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醫官上前想要替徐保林把脈,徐保林不從,用被子蓋住頭哭到:“我不要診脈,不許碰我。太子殿下許久不來,妾茶飯不思。如今到了痛得厲害的時候才得見殿下,倒不如讓妾去了,也能在殿下心中占有一席之地。”
沈滌塵坐到床邊,把徐保林扶起來讓她靠在懷中,安撫到:“笙兒,是我的不是。前些日子我事務繁忙,忽略了你。今日便是你不腹痛,我也是要來尋你的。“
徐保林把頭靠在沈滌塵的肩頭,用手帕擋住面容低聲啜泣,帶着明顯的哭腔,嬌聲問道:“殿下說的可是真心話?笙兒在這東宮,唯一盼的想的,都只有殿下,若殿下厭棄笙兒,那笙兒的日子,可就真是難捱了。與其那樣的凄慘冷清,還不若現在便讓我去了。“說完又掩面哭起來。
我不禁暗中感慨,這徐保林本就長得柔軟弱弱,如今再配上這副哭得梨花帶雨的面容,整個人楚楚可憐猶如初生芙蓉,讓人很難不想把她護在懷中。與張念的巾帼之姿完全是兩個極端,呵,這沈滌塵真可謂是葷素不忌。
聽了徐保林的哀怨之辭,沈滌塵把手指輕輕放在她的唇上,寬慰道:“不許再說這樣的傻話了。我的笙兒是這世界上最好的女子,我怎麽會厭棄笙兒呢?“
我的老天爺啊,這二人好歹也是讀過聖賢書的人,他們是怎麽能夠旁若無人地作出如此輕浮的舉動,說出如此輕佻的話?真是令人不得不佩服。我與醫官對視一眼,都從對方臉上看到了許多尴尬。
面前這兩人你侬我侬,不知還要溫情到幾時。我可受不了這樣的酷刑,只得出言打斷:“殿下,徐保林的身體要緊,還是讓劉醫官先為徐保林診治吧。“
“笙兒,先讓劉醫官替你把把脈,也讓我安心,好嗎?“沈滌塵輕聲細語地同徐保林道。
徐保林點點頭:“嗯……“
見徐保林點頭,沈滌塵扶她躺下,又從床邊起開。劉醫官這才得以上前替徐保林把脈。
稍後劉醫官到桌案前開方,我上前問道:“劉醫官辛苦,結果如何,是有身孕嗎?“
聽到“身孕“二字,沈滌塵也走過來。
劉醫官雙手把藥方遞給我,向沈滌塵和我行了個禮,道:“回太子妃,保林并非有了身孕,不過是食多積食罷了。我開了些助消化的藥。保林吃完多活動便無大礙了。切記飲食少葷腥,盡量吃些易消化的食物。“
身邊的妝成聽了,小聲道:“不是說茶飯不思嗎?“
沈滌塵就在旁邊,我趕緊瞪了妝成一眼,警告她這裏不是長信殿,萬不可失言。身後的沈滌塵卻輕笑一聲,我轉頭時恰巧看到他收起嘴角的弧度。莫非是聽到了?可為何是這個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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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那邊床上躺着的徐保林輕聲喚道。
沈滌塵快步走到床前,複又抱起徐保林:“劉醫官說無礙的。你只需好好養病就好了。我這些日子定多陪陪你。“
“嗯。“徐保林看這沈滌塵,兩人眼波流轉,情濃意蜜。
真不知道我上輩子是造了什麽孽,如今要在這裏看這兩人做戲。等等,做戲?我怎麽會這麽想?
