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糾葛
糾葛
“我是李山眠。”
“哦哦，李、李山眠？！”
請不要覺得我大驚小怪，李山眠人模人樣地站在我面前，我覺得真是此生難得一見的事情。
當年，李山眠他們家搬到我家旁邊，成為了我家的鄰居。初次和李山眠見面時，我覺得他是一個愛看書，文文靜靜的小男孩。但是他媽媽剛離開沒兩秒，他便原形畢露。
“何鈴？為什麽不是斜王旁的玲？因為你不像個女孩子，所以不用那個玲？”
我當時正寫作業呢，他突然湊過來對我的名字發表點評，把我搞得火冒三丈。
“我是哪個玲，不需要你多管閑事！”
“名字起了不就是給別人念的嗎。當然關我的事了。”
從這時我就知道，李山眠人不如其名，他不是個風雅之人，而是個刺精兒。按我平時的性格，早就給李山眠來一下了。但是當時的我，謹記我媽“好好照顧人家”的吩咐，還是忍着火氣，有禮地向李山眠解釋，名字和別人沒有關系。
李山眠笑眯眯地和我瞎扯，我有理有據地和他講道理。就這樣過了許多個來回，我突然看見鐘上的時間，發現我要沒時間寫作業了，而李山眠還在笑眯眯地和我聊天，只是話題早已不再是名字了……
我勃然大怒：“李山眠，你是不是故意的？！你知不知道作業很重要！”
李山眠的話讓我在更大的憤怒中生出嫉妒，“我沒有作業。”
他才轉過來，還沒進學校，當然沒有作業了！！！
我把他趕出我家。但我媽辦完事回家，又把他領進門，還把我狠狠教訓了一頓。
天地良心！他一直蹲在我家門外一聲都沒吭，我還以為他自己回家了呢！而且他家距離我家就只有五米的距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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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我和李山眠的初遇很不美妙，但是後續更加不美妙。
李山眠第二天找我道歉，說不該打擾我寫作業，還送了我一瓶牛奶