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想不想再跟我試一次?将那些人繩之以法!
第六十五章 想不想再跟我試一次?将那些人繩之以法!
一會功夫,民政局的工作人員、省市媒體和各家自媒體齊聚派出所。
儀湘知道了為什麽現在年輕人如此喜歡上網。
雖然他們手裏無權,但卻擁有一雙公平的眼睛。
輿論引導、平臺執法。現實的不公,借助網絡,依靠全世界監督的力量,倒逼線下公平。
“我現在是走調解,如果你大女兒決定走程序,這案子就是刑事案件,你是要坐牢的。”警察拍桌子問樊剛。
“我再問你最後一次,你把你小女兒樊小夢葬在哪兒了?”
“那你抓我好了!”
“你敢報警?!”樊剛扭頭站起來,迅速抓住樊小麗的頭發,用力錘了兩下。
一瞬間在場的人都感覺到了頭皮疼。
幾個年輕的警察沖上來,按住樊剛,直接給他上了铐子。
媒體們被請進招待室,一窩蜂聚在樊小麗面前采訪。
審訊室裏副局長親自出面,審訊樊剛。
“她是我女兒,我生的,死了也是我樊家的人,我想怎麽處理就怎麽處理!”樊剛的手铐敲在桌面上哐哐作響,還在叫嚣。
“我告訴你,法律規定,盜竊屍體,是要被判刑的!”副局長看着眼前的跟自己差不多歲數的男人,“三年以下有期徒刑!”
“你也別吓唬我。”樊剛說,“我們隔壁村有一個,就判了八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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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個月,五萬,值了。
“你看看外面的那些媒體,現在輿論鬧得這麽大,造成這麽壞的輿論影響。你覺得法院會輕判你?”副局長笑了,“殺雞儆猴,以儆效尤啊。”
“要是判得輕,以後大家不得盯着別人田裏的新墳啊。”
“樊剛,聽說你娶了新老婆,還生了兒子,你想想你進去蹲三年,值不值得。你兒子未來當警察、考公務員,凡是涉及政審的,他都考不了。”副局長在給他時間,也是想給樊小麗留個家,“你自己想想,你拿的那點錢,付出這麽多代價值得嗎。”
直播賬號的私信有很多 IP 地址為 D 市的熱心人,發了地址,告訴她們哪個村哪個位置有座新墳。
一個小時後,樊剛依舊沒說,他打定主意要這筆錢。
孟真整理了那些墳頭的地址,遞給樊小麗。
很快一大群人跟着儀湘的車往各村的墳頭開。
做自媒體的在各大平臺都開了直播:尋找樊小麗尋找妹妹 shi 體現場。
幸好民政部門的人也在。每到一個新墳頭,民政部門的工作人員就會立刻聯系村支書,詢問這是誰家的,埋的誰,死亡證明。
同一時間,趙圖南盯着直播,偶爾能從一些直播間看到孟真的側臉,風吹着她的淩亂的發絲,臉色異常憔悴。
為了一個外地打工的女孩,從煙雨揚州開車千裏到田間地頭。
她不知道她給了趙圖南多大的心靈震撼。
李文樂坐在他對面,他今天中午看到的新聞,本來第一時間就要買飛機票飛去江西,卻被他父親按住。
那邊有警察、有政府、有媒體,孟真自己就是律師,你過去幹嘛?
你的鈔能力現在一點用都沒有。
于是兩個大男人只能在吃飯的時間,盯着直播。
李文樂悶頭扒了口飯,“千裏追兇,不愧是老子喜歡的女人。”
趙圖南垂下頭,眼前閃過孟真的身影。
是啊,不愧是老子喜歡的女人呢。
附近的村都快走遍了,開車、停車,這次剛下車孟真沒忍住蹲在路邊吐起來。
胃裏翻湧得難受,兩人又只吃了桶方便面,吐完,胃裏空虛又是一陣痙攣。
她漱了漱口,跟上大部隊。
聽到民政部門的工作人員問村長,這就一個死亡證明,怎麽有兩座墳啊?