我搖搖頭,甩掉了這些想法。把藥方遞給妝成,告訴她:“讓人把徐保林的藥煎了。吩咐下去,今後每日吃了飯,讓人看着徐保林在殿外走上一盞茶的功夫。“
一切吩咐妥當,我便趕緊帶着妝成和劉醫官離開了,誰也不願留在玉虹殿中徒增尴尬。
回到長信殿,我對妝成道:“你今日可是太失禮了。如何能在太子面前非議徐保林。想來是我平日太慣着你,把你都給慣壞了是嗎?‘聲無小而不聞,行無陰而不行。’的道理你是懂的呀。“
妝成跪下道:“是奴婢失言。奴婢知錯,願接受懲罰。“
見妝成已經知錯,我點點頭:“既然已經知錯了,那就罰你一會我抄書的時候,在旁邊也把‘聲無小而不聞,行無陰而不行’這一句抄上百遍吧。記住,我不是要罰你,我是要你知道,我這幾年看下來,這東宮向來不是什麽福地,想要保命,先就得學會謹言慎行。“
聽到我只是讓她抄書,妝成便知道我并非真要罰她,高高興興領了罰,一再保證自己不會再犯。确實,妝成從小陪我一同長大,我當她是親姐妹一般,怎麽會因為這點小事就生她的氣,之所以讓她抄寫百遍,一來是教她在這東宮如何行事,二來我總覺得沈滌塵像是聽到了她的話,怕到時候沈滌塵怪罪下來妝成吃不消,倒不如自己罰了,他要再想追究也不能了。
今日鵝黃帶回來的桂花冬釀尤其好喝,甜甜的涼涼的,載滿桂花的香氣和米酒的清甜。我邊抄寫《女誡》邊喝冬釀酒。很快一大壺見底。
書抄完了,我人也感覺面頰發燙,有些微醺。只覺得殿中的炭火太足,熱得人頭腦發昏。于是打開窗戶,趴在窗邊。正巧瞧見柳道可從外而來。我喊他:“柳大人,前來所謂何事呀。”
“臣奉太子殿下之命前來取太子妃今日所謄抄的三份《女誡》。”柳道可來到窗前拱手向我行禮道。
這個柳道可,倒也不必說的如此詳細……
我擡頭看着窗外的飛雪,落在雕梁畫棟的屋檐上,落在梅花枝頭,落在地上,也落在柳道可的頭上,肩上。我把手伸出窗外,想要去接住這大片大片的雪花,只是那雪花落在手心裏變化成了水。
甩了甩手上的水,我對柳道可說:“柳大人還請稍等片刻,墨跡還沒有幹透。”
柳道可只答了個是,便背過身去,也看着這漫天飛雪不再做聲。
這雪如此大,天地連成一片,我想到書中所說的廣大天地,便開口問道:“柳大人可有想去的地方?”
回應我的是片刻的沉默,然後聽柳道可低聲道:“有,微臣想去江南。”
“江南?”我有些詫異,我知道許多從軍的人都想去西北或東南這種邊疆之地立戰功,這柳道可為何想去的是江南這種安樂富庶之地。
“是。“
“為何?”
又是沉默,許久他才道:“臣的家鄉是江南。臣還有個心愛的青梅竹馬也在江南。”
怎麽又是因為女子。本朝以武立國。如今天下初定不久,百業始興。這些男兒便一個個沉溺在溫柔鄉中。倒不如張念一個女子心中有家國。
我已經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敷衍道:“你如今已經是金翎衛首領将軍,只消去她家提了親,接過來不就皆大歡喜了嗎?”
“她已經去世了。“柳道可的語氣淡淡的,聽不出感情,好像在講一件很平常的事。
現在輪到我沉默了:“……抱歉“
“無妨。已經過去許多年了。“
鵝黃拿着我手抄的三卷《女誡》過來及時打破了這沉默:“柳大人,有勞了。“說着把它遞給柳道可。
柳道可接過,拱手為禮。随即便要退下。
“柳大人留步。”我喊住他,“明日再來,給我們主仆三人帶些胡人賣的蜜果子吧。”
聽了我的話,他點頭算是答應了。
到了第二天他再來的時候,果然給我們帶回了不少蜜果子,我們主仆三人圍在一處吃蜜果子,妝成道:“柳大人真是好人。”
我笑道:“只要是給我們妝成買吃的,那都是好人。”想到那日聽他說自己的青梅竹馬早已經去世,我原本的好心情也沒有了。暗暗責怪自己還誤解了他。
“柳大人婚配了嗎?”我問。
鵝黃想了想:“好像沒有,之前聽聞皇上想要為他賜婚,被他拒絕了。”
“為什麽拒絕?”妝成嘴裏嚼着蜜果子,說話含糊不清。
像是比賽似的,鵝黃也往嘴裏塞了一顆蜜果子:“好像是有個什麽青梅竹馬……我也不太清楚,就是聽太後說過一點。”
原來是這樣,如此說來,柳道可倒還是個長情的人。再想到沈滌塵,兩兩對比更是高下立判。
正如此想着,隴客的聲音在殿外響起:“太子殿下到!”他今日怎麽會來?哎,偏偏我現在不想看到他。
我快步迎上去,換上一副笑意盈盈的面孔,學着徐保林的語調柔聲道:“今日還未逢五,況且徐保林還沒康複,太子殿下怎有空來看臣妾。”
沈滌塵見我如此說話,起先有些疑惑,繼而上下打量我,嘴上說道:“怎麽?我要見我的太子妃還須得等到逢五才行?我怎不知道什麽時候多了這樣的規矩?”
我笑意不減,面上故做難色,道:“臣妾日日盼着殿下來呢。只是……只是今日實是不巧,沒有準備殿下的那份吃食……”
“無妨。”沈滌塵打斷我,他斜睨雙眼,表情玩味地看着我,臉上一副‘我看你能裝到幾時’的表情,道,“我亦是日日思念着太子妃,所以今日特地備了酒宴來同太子妃續話。”
我無話可接,只得看着隴客命人把一道道菜品擺上桌。沈滌塵自顧自坐下,看我詞窮,面露得意之色。
簡直是幼稚又無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