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

看到這成箱成箱的補品,徐良娣的臉上沒有半分高興的顏色。反到是她身邊的酥眉一邊翻看一邊感嘆:“良娣的娘家可真心是疼愛良娣。竟送來如此多的好東西。”

徐良娣嘴角微微上揚,勉強算是笑笑,但這笑比哭還要難看。她從箱子旁邊走過,手撫過每一個箱子,眼中盡是悲涼。

我不知怎麽安慰她,只得對她道:“徐府已經把東西送來了,這便是你的東西,你若喜歡就吃掉,又或是賞給底下的人。你若不喜歡,或是撒到池中,或是撒到街上看人哄搶。如何高興就如何處置。這些個東西,這東宮還給得起你。”

徐良娣不言,只是點點頭。

回到長信殿,我一頭栽倒在床上。心中感慨萬千。沈滌塵身邊的幾個女人,說不準誰愛他誰不愛他,卻是個個都身不由己。或許徐良娣愛他,可徐良娣也不過是一副徐家送到東宮搭橋的梯子。豆兒或許心悅于他,可豆兒在這東宮裏也不曾有過春狩時的開朗。

唯有張念,張念愛他,更愛自由和自己。不知道若是以張念的通透豁達,她處在我這個位置上的時候,是否也會同我一樣被困囿在這些念頭之中。

我翻了一個身,看到手腕上的镯子。本是想多知道些雲朗哥哥幼時的事,卻聽到了別人的故事。原來父親和柳道可還有這樣的淵源。

父親……

想到父親我總感覺哪裏不對勁,父親是沈白嶼的老師,但也是沈滌塵等人的老師。按照張念的說法,父親教沈滌塵的時間比教沈白嶼的時間還要長,感情更加深厚。況且沈滌塵深受皇上的偏愛,怎麽想也是沈滌塵繼承大統的勝算更大。

就算是為了族中子弟的仕途,只要父親開口,沈滌塵也并非就不會同意。而沈白嶼也不見得一定會兌現。

如此想來,父親究竟為何要舍近求遠?我實在是不明白。

轉眼已經入了冬,徐良娣的肚子已經很大了,産期就在眼前,已經開始待産。現如今她行動不便,總是說渾身上下骨頭疼,兩只腳浮腫得厲害。我又撥了兩個侍女去照顧,可依然日日都有事來請我。不是飯菜不合口吃不下,就是手腕疼腰疼。要麽就說擔心屋子裏的器具桌椅會傷到孩子。

誰讓徐良娣腹中的孩子是現下東宮最最要緊的事呢?我只得一趟一趟帶着醫官工匠等往玉虹殿跑。房間裏的桌椅全都換成了圓角,瓷器也都收入了庫房,就連取暖的碳爐也做了護欄。

就連鵝黃都問我:“這徐良娣未免也太過未雨綢缪了吧?是不是有些謹慎過頭?”

我細細查看着要送去玉虹殿的襁褓,衣服,搖籃等一應物品,道:“我母親說,婦人有孕生産,是會變得患得患失,敏感多疑。這徐良娣自有孕以來,本就少有笑顏,我們只能是盡量滿足她的需求,希望她能舒服些吧。說到底,受苦遭罪的還是徐良娣。”

Advertisement

妝成點點頭:“我聽麽麽們說,有的婦人生産之後,家人照顧不當的,整日裏以淚洗面,甚至無故自戕的都有,真是可怕。”

現在還未生産,徐良娣便已經整日整日地哭。妝成這話說完我心中一驚,擡頭問:“是真的嗎?”

“是真的。“妝成點點頭,“蘇麽麽就說過。”

我今日特地吩咐廚房做了幾個沈滌塵愛吃的菜,坐在桌邊等着他。自從沈滌塵受傷我替他請來了張念後,他對我的态度變了許多。只要他在東宮,即便不留宿長信殿也會來陪我用晚膳。

沈滌塵一進來就看到桌上的飯菜,笑到:“今日怎麽這般豐盛?可是有什麽喜事?”

我笑着替他撣了撣肩頭的雪,解下大氅,道:“今日臣妾是想替徐良娣求三件事。特命人做了殿下喜歡的菜式,望殿下待會兒吃好了,能答應臣妾。”

“你何時學會吃人嘴軟這一套了?”沈滌塵打趣道,“什麽事不妨說來聽聽。”

“殿下不吃過再聽?”我問。

沈滌塵往椅子上一坐,大笑:“我可不上你的當,得聽過了能不能答應,才敢吃你這頓飯。”

我坐到沈滌塵旁邊,道:“我聽人說,這婦人有孕辛苦,有些家人照顧不當的,整日以淚洗面,嚴重的或有自戕的可能。徐良娣如今快生産了,日日都悶悶不樂。我怕是也是如此,所以這第一條,我想讓萬昭訓搬到玉虹殿去,在偏殿住些日子,好陪着徐良娣解悶。也算有個照應。”

