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發帶

沐柯的意思是, 兩個孩子可以留下, 但在确定他們的身份，和來這裏的目的之前，暫時不要提起關于“網游”“空間站”以及“八千萬”的事。她還在通訊器的公共頻道給大家提了醒：雖然只是孩子, 但該留意的還是得留意。

這棟大樓裏的人誰不是在末世掙紮過幾年的, 馬上就明白了她的話。反正八千萬金幣也要在中介網站挂一星期, 這一周就當是放假了。

至于一周後的事……一周後再說。

李佳佳問她, 需不需要先把廚房鎖起來, 到飯點才打開。沐柯想了想剩下不多的存糧，以及三樓鎖起來的機房，拒絕了她的提議。

“反正廚房裏也沒有多少東西了, 鎖起來還搞得此地無銀似的，”沐柯說, 然後她猶豫了一下, 眉頭一陣掙紮地抽搐, “等這些東西吃完了……就吃罐頭吧, 也……也沒幾天了。”

這是會長第一次主動要求要吃罐頭，當然要尊重她的意見。

到了姐弟倆留下的第三天, 小姐姐已經和公會裏的姑娘們混熟了。她們幫她洗了頭洗了澡, 換了合身的衣服，紮起軟軟的小辮子，還拿了偶像歌手心愛的漫畫給她看。

她說自己的腿生下來就是壞的，全靠另一條腿支撐走路，走不快也走不遠。

“這麽可憐……”冰箱伸手摸摸她的頭——在姐弟倆到來之前, 她是這裏年紀最小的，“你們的父母呢？你們這麽多年是和誰一起住的？”

小姐姐又低了頭不說話了。

另一邊，弟弟天天被漢子們帶着玩掌上游戲機。他們想趁着建號的機會問出他的名字，然而公會內部的游戲得分榜刷新又刷新，那匹後來居上的黑馬還是叫“新建玩家1”。

目前為止，除了姐姐的名字和兩人的年齡外，其他的情報依然是“不知道”。

沐柯悄悄檢查過兩人的衣服——非常新，只是表面浮了層灰，看起來不像是穿過很久，甚至沒有下過水。

多半是剛從店裏扒拉出來，就往身上套了，沐柯想。但既然已經是白拿了，為啥不拿幾件合身的？

一種可能是，他們趕時間，沒有仔細翻找；另一種可能是——這些衣服是別人拿了給他們的。

可是，既然能從服裝店裏找衣服，肯定也能從超市之類的地方找食物——那為什麽要特地跑到這裏來？他們的小鎮上的食物已經吃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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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為什麽只有他們來？

除非百分百确定了這座城市裏有其他人，有充足的食物……不然這麽小的孩子，怎麽會打定主意，兩個娃娃一起出門？還一走就是五六天？

沐柯記得他們來的時候背了個大包，不像是空的，裏面應該裝了什麽東西。但她沒找到機會檢查，那個男孩子一直寸步不離地帶着它，就連玩游戲的時候也當抱枕抱在懷裏。

有點可疑。

雖然她一直躲在這棟高塔裏，但她可沒忘記，外面的世界是什麽樣子。

——早在“末日的發令槍”打響之前，她就從養父母口中聽過，這世上有一類人被叫做“白眼狼”。

當前時區清晨5:23，沐柯聽到屋外有些奇怪的動靜。

她自認為生物鐘還算準确，每天都在7點（前後十分鐘）醒來。以往她睜眼的時候，整棟大樓都像冰庫一樣安靜，只能聽到空氣循環系統在“嗡嗡嗡”地運轉。

然而這天早上，她聽到一陣極輕極輕的“咔嚓”、“咔嚓”的聲音，隔着門，隔着走廊，似乎還隔着樓梯。要不是她睡得淺，可能都不會察覺到。

沐柯看着天花板，算了算，這是姐弟倆進門後的第四天。

确實也差不多了。

她悄悄從床上坐起來，把醜娃放到旁邊，遲疑了一下，從枕頭底下摸出小刀，揣進口袋，走到門口。

門板輕輕地“吱呀”了一聲，敞開一條縫。沐柯側着身子朝外面張望。

她看到那個9歲的男孩子遠遠站在樓梯口，踮着腳尖，一步一步朝走廊上移動。他手裏舉着一個紙糊的風車，因為走得太慢，風車紋絲不動。“咔嚓咔嚓”的聲音是他踩在一些松動的地磚上，不經意發出的聲響。

9歲男孩的體重應該不至于把地磚踩出這樣的動靜——沐柯對自家大樓的建材用料還是有點數的。她的視線集中到了他身後的那個大背包上，裏面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裝了什麽。

他背對着她朝前走，方向是走廊那一頭的房間。

他大概不知道，這一層樓只有沐柯一個人住着，除此之外，全是空房間。

沐柯脫了鞋子，光着腳悄悄跟上去。男孩子在一個房間門口停下了，擡頭看看門牌，又湊過頭仔細看看門鎖，然後伸手要去推門。

——“喂。”沐柯在他身後開口了。

男孩子差點從地上彈起來，他的背包被牽動着發出一陣“稀裏嘩啦”的聲音，背帶明顯地往下一沉。他原地頓了頓，轉過身，看到只有沐柯一個人。

男孩子明顯地松了一口氣，眉毛都快滑下來了。他朝沐柯僵硬地笑笑，晃起了手裏的風車。那支紙糊的彩色風車頓時“呼啦啦”地旋轉起來。

……他是想假裝，自己是在這兒玩的？

“你幹嘛呢？”沐柯倚着牆問他。

“早……早啊，”他自行跳過了沐柯的提問，“你怎麽起這麽早，也是餓醒了嗎？”

