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這就是疤爺的待客之道嗎?”我沉聲道。

疤爺哈哈大笑:“什麽待客不待客的,把錢留下,我送你和你老子團聚。”他說着就來搶我手上的包袱,添福想要阻攔,卻被門外沖進來的兩個壯漢制住。過多糾纏對我不利,我并不與他争搶,任他取走我手中的包袱。

包袱裏的銀票被抖落在桌上,這個疤爺一邊清點着銀票一邊得意道:“一個老頭的命,竟然如此值錢。不管是買的贖的,都是大手筆。今年一年兄弟們吃喝不愁了。”

聽他話裏的意思,果真是有人花錢找他買我父親的性命。呵,肥頭油腦,當真是又貪又蠢,幕後之人要是看到他這幅蠢出生天的樣子,恐怕是腸子都要悔青了。不過,我倒是要感謝他這副豬腦子,讓父親還要生機。

清點好了銀票,這個疤爺倒是想起我和添福了。他盯了我們許久,像是在思考要如何處理我們合适。以他的豬腦子最終還是決定把我們捆上扔到馬廄。

“捆結實些,尤其這個小子。看着弱不禁風,身手倒是不錯。”疤爺囑咐手下,末了還可惜道,“若是能為我所用,那必将是我們九牛寨的大助力啊,可惜了。”

兩個壯漢把我和添福綁了帶到馬廄。其中一人對我們說:“你們老實些,過了今晚,還能得個痛快。”說完他一把将我推入馬廄,我一個趔趄跌倒在地,藏在鞋筒中的鳴镝掉了出來。我還來不及反應,就已經被那兩個壯漢發現了。

他們撿起鳴镝,竟大笑起來,絲毫不将我和添福放在眼中,只當這是我們孤注一擲的困獸之鬥。嘲諷道:“鳴镝?哈哈哈,真是不自量力。我們二當家鄭言二如今可是薛濟楚薛将軍身旁的紅人。你能叫來多少人?可與薛家軍抗衡?若不是我們二當家如今在外出公差,明日才回來。你們早就是刀下亡魂了。我勸您二位啊,省省吧。”

原是還有個在軍中當差的二當家,我就說嘛,那個疤爺又貪又蠢,何德何能可以把這九牛寨治理得如此紀律嚴明。

許是以為我與添福的手腳都被牢牢捆住便翻不出什麽風浪了。于是兩個壯漢并沒有再搜我們的身,也沒有留下看守我們,關上馬廄的門便離開了。此時添福開始掙紮起來,不多一會兒就已經掙脫了捆住手腕的繩子。然後便很容易就把腳上的繩子也解開了。他不做耽擱,轉頭來幫我。

我問他是怎麽做到的,他道:“多虧了這些匪徒綁人沒什麽技巧,空有蠻力。若是在被綁的時候繃緊身體,與捆綁的力做對抗,放松之後繩子就不會有那麽緊,自然也容易逃脫。”難怪他剛才一直不說話,原是憋着勁兒。

揉着被繩子磨破的手腕,我環顧四周。這馬廄不小,卻也能一眼望到頭。父親并不在此處。馬廄與柴房共用一堵牆,牆上就是柴房的窗戶。我和添福貓着腰來到窗下。我伸手去推,發現窗戶是鎖着的。

“鎖了。”我小聲對添福說。

添福指了指窗戶,又對我點點頭,他的意思是他沒問題。我也對他點點頭。

只見他左右看看,發現周圍沒有人後,握緊拳頭,朝窗戶揮去。柴房不是什麽重地,人人都可以去,所以這窗戶也不需多牢固。本就是就地取材用幾根粗細差不多的木棍排列在一起,尋常使用便已經足夠了。添福這一拳揮過去,起碼是用了八九分力,直接打斷了一根木棍。如此又打斷了兩根,添福的手上已經全是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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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了!”添福舉拳要揮第四次的時候,我趕忙抓住他的手。我同他身材都算纖瘦,這麽大的空隙已經足夠了。

确認無人,添福雙手牢牢扣住自己手腕,讓我踩住。我被他穩穩托起,從窗戶翻入柴房。接着添福也翻了進來。

柴房中雜物很多,亂糟糟的,門口的一堆草料旁似乎坐了個人。我來不及細想,奔過去終于看清,是父親!太好了,龍溪猜測的不錯,父親果然在這裏!

父親瘦了一大圈,臉上身上有許多污垢,胡須已經長得老長,其中一只腳被鎖鏈鎖在一根頂梁柱上。他閉着眼睛,不知道是死是活。我顫抖着伸出手去探他的鼻息,微若的氣流撲到我手指上。太好了!父親還活着!

“父親……”我用袖子擦拭着父親臉上的污漬,小聲呼喚他。

父親緩緩睜開眼睛,有那麽一瞬間的不可置信。他一把抓住我的手,問:“皎皎?是我的皎皎來了?”待看清是我,他忽而表現得驚恐,一把拉住我的手腕,急道:“皎皎你怎麽會在這裏?你也被抓了?你不是在東宮嗎?”

