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43章
這只纏花簪子做工精巧,工藝繁複。中間一顆石榴栩栩如生,周邊圍着的花花葉葉繁簡适宜,不失精巧。扇子更是一面雙繡,針腳綿密,所繡之物活靈活現。
最絕的是這兩樣東西所用的絲線都是上好的桑蠶絲。手觸柔滑,在陽光下似乎有光在表面流動。
“這是……”我不明白沈白嶼的用意。
他拿起扇子展示給我,微微笑道:“你看,蜀地人多愛養蠶,從前以販蠶繭蠶絲為業。我同舅父苦心經營多番走動,請了最好的匠人來蜀地教當地百姓紡線,刺繡,做簪。如今太子妃手中的這些樣式,在應京且只有達官貴人能買得到,但在蜀地便是平常人家也能用得上。”
沈白嶼說的是實話,雖我不曾去過蜀地,但這些年也能聽到別人對蜀地的評價便是物豐民足。
我把東西遞回他手中:“六殿下治理有方,讓人敬服。”
“你不覺得,我比二哥更适合做一個君王嗎?”沈白嶼把玩着手中的東西,漫不經心地道。
他話一出口,我便知道他今日是想來籠絡我,我笑道:“我一介女流,深居後院,不懂這些。但我聽聞,治一方者,并非就能治一國,治一時者,并非就能治一世。六殿下治一方之功績有目共睹,如今卻還沒有治一國之功。”
“哈哈哈哈”沈白嶼大笑,“太子妃說的好。”
須臾,他止住笑,突然湊近拉住我的手,對我說道:“皎皎,離開二哥跟我在一起吧。自小時候遠遠的看了你一眼,我心中便一直有你。”
他哪裏是看到我,他看到的明明是權勢,是太子的位置。
我慌亂而又費勁地從他手中把手抽回來,拉開與他的距離,整理好衣服強裝鎮定道:“六殿下,請自重。”
沈白嶼只是笑笑,并沒有跟過來,他道:“你在顧慮什麽?我知道的,沈滌塵不愛你,他對你的好,甚至都不是出自于丈夫對妻子的責任,不過是單純的利用。而我不同,皎皎啊,我愛你。”
虧他能說得出口。從未相處的兩個人,如何談得上愛。
我亦是對他展露笑言,問道:“既如此,敢問六皇子殿下,打算予我一個什麽樣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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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白嶼把臉湊到我的面前,他的鼻息撲到我的臉上,濕濕熱熱,氣氛變得暧昧,他壓着聲音,道:“你是太子妃,自然就是這大郢朝未來的皇後。”
這話讓我很難不動心,沈滌塵心中太子妃的人選本就不是我。在他身邊,就是這個太子妃都做得小心翼翼,每日如履薄冰。如今沈白嶼願意許我一個明朗的前程,何樂而不為。
我就要答應他了。
可是答應的話還未到唇邊,腦子裏全是沈滌塵那日替我擋箭,擁我入懷的畫面。他的呼吸、心跳,甚至是手掌的溫度,我都清清楚楚地記得。
當然,我記得的不止這些。還有雨天皇上親自撐着傘把沈滌塵送到宮門口,嶺南進貢的兩棵荔枝樹有一棵就在東宮,時常陪着皇上批奏折到夜半才疲憊回來的沈滌塵的樣子。
如果這是一場壓上性命和家族的豪賭。那以我淺薄的見解,我依然願意選擇沈滌塵。
我用手推開面前的沈白嶼,笑道:“太子殿下即便不愛我,我也是他明媒正娶,禀告過天地祖宗的太子妃。日後的前程就不勞六殿下費心了。”
馬車停下來,車夫的聲音響起:“殿下,東宮到了。”
“告辭。”我想要起身卻被沈白嶼按住肩膀。他把發簪插到我的發髻上,笑道:“不必急着答複我,我們還有時間。”
我伸手想要把發簪取下來,被他握住手腕:“東西很襯你,留下吧。”說完便替我打開車門,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我看着他,最後什麽也沒說,轉身下了馬車。
剛一站穩,沈白嶼的馬車在我身後緩緩駛離,而說晚些回來的沈滌塵卻站在東宮門口。
沈滌塵黑着臉,一言不發。我從沈白嶼的馬車上下來,于情于理都不合适。況且沈滌塵本就已經對父親起了疑心,如今怕就怕他以為我李氏一族已歸到沈白嶼的麾下了。
突然間我心下一驚。
中計了!