“你考慮的很周到,這第一件事準了。”沈滌塵拉過我的手握在手心,“皎皎,你是我的太子妃,是這東宮的女主人,這樣的事你自行決斷便可,不必問我。”

“謝殿下。那臣妾說點臣妾不能決斷的吧。”

沈滌塵道:“好,你說,”

我對他莞爾一笑:“徐良娣同臣妾一樣愛慕殿下,日日都盼着殿下。若是殿下能每日抽空去看看徐良娣,那徐良娣定會平安誕下麟兒的。”

“是我疏忽了。”沈滌塵道,“今日已經太晚,明日起我定會多陪陪笙兒的。”

我湊近沈滌塵,展露笑顏:“那殿下是同意了?”

沈滌塵用手指輕點我的額頭:“準了。那第三件事又是什麽?”

我起身走到沈滌塵跟前,向他行了一個叩拜大禮:“這第三,臣妾想替徐良娣求晉封側妃。”

徐良娣也侍奉沈滌塵多年了,如今即将誕下長子。其實就是我不說,等孩子落地,沈滌塵也該晉封她為側妃了。

我現在提出來,一來是想讓徐良娣高興,二來也能賣徐良娣一個人情。若是沈滌塵同意了,那就皆大歡喜,若他不同意,我的人情也已經送出去了。我做這些并非是有什麽預謀,只不過是越來越覺得,在這東宮裏獨善其身遠遠及不上互相扶持來的重要。

沈滌塵不說話,轉動着右手拇指上的扳指。過了許久,他把我從地上扶起來:“倒也并非不可以,若是于笙兒有利,便就依太子妃所言吧。”

“臣妾謝過殿下,也替時笙妹妹謝過殿下!”我滿臉笑意,開心道。

沈滌塵牽着我的手來到桌前:“那敢問太子妃,現在我們可以開飯了嗎?”

我給沈滌塵盛了一碗湯笑意盈盈地遞到他面前,道:“殿下請喝湯。”

第二天一早,徐良娣,哦不,徐側妃便頂着高高隆起的孕肚來向我謝恩,吓得我趕緊從床上爬起來,連梳洗打扮都顧不上就跑到前廳把她給扶起來。

“時笙妹妹這是做什麽?萬萬擔心肚中的孩子呀。”我道。

她也不跟我客套,直接道:“今早隴客已經來宣過殿下的旨意了。能得這側妃之位,我還得多謝太子妃。聽聞太子妃還勸殿下多來探望臣妾。又讓豆兒搬到玉虹殿與臣妾作伴。臣妾是真心感激太子妃。”

說着她還想跪,被我一把扶住:“時笙妹妹嚴重了,太子殿下本就偏疼你,你只需安心待産,別的事都不必想。這天大的事,到了東宮都有人替你擋。”

徐側妃已經紅了眼眶:“我知道自己也不過是一個徐家送來的物件,從前以為殿下偏愛,仗着此也冒犯過太子妃。是太子妃不計前嫌……”

我和徐時笙二人本就沒有什麽深仇大恨,也并非敵人。從前的冒犯試探也不過是為了各自家族的利益罷了。再說我也并非是任人拿捏的人,她也并沒有從我這裏讨到過什麽便宜。實在說不上不計前嫌。

于是我安慰她道:“時笙妹妹,過去的就不必再提了。今後我們互相扶持,一同服侍好太子殿下。”

徐時笙連連點頭說好。

把徐時笙送回玉虹殿的路上,遇到前來尋我的隴客。他避着徐時笙悄聲對我說:“太子殿下請太子妃即刻入宮,要快。另外不能讓人知曉。

看隴客的言行,我猜測宮中應是出了什麽大事。吩咐鵝黃和酥眉定要把徐時笙安全送回玉虹殿,自己則火速趕回長信殿更衣。

到了宮中,一派凝重氣氛,宮人們皆低垂着頭,行色匆匆。

看樣子果真是出事了,就是不知是什麽事。

正想着,迎面走來一人,他臉上帶笑,與周遭氣氛格格不入。

“皎皎來了?”此人言語中帶着輕浮,不是沈白嶼是誰。

皎皎是我的閨名,只有長輩和極親的人會用此稱謂。他這樣叫我着實有些反感,語氣中也帶着愠怒:“我好歹也是你二哥的妻子,當朝太子妃。你就算不願叫我太子妃,我總該擔的起你一聲嫂嫂吧?”

沈白嶼聞言笑意不減,又向我再次行禮:“微臣參見太子妃。”

我不願與他多做糾纏,直接快步從他身旁離開。

身後傳來沈白嶼的輕笑。

小黃門把我引到貴妃的居所,這裏不似平常那般大門敞開,并且周遭多了許多巡邏的禁軍。

張念守在門口,見我來了,命人把門打開,對我道:“快進去吧。”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