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49章
侏儒男子換上一副谄媚的嘴臉,舉了舉手上的黃金,連聲說道:“我懂我懂。李爺出手闊綽,小的哪有多嘴的道理。”說完連扇了自己兩個耳光又道:“小的不守規矩,給李爺賠不是了。”
李陟遐把匕首收回鞘中,也不與侏儒男子多廢話,蹲下身提他整了整衣服,笑道:“那還請蛟三爺給我們打點一間上房。”
名喚蛟三爺的侏儒男子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把我們帶到廚房竈臺旁邊。他費力拉動拴住竈臺上大鐵鍋的麻繩,鐵鍋被緩緩拉起,漏出臺階。
這臺階一眼望不到頭,我和妝成向下張望,滿心的疑惑:不是要帶我們去上房嗎?
李陟遐看出我們心中的不安,低聲安撫道:“阿姊別怕,這比應京任何一處都要安全。”李陟遐多次出手幫我,也是他不顧自身安危來火中尋我,我對他的話絕對信任。他如此一說,我心中安穩了許多。
大鐵鍋被吊起,露出可容一人通過的洞口,侏儒男子麻溜地鑽進洞中回過頭來招呼我們:“快些吧,小娘子們。”
妝成在前李陟遐在後,他們把我護在中間跟着侏儒男子拾階而下。
越是往下,洞中的空間越是寬敞。直到附身鑽過一道狹窄的矮門,眼前一下子豁然開朗。
這是一處寬闊的大廳,臺上胡姬随着音樂翩然起舞,穿梭在客人中間斟酒喂食,随後又翩翩然舞回臺上,伴着歡快的鼓點肆意扭動纖細的腰肢。臺下的客人中既有帶着鬥笠的江湖俠客,又有波斯商人,零星參雜着幾個官差打扮的人。其間更是不乏昆侖奴和各色三教九流。這些人同桌而食喝酒吃肉不分貴賤,言語粗俗笑聲卻爽朗。
不少人向我們投來目光,但也并不多做停留。
侏儒男子帶着我們繼續向裏走,裏面是一排排的房間。不知拐了多少個彎,終于在一處标着“天字甲號”的房間門口停了下來。
“就是這了。”侏儒男子從一大串鑰匙中找到“天字甲號”鑰匙打開房間門。我站在李陟遐身後朝房間裏看。這裏除了沒有窗,陳設與三元樓的客房別無二致。
、 侏儒男子把房門的鑰匙解下來抛給李陟遐:“裏面有你要的幹淨衣服,一切自便,走的時候鑰匙挂門上即可。”
李陟遐接過鑰匙,朝侏儒男子拱手道:“謝過蛟三爺。”
聞言侏儒男子回頭,見李陟遐身上多處傷口,從懷中又摸出一瓶金創藥扔過來,被李陟遐單手接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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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贈的。”說完頭也不回地離開。
李陟遐讓我們進屋,裏裏外外看了兩遍才把門栓落上。
“阿姊,今日時候不早了,為免追兵,我們先在這住上一晚,也好規劃規劃今後的日子。待休整好了,我們便上路。”李陟遐對我和妝成道。
誠如李陟遐所言,在宮中的時候一片混亂,沈滌塵可能顧不上我。現下父親沒有投身沈白嶼,待沈白嶼勢去,我作為李府的嫡女,于皇上,李家,甚至沈滌塵都還有些用處。難保到時他們三方不會派人來尋我。李陟遐既說這是應京最最安全之地,那我不如就在這裏修養一日半日,也好做日後的打算。
我點點頭,問李陟遐:“今日你送我們離開已經被柳道可撞破,恐怕是回不了神威營了。你現如今已經升任左前鋒,如此大好的前程……”
“李大人……”妝成也滿臉的擔憂,張口喚了一聲,卻又不知說什麽好。
李陟遐卻毫不在意,自顧自地解開破損的重甲,漏出已經被血染紅的中衣。
“兩位阿姊見諒。”李陟遐撿起地上的重甲走到屏風後,“這傷口若不處理,晚些時候就要長到衣物上了,到時候行動不便,難以保護兩位阿姊安全。”
妝成想要替他處理,卻被他拒絕:“妝成阿姊不曾見過這樣的刀傷,恐怕受到驚吓,這點小傷我還是能自己處理的。”
見他堅持,妝成也就沒有再多說什麽。
許是怕我二人擔心,他邊處理傷口邊道:“阿姊,我自問并非沒有保家衛國的擔當,若說是為了抵禦外侮,驅逐外邦,我自當義不容辭。可阿姊也要諒解陟遐的愚笨。陟遐實在不知為這樣的權勢争鬥豁出去性命值得嗎?有什麽樣的意義。倒不如陪着阿姊一同尋個去處。我好歹是男丁,有些武藝在身上。有我在,既是使不完的勞動力,也沒有人敢欺負阿姊你們。”
我坐在椅上,聽他如此說,心中還是得到了不少的安慰,似乎父親和丈夫的漠然也不值一提了。
“陟遐,能夠穩坐上位者。要麽斷情絕愛,要麽手段了得能兼顧左右。如今這些皇子們明裏暗裏的争權奪利,是他們走上皇位的必經之路。權謀,良善,手段,性格,禦下之能等等一切成為帝王的品質,都是在這條路上磨練出來的。太子殿下也是在這樣的路上磨練學習帝王之術。說白了,這亦是在優勝劣汰間為百姓選出最适合的君王。”
“最合适的君王?”李陟遐重複。
我把燭心剪短,好讓燭火不再亂跳:“對,最合适的君王。”
“不是對百姓仁善便是好君王嗎?”
“是,對百姓仁善是好君王。但一個君王要能把仁善的政策傳達到百姓身邊,讓百姓真正受益,那他便得有禦下的本事,好讓人替他辦事。辦事的人需得一些權力,才能驅使更下位之人。這權力放出去易收回來難,便須有另一個人來制衡。帝王要有仁愛之心不假,但只有仁愛之心是遠遠不能守住疆土和百姓的。”
此時李陟遐已經處理好了傷口,換好衣服,他從屏風後走出來,道:“阿姊,帝王術我不懂,但我知道‘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我一時間被他說的無言以對,确實,上位者争鬥,受苦的還是底層的百姓。便是我這樣的人都不能恣意自由,身似浮萍的人又該如何自處。
“阿姊不要多想,先去把衣服換了好好休息一夜。我就守住門外,有事大聲喊我。我睡得驚醒,必是能聽到的。”李陟遐說完走出房間,替我們帶上了門。
我和妝成換了幹淨衣服,躺在一處。先是受了驚吓,又一陣奔波。妝成很快就睡着了。我卻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