沐柯皺了皺眉，忍住一個白眼。

男孩子還在演技浮誇地玩着他的風車，見沐柯一直盯着他，沒有回房間的意思，他又不尴不尬地跟她搭起話來。

“這裏的房間好多啊。”

“人少，都是空房間。”

“那……樓上那麽多也是空的？”

“反正我們是沒住，可能有些看不見的小夥伴住着，我不太清楚。”

男孩子“哦……”地點了點頭。

他的下一句是——“三樓房間裏是啥玩意兒，怎麽門口挂了這麽大一把鎖？”

——他說的是機房，沐柯皺了皺眉頭。

“哪個房間？最裏面那個？”她盯着他的眼睛，“不知道啊，我們來的時候就鎖着了，誰也打不開。”

然後男孩子就不問了，舉着他的風車，一步一晃地走了。

演技浮誇，沐柯想。

她把這件事在公共頻道和大家通了氣，因為怕被聽見，所以用的是文字信息。

回複她的也是一長串“1”。和她想的一樣，大家都心裏有數。

——“不過，他們只是小孩子，我們人比他們多，年紀比他們大……還是我們主動讓他們進來的，現在這麽提防他們，是不是有點過分啊？”冰箱突然說話了。

“我們提防的不是他們，”沐柯說，“我們提防的是他們背後的人。”

如此惡劣的外界環境下，還能把兩個娃娃派出來探路——光是這份狠心，只怕這裏所有的人都拼不過。

“陪他們玩的人都警醒一點，尤其是注意，他們有沒有悄悄和外界聯絡。”沐柯又叮囑了一句。

冰箱“嗯”了一聲，不說話了。

沐柯又往前翻了翻回複記錄，發現蘇蘇好像不在。她想了想，這兩天似乎都沒看到她和大家一起玩。

蘇蘇的房間在5樓。才繞過樓梯，沐柯就看到那個小姐姐一瘸一拐地從樓上下來。

小姑娘看到她，似乎吓了一跳，剛剛踏上臺階的步子又收了回去。她原地站了片刻，才擡起頭笑笑：“我來找蘇蘇姐姐。”

沐柯“哦”了一聲。

小姑娘不走了，停在原地既不上去也不下去，眨巴着眼睛看着沐柯。沐柯朝她走了兩步，她立刻抱着扶欄朝旁邊一躲，像是給她讓道。

……自己有這麽吓人？

沐柯看到她一邊的辮子散了，就在她下一階停下，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發。

小姑娘飛快地把脖子一鈎，往回縮了縮腦袋。沐柯感覺自己在摸一只受驚的兔子。

“別動啊，”沐柯說，“我給你紮個辮子。”

兔子小聲小氣地“嗯”了一聲。

可是沐柯沒梳過比馬尾更複雜的發型，她用手指捋了半天，也就綁出個歪歪扭扭的麻花來。她只好解下自己頭上的發帶，給小姑娘勉強紮上。

她把那條來自“裘裏斯上尉”的發帶系到小姑娘頭上了。

然後她拍拍她的腦袋，及時甩鍋：“我就這點水平……讓你蘇蘇姐姐幫你梳吧。”

小姑娘伸手摸了摸頭上的蝴蝶結，咧嘴一笑，回頭朝沐柯望了望，似乎是想說“謝謝”，然而張了好幾下嘴，還是沒有說出來。

“沒事，”沐柯擺擺手，“找你蘇蘇姐姐去吧，她手藝好。”

小姑娘就一瘸一拐地朝蘇蘇的房間跑過去了。

沐柯站在樓梯上，聽到走廊那一頭的房間傳來敲門聲，然後門開了，兩個女孩子的聲音“嘻嘻哈哈”地響起來。

“這條帶子好看嗎？”門外的人問。

“真醜，肯定是她給你的。”門裏的人說。

門關上了。

沐柯站在樓梯上，白眼快要翻到後腦勺。

——算了，反正今天這條也不是特別喜歡。

——算了算了，反正這樣的發帶她還有一盒子。

她使勁呼了一口氣，努力用上述理由說服自己不沖進去。然後她一轉頭，看到有個小孩子的背影飛快地消失在樓梯拐角。

他身後的大背包裏傳來“稀裏嘩啦”的金屬碰撞聲，響了一路。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 雲墨 的手□□，沐柯被嫌棄的受傷的心靈得到了安慰

沐柯：好氣，明明馬上就能去買買買了，現在又走不了了

技術宅：其實你可以帶他們一起去啊

沐柯：啊？

技術宅：我是說把那兩個孩子一起帶去空間站

沐柯：然後？

技術宅：然後聯系黑市的商人

沐柯：……嗯？

技術宅：然後跟他們談好價格，關于身上的器官啊部位啊或者問問有沒有要整個小孩的，然後——等等我就是說着玩的放手不要拖我自己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