來人說不清楚。
墳上的土還是新黃色,一根雜草也沒有,墳前有燃盡的黑色灰燼。
樊小麗跪在地上,用手去刨那座新墳。
“小夢,姐姐來了,姐姐帶你回家。”
很快有村民趕來,一個大娘撲倒在墳上,“這是我們家五萬塊錢買來的新媳婦,我看誰敢動!”
村路邊圍了一排人,都來看熱鬧。
警察拉了警戒線,強制把人帶走,“開挖!”
**
樊剛拒絕讓樊小夢藏在自己家的田裏,說沒出嫁的女兒葬在地裏會壞了風水。
殡儀館裏,樊小麗戀戀不舍地撫摸着妹妹的臉。
彌留之際,樊剛在病房外打電話,妹妹摘下氧氣罩跟她悄悄說:“下輩子咱們不投胎到他們家了。”
“不好。”
“我先去找個好人家,這次換我當姐姐,我照顧你。”
好,下次不做樊家的女兒了。
樊小麗擦掉眼淚說:“我想把我妹妹火葬。”
儀湘看着樊小麗的背影,充血的眼球,終于忍不住落下眼淚。
她救下妹妹了。
樊剛被正式拘留,等待檢察院的起訴,他收的五萬轉賬也被買家的代理律師申請凍結。
買家同樣被警方傳喚調查。
孟真找了個代駕,把車子開回揚州,三人買了高鐵票回去。
樊小麗抱着骨灰盒,眼睛紅腫着,好似對妹妹說:“那個家,咱們再也不回去了。”
半晌,儀湘開口:“得回去。”
孟真本來靠在儀湘身上,噌地坐直了,“你還讓她回去?她那後媽不把她吃了。”
“中國目前沒有哪條法律可以斷絕親子關系,如果樊剛未來起訴你,你依舊有撫養義務。而且,你未來要結婚,他可能會拿戶口本要挾你給他高額彩禮。”儀湘思忖着,“你得回去把戶口遷到學校,等你畢業就可以從學校遷走戶口。”
“雖然法律無法斷絕你們的關系,但你可以跑,跑的遠遠的,讓他找不到你。”
孟真拍拍手,“好主意。”又趴回儀湘的肩膀繼續睡。
“你回去問問你們輔導員要怎麽開證明,鎮派出所的民警都認識你了,應該不會難為你。趁你父親還沒出來,把戶口遷了。”
樊小麗點點頭。
高鐵站樊小麗的輔導員和校領導早就等在出口,謝過儀湘和孟真,儀湘又把情況給輔導員說了一遍,希望他們能幫忙辦理。
臨走樊小麗抱着骨灰盒,給儀湘和孟真深深地鞠了一躬,“謝謝儀律師、孟律師。”
樊小麗還塞了張紙條給孟真,是一張按過紅手印的欠條。
出口的人群中還站着一個熟悉的人影。
是李炳添律師。
“剛處理完上海的事。”李炳添律師說,“歡迎回家。”
李炳添手裏還拿着一杯奶茶,“霸王茶姬,孟真愛喝的是吧。”
幹嘛呀幹嘛呀,真想當我繼父呀!
李炳添把吸管都插好了。
孟真猛吸幾口,好喝~
“熱茶,小心燙。”李炳添把手裏的保溫杯遞給儀湘。
李炳添印象中的儀湘總是精致得體,整齊的頭發絲都透着優雅,今天倒是難得看到她風塵仆仆的一面。
李炳添盯着她,“這下更不可能允許你辭職了,百萬博主儀律師。”
儀湘笑了笑,攏了攏發絲,接過保溫杯。
孟真翻了個白眼,好好好,就我不配留在曙光。
“我給你叫了車,你先回家。”儀湘對孟真說。
孟真已經筋疲力盡,但還是很警惕,他倆準備單獨去哪?
“你去哪?”