我把來龍去脈與父親詳細說了一遍,父親嘆口氣,道:“皎皎你怎能如此沉不住氣,為父遇險,聖上太子怎麽會袖手旁觀,你何必陷自己于險境啊。”

“父親身陷囹圄,叫女兒如何能睡得着。”我哭着道。

此時,添福打斷我們說道:“阿姊…太子妃,此處不是說話的好地方,正事要緊。”

糟糕。張念還在等我的鳴镝,我只顧關心父親,竟差點耽誤了正事。可是鳴镝已經被收走,我要如何知會她我的位置?

突然,我看到了堆在牆角的幹草和柴禾,從前行軍打戰,都是燒狼煙來傳遞消息。雖然十分冒險,但也只能這樣了。希望張念來得及……

我讓添福随我抱了許多幹草來到剛才的窗下,從懷中拿出火折子點燃一把幹草遞給添福,添福從窗戶塞出去。如此多次,外面馬廄中的燃起火來,煙也越發的大。嗆得我連連咳嗽。添福脫下衣服撕成布條為我們掩住口鼻。

外面有人開始喊:“走水啦!救火呀!”漸漸地人聲越來越嘈雜,跑步聲,潑水聲,叫喊聲……我們在柴房裏也好不到哪裏去,到處都是濃煙,溫度變得越來越高。我們三人縮在離起火點最遠的地方,添福用石塊不停地砸拴住父親的鐵鏈,我只覺得頭腦有些發昏,卻強打精神。怕山匪随時沖進來把我們三人一人一刀了結在此處。

還等不到山匪想起我們,外面厮殺聲漸起。父親把我摟在懷中,像是小時候一樣安撫我道:“皎皎不怕,皎皎不怕。”

就在我逐漸感到絕望時,門被從外面破開,張念手持長槍從火光中出現。那一刻我看她比之前任何時候都要耀眼。她身後是龍溪,龍溪進屋舉刀砍斷了父親腳上的鐐铐。背起父親便往外跑。

張念對我喊道:“跟着龍溪!他送你們去安全的地方!”說完不等我回答,便又投身到戰場。

我與添福跟着龍溪一路避開人群往營寨外跑,其間還源源不斷有士兵往裏沖。本來就是以多打少,如今沒有了顧慮,更是一往無前了。

出來營寨,我長舒一口氣。只聽添福大喊一聲:“小心!”跑上前來把我推倒,擋在父親身後。

背着父親的龍溪聞言回頭,只見一只箭插入添福的左臂,血順着手臂流下來,滴落在地上。

從張念的帳中醒來,已經天光大亮了。昨日一戰大獲全勝。除了添福替父親擋了一箭,無任何一人傷亡便活捉了“疤爺”及其手下二十餘人。至于之前那個壯漢所說的薛濟楚薛将軍身邊的紅人鄭言二,張念已經去信薛将軍,如今怕是已經由薛将軍親自押送進京。

“喝水嗎?”張念見我醒了,遞過來一杯水,“哪裏還難受嗎?”

我接過水一口飲下,搖了搖頭:“我父親和添福呢?”

“右丞身體還有些虛弱,添福包紮了傷口,已無大礙。”張念回答我。

“我想去看看他們。”

“好,我帶你去。”

張念帶我來到父親的帳中。父親半躺在床上。雖然只經過一夜,但父親整個人明顯比昨日精神多了,臉上的氣色也好不少。他見我來了,讓我坐到床邊,摸着我的頭,笑道:“皎皎長大了,難為你冒險來救我。”

此時添福也到了,他左臂纏着麻布,醫官說好在箭插的不深,也不曾淬毒。只需傷口愈合便無大礙了。

添福行了禮,父親道:“孩子,走近些,我看看你。”添福走到父親跟前,恭敬跪下。

父親打量了一番,問他說:“孩子,你叫什麽名字。”

“回丞相,我名叫添福。”

“你姓什麽?家中還有何人?”父親又問。

添福如實回答:“家中無姓。還有爹娘和長兄幼妹。不過都已經失散了。”

聽聞添福與家人離散,父親問他:“可需我幫你尋他們?”

添福的臉上看不出表情,拒絕得十分決絕:“小人謝過丞相好意,可我是被親爹親娘賣出去的人。沒有再去尋他們的理由,想必他們也不願小人再去尋他們。”

父親點點頭,道:“添福,你一路護衛皎皎,又救了我的性命。我收你為義子你可願意?”

添福有些難以置信地看着我,我笑道:“你可願意我做你的阿姊。”

“砰!”又是一個重重地磕在地上的大禮:“孩兒謝過義父!謝過阿姊!”

這個頭磕的太實在,父親也被逗笑了,道:“好好好,快起來吧。如今你既已是我義子,那我便給你改個名字,也算是重新開始了。”

“孩兒,請義父賜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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