沈白嶼并非只是來拉攏我的。他是故意讓我上他的馬車,故意送我到東宮門口。車上說了什麽,發生了什麽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沈滌塵親眼見我從他的馬車上下來,頭上簪着蜀地的發簪。
懷疑的種子已經在沈滌塵心中紮了根,罪名成立,我百口莫辯了。
站在原地的我一時間也不知道要怎麽辦,只得愣在原地。沈滌塵冷冷地道:“回來吧。”
跟着沈滌塵進了東宮的大門,一路沉默着走到長信殿。妝成和鵝黃本是笑着出來迎我們的,看到沈滌塵一副陰沉的臉色,也把笑容斂了起來。
“都下去吧。”沈滌塵坐到榻上冷聲道。
平日裏沈滌塵很少發脾氣,對東宮裏的人都是和和氣氣的,永遠一副平易近人的翩翩佳公子模樣。今日的臉色卻難看的要命。
鵝黃與妝成不知發生何事,兩人齊齊望向我。我點點頭,輕聲道:“你們先出去吧。”
榻上的沈滌塵冷哼一聲:“怎麽,這長信殿的人我是使不得了?”
此言一出,我帶着鵝黃妝成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道:“太子殿下恕罪。”
長久的沉默。
大約過了一盞茶的功夫,我的膝蓋已經有些隐隐作痛,腿也開始麻了。此時沈滌塵道:“你們出去吧,太子妃留下。”
長信殿的門被關上,沈滌塵卻沒有要我起來的意思。他問:“太子妃為何會乘坐沈白嶼的馬車回來?”
我跪得有些累,輕輕地挪動着雙腿,道:“出了宮門,六殿下的馬車就等在宮門口,他說有要事同我講,多番邀請,推卻不得。我只得跟他上車。”我向他隐瞞了父親的手帕一事。
“推卻不得?”沈滌塵笑道,“好一個推卻不得。那他同你說的要事,你可與我說得?”
“自然。”沒有什麽不可以說的,我與沈滌塵可算得上是一條船上的人。若是隐瞞反而不好,于是我把車上的對話一五一十地同沈滌塵說了,說完把頭上的簪子抽出來遞給他,道:“這便是他給我看的。”
沈滌塵接過簪子仔細端詳,嘴中贊嘆道:“确實不錯。是好東西。”
說罷,他望向我:“六弟既給了如此誘人的條件,太子妃為何不答應呢?”
呵,沈滌塵,你想聽我如何作答?
雙腿似乎已經失去知覺,我用手撐住自己的身軀,猛然擡頭,眼眶中擒着淚水,自下而上望着沈滌塵,用哽咽的聲音道:“夫妻多年,殿下還不知皎皎對您的情誼嗎?”
沈滌塵只是靜靜地看着我,并不言語。
我知道,僅僅是這一句話說服打動不了他。眼眶裏的淚水滴落下來,我的聲音也帶上明顯的哭腔,我垂下頭,為了讓自己舒服一些,順勢也跌坐在地上,幽幽道:“自嫁給殿下以來,殿下一路的呵護,臣妾也不過是小女兒家,怎麽會不動心?只是自徐側妃入了東宮,殿下對徐側妃有求必應,日日捧在手心中。臣妾只得小心翼翼地守着心中對殿下的情誼過日,盼着殿下有一日也能這樣對臣妾。春狩時殿下替臣妾擋下一箭,臣妾以為殿下心中是有臣妾的。為此臣妾暗自高興了許久。可殿下重傷時,嘴裏喊的,心裏念的,卻非臣妾,而是張将軍。臣妾知道殿下與張将軍兩情相悅,但殿下,你可知道那夜臣妾在僅僅一張屏風之隔的暖閣中,是怎樣的煎熬。”
我舉起手用衣袖掩面啜泣:“這普天之下,有哪一個深愛丈夫的妻子遇到這樣的事能夠泰然處之?臣妾心中有多少委屈,殿下知道嗎?在殿下看來,臣妾的真心真情,不過也是可以衡量的砝碼對嗎?但憑殿下能多看臣妾一眼,就一眼,也能知道臣妾對殿下的心意……”
這些話真真假假,我的委屈卻是真的。若是能選擇,我也想同張念一樣自由自在,不必困在這東宮之中。若是能選擇,我寧可嫁一個平頭百姓,夫妻恩愛,兒孫繞膝,不需一腳踏進別人的感情中進退兩難。若是能選擇,我定要遠離應京,遠離權勢的漩渦,做一粒塵埃,跳出上位者的棋盤。
我越說越難過,最後竟伏在地上哭得不能自已。
沈滌塵俯身下來,把我攬入懷中緊緊抱住,手不停地輕撫着我的長發,用輕柔的聲音安撫我:“皎皎,沒事的,沒事的。我也會待你很好的。皎皎不哭。”
他捧起我的臉,我看到他眼中的自己眼睛通紅,臉上的妝也已經花了,狼狽至極。他安慰我:“沒事的皎皎。你別怕,有我在。”
沈滌塵的唇覆上我的唇,涼涼的,軟軟的。我想要掙紮卻被他牢牢抱住,只得任他的舌尖舔過我的唇瓣,探入口中。他動作很輕,像是怕傷到我,可又極具侵略性。我在他的吻中漸漸放下防備,雙手環住了他的脖子。感受到我的回應,沈滌塵的手探入我腰間,解開了我的腰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