“我想去看看你小姨。”儀湘轉而輕聲道,“李律師,我有點事,謝謝你的茶。”
“我送你吧。”李炳添說,“我開車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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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炳添很詫異,儀湘要來的地方竟然是墓園。
把人送到,打開手機才看到孟真給他發了微信:“別讓我媽一個人待着,拜托了,李律師。”
儀湘沉默地在前面走,看到李炳添跟在身後,慢下腳步。
到了一處墓碑前,李炳添看到了墓碑上的名字:儀清。
儀震次女。
墓碑上的相片,女人面龐清雅,眼睛望向遠方,模樣跟儀湘有七八分相似。
儀湘蹲下,拿出手絹,仔細擦拭着墓碑上的灰塵。
“我妹妹,儀清。比我小六歲,如果還活着今年剛好四十。以她的性格肯定每天烏拉拉地喊,我的眼角怎麽又長細紋啦,姐,你的化妝品我拿走了,看着比我的好。”
“一天到晚比我還愛打扮呢。”
“那麽愛打扮的一個人後來一天到晚只能穿囚服,剪短發,素面朝天,她能不抑郁嗎?”儀湘一滴眼淚落下來。
“清清,姐姐來看你了。”儀湘的頭抵在墓碑上,“姐姐,今天辦了個案子,一對可憐的姐妹花,姐姐贏了。”
“為什麽姐姐能幫得了別人,卻幫不了你。”
儀湘壓抑情緒奔騰而出,自責、愧疚、思念,她的眼淚簌簌落下來。
李炳添靜靜地站在旁邊,聽着她痛哭。
等她的情緒發洩到尾聲,李炳添慢慢蹲下,扶她起來。
回去的路上,安靜的車內,儀湘望着窗外的風景,她調整好情緒,安靜講述。
“我十年前辦的最後一件案子,就是做我妹妹的代理律師。
她妹妹成績從小就不好,畢業了我爸就給她找了個單位,她在那兒遇到了我妹夫。兩人偷偷談戀愛,後來說要結婚,我爸媽不同意,對方的家在山坳裏,窮得叮當響。
那會就我支持她,我說你姐夫不也是窮小子。我妹偷了戶口本結了婚,婚後兩個人就那點死工資,她花錢又大手大腳。後來學會了每個月攢點錢,有一天給我打電話說要學着理財。
我就把我認識的一個做股票的客戶介紹給她了,但我不知道那人是專做“搶帽子”的,我妹的那點錢全被套牢了。我起訴了對方,但敗訴了。錢拿不回來,我妹夫看錢很重,後來就總跟她吵架。
直到有一天,她給我打電話,說殺了人。”
“我從北京回來給她做代理人,才知道她一直被家暴,全身都是傷,根本不是她平時說的拌嘴吵架。”
“都是我的錯,要不是我支持她,要不是我介紹廖明強給她……”儀湘把這番話藏在心裏很久了,“我是什麽狗屁律師,我連我自己的親妹妹都救不了。”
如果不是樊小麗,她可能還是沒有勇氣來看儀清。
儀湘這麽要強的人怎麽會心甘情願做家庭主婦?李炳添今天終于知道了,他安撫道,“不是你的錯。”
“用搶帽子這套方法騙得人家破人亡的人依舊存在,是他們的錯。”
李炳添知道她為什麽敗訴,他也辦過類似的案子,舊《證券法》規定“搶帽子”主體須為“證券公司、證券咨詢機構、專業中介機構及其工作人員”,有特殊身份限制,那個人可能只是個黑嘴,不屬于這些機構,但是 2020 年《證券法》進行了新一輪的修訂,現在主體要件已經修改為了“任何人”。
李炳添問她,“儀湘,你覺得你妹妹是希望你去幫助那些同樣被騙的家破人亡的人,還是看你繼續活在自責裏?”
“新《證券法》已經做了修訂,已經不要求主體必須是專業人員,任何人都可以成為被訴主體。”李炳添停下車,“中國的法律一直在前進的路上,難道你要停滞不前嗎?”
“這種來錢快的活兒,這種人幹過一次就不可能放棄。想不想再跟我試一次?将那些人繩之以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