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徐良娣叫來酥眉,酥眉從懷中拿出一塊疊好的的帕子,她當着衆人的面小心翼翼地把帕子打開,裏面是五根繡花針。
“求太子妃為妾做主。”徐良娣跪在我腳下,道,“這是從萬昭訓送來的虎頭鞋裏找到的。”
一旁的酥眉也跪下,氣憤道:“還望太子妃娘娘可以為我們良娣做主,這小小一雙鞋裏竟藏了五根繡花針。倘若不是奴婢收起來之前多長了一個心眼,裏裏外外的用手摸了一遍,只怕到時候傷到的就是皇家血脈。這個萬昭訓如此歹毒,竟想對孩子下手,還請太子妃娘娘明察,治她死罪。”
折騰了一夜沒睡,我本就心情不好。酥眉的話讓我極反感,別說我不信豆兒會如此歹毒,便真是如此,我治不治她的罪,治她何罪,還用得到你來教我?
雖然我相信豆兒不會做這樣的事,但事關龍裔,我不得不謹慎對待。我面上不動聲色,讓妝成把徐良娣扶起來,對她道:“時笙妹妹別急,你先把來龍去脈說與我聽。也讓我好分辨分辨。”
徐良娣道:“昨日你們離開之後我對萬昭訓送來的這對虎頭鞋是越看越喜歡,把玩許久。睡前想讓酥眉把鞋子收起來,酥眉告訴我在她的家鄉,小孩子穿這樣的鞋最有福,還誇萬昭訓鞋底納得好。正因為談到鞋底,她去摸鞋墊的時候被紮破了手,我們才知道鞋墊裏有針。我本只當是萬昭訓大意,不做他想。可後來我們竟堪堪從這巴掌打的一雙小鞋中找到了五根針。”
徐良娣語氣眼神中帶着強壓的怒意,面露憂慮,而跪在地上的酥眉則一臉的不忿。看這主仆二人的神情不像有假,于是我對鵝黃道:“鵝黃,你去把萬昭訓傳來問話。”
還不等鵝黃走到門口,我便改變了注意,把鵝黃叫回來道:“我們還是親自走一趟步青苑吧。”
來到步青苑門口,一個灑掃的小侍女見了我,又驚又怕,立馬跪下給我磕頭,道:“見……見過太子妃娘娘,奴婢……奴婢這就通傳。”
“不必通傳。”我面無表情說道,然後對着妝成一揚頭,妝成立馬捂住了小侍女的嘴巴。
如此慌張,難道真是有什麽貓膩。我果然看錯豆兒了嗎?
步青苑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我們還未走進前院,便聽到蜜合的聲音,像是在訓罵底下的侍女:“便連花也澆不好,是不是看着別人攀了高枝,就以為自己也能一步登天?我告訴你們吧,做夢!低賤之人永遠是低賤之人,山雞插了孔雀毛到底也變不成真鳳凰。你們一個個的也不照照自己的樣子,竟還要我這個從小服侍太子殿下的人來服侍你們這些蠢貨。”
蜜合罵的話粗鄙不堪,憑我傾盡畢生所學也講不出如此多的污言穢語。一旁的徐良娣聽了也是又羞又惱,臉上的顏色極難看。
氣頭上的蜜合只顧發洩,不曾注意到我與徐良娣就站在前院門口,而被訓斥的幾個小侍女都低着頭啜泣。見到侍女們落淚,蜜合更加生氣,直接把手中的水舀子朝着其中一個小侍女扔去,恰巧砸到小侍女的頭。
小侍女“诶呀”一聲倒地,看到門口的我和徐良娣,顧不上別的,捂着頭連忙向我二人行禮:“見過太子妃娘娘,見過良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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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餘人聞聲也趕忙跪下行禮,唯有蜜合愣在原地。
妝成快步去到蜜合身邊,“啪!”的一聲反手便是一個耳光,此時蜜合回過神來連忙跪倒在地:“見過太子妃娘娘,見過良娣。”
我冷冷看着她,并不說話。
妝成冷笑一聲道:“共事多年,我竟不知蜜合姐姐如此大脾氣。從前妹妹有什麽做的不對的,得罪了姐姐的,還望姐姐海涵。”
房間的門被從裏面打開,豆兒從裏面出來。她眼眶紅紅,像是剛哭過。就連聲音都帶着哭腔:“太子妃,徐阿姊……”從豆兒的神情來看,這樣的事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怪不得,怪不得我回李府之前她說害怕蜜合。
“怎麽回事?”徐良娣雖對鞋中藏針一事怒不可遏,可還是伸手扶住了豆兒。
