈滌塵沒有來而獨自躲在被子裏哭了一夜。
她命人拿來兩個白水煮蛋,仔細地在我眼睛周圍滾了一圈又一圈,一邊熱敷一邊安慰道:“太子妃莫要難過,如今徐保林剛入府,太子殿下是要新鮮幾天的。您才是儲妃,太子殿下的妻子。”
我點點頭,并沒有解釋。
待梳洗完畢,正要換衣服時,蜜合來禀報,玉虹殿那邊說徐保林說昨夜侍奉太子太勞累,今日便不來請安了。
蜜合此話一出,殿中的人反應了一會,才都看向我,誰也沒想到徐保林剛入府就這般恃寵而驕,毫無規矩。
從徐家算計沈滌塵的時候我就猜到徐保林不好相與,可是任我怎麽樣想破了腦袋也真是想不到這徐保林這麽蠢。
區區一個保林,仗着太子的喜愛,剛入府連茶都沒有敬。便如此沒有規矩尊卑。是沈滌塵昨日留宿玉虹殿,所以讓她覺得她也可以不把我這個太子妃放在眼裏了?還是她覺得我身後的李家沒有實權,不足為懼?
我示意更衣的侍女繼續,頭也不回輕飄飄地說:“請她來。”
“啊?”蜜合沒想到平日不争不搶的我今日态度會如此強硬。一時沒反應過來,以為聽錯了。我又重複了一遍:“請徐保林來。”
鵝黃最先回過神來,推着蜜合往外走,邊走邊罵:“蠢東西,太子妃讓你去你便去,愣着幹什麽?平日裏嘻嘻哈哈慣了,連差都不會當了嗎?快去!”
梳洗完畢我便倚在榻上,随手拿了一本書翻起來。
自蜜合離開後,原先熱鬧的長信殿出奇地安靜。我沒有再說話,臉上也沒有表情。所有人都安靜做着自己的事。他們從未見我這樣,或許已經忘了我是太子妃。平日裏我可以不擺太子妃的架子,但太子妃的體面我得要。
大約過了一炷香的時間,才有人來禀告說徐保林已經候在正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