豆兒抹了一把眼淚,道:“蜜合自來了步青苑之後,但凡有看不順眼的,挺不順耳的,做不順心的,對着底下的人動辄破口大罵,偶爾罵得不夠過瘾就動手打。我若是說了她求了情,她打罵的就更狠了……我……我知道她罵的不是別人,是我……”說到最後,豆兒已經泣不成聲。
我摸摸豆兒的頭,道:“不怕了。我們進去說。”
徐良娣扶着豆兒跟在我身後進了房間,我對鵝黃道:“把外面的人都叫進來吧。”
幾個被罵的小侍女齊刷刷跪成一排,蜜合則跪得離我進些。
我道:“說吧,怎麽回事。”
無一人做聲。
我指着被水舀子砸中的小侍女道:“就你來說。”
小侍女有些惶恐,但還是開口了:“回太子妃娘娘,今日我們給昭訓養在院中的木槿澆水,蜜合姐姐路過,被不小心弄濕了鞋襪。她便大罵木槿……”
“大罵木槿什麽?”鵝黃問。
小侍女面帶為難之色,似乎難以啓齒。
我道:“你只管說。”
“低……低賤。”小侍女低垂着頭,說得極快。
另一個侍女見她不好意思,擡起頭,咬字清晰地道:“蜜合姑娘時常也罵我們是下賤的東西,賠錢貨。”
“對,她還讓我們服侍她洗澡。”“還吃掉昭訓的燕窩。”幾個侍女越說越氣憤,聲音也越來越大,一聲蓋過一聲。說了許久,總算是停下來了。
我冷着一張臉看着蜜合,道:“蜜合,你我主仆一場,我竟不了解你。”
“不是的!不是的太子妃!她們胡說!”蜜合伏在地上大喊冤枉。
“倒是我的不是才對,”我道,“你可是自幼就在太子身邊伺候的人,讓你屈尊伺候萬昭訓,着實是委屈了你了。”
聽我如此說,蜜合知道我是聽到她罵小侍女的話了,哭道:“奴婢知錯!奴婢再也不敢了。”
我起身走到她跟前,蹲下身體,伸出一直手指擡起她的下巴,溫柔地道:“是個标致的臉蛋,也難怪你如此自命不凡了。既是陪着太子殿下長大的,又有這樣的心思。我做主給你封個俸儀倒也使得。”
蜜合的眼神由恐懼慢慢轉變為驚喜。
我亦是對她展露出笑容:“只是這嘴太髒,若是侍奉的時候污了太子殿下的耳朵可就不好了。”說着我站起身回到座上,指着跪成一排的小侍女們道:“你們幾個,把她帶下去好好刷刷。”
幾個小侍女們把蜜合帶出去,很快屋外就傳來蜜合的慘叫聲。我對妝成道:“妝成你去盯着些,別讓她們太過分了。”
蜜合在回來的時候滿口是血,牙都被血染紅了,看着十分可怖。
我對衆人道:“日後我若是還在這東宮裏聽到誰嘴裏邊不幹淨。這便是下場。”
侍女們唯唯諾諾,全部點頭稱是。我滿意地點點頭,道:“蜜合留下,其餘人都退下吧。”
待閑雜人等都離開了,鵝黃把抱着繡花針的一方手帕拿出來,給豆兒和蜜合二人過目。
我細致地觀察着二人的神色,蜜合看到針沒有什麽表情,豆兒臉上表現出些許疑惑。
“這是……”豆兒問道。
“你還裝傻!”酥眉用手指着豆兒。
徐良娣一把把酥眉拽到身後,小聲指責道:“沒規矩。這還輪不到你說話。”
我道:“這是在昨天萬昭訓送給徐良娣的虎頭鞋裏找到的……”
話還未說完,蜜合打斷我道:“鄉野之人就是卑劣,這是我親眼見昭訓放的。一共六根,就插在鞋墊之中。”
六根?我心中疑惑。徐良娣她們給我看的明明是五根啊。
“不是的!”豆兒看看我又看看徐良娣,急急解釋道:“我檢查的很仔細,一根針都不會落在鞋裏的!這是孩童用的東西,就是喪盡天良的人也不會這麽做的!況且我做的時候,只我一人啊!”
徐良娣突然大笑,從袖中取出一個錦盒,裏面确是那第六根針,她道:“蜜合啊蜜合。你這話若是今早說的我信。可偏偏我剛剛才看到你是如何指桑罵槐的。萬昭訓被你罵到躲進房間裏哭,她做這樣的陰損之事還會讓你站在旁邊看?便是你從窗外偷看到了,你是如何好的眼力能知道是一共是六根?便是太子妃我也只說是找到了五根,你們剛才看的也是五根。”
說完,徐良娣向我行禮道:“太子妃,我想問的事已經清楚了。接下來但憑太子妃做主。”
我不得不佩服徐良娣心思細膩,只是蜜合……從前她在我跟前她雖然與鵝黃妝成相處不到一起,但交給她的差事卻從未出現過差池,不曾想……古人說知人知面不知心大抵就是這樣吧。
我看着跪在地上滿口是血的蜜合,心中五味雜陳,長嘆一口氣道:“你我主仆一場,如今我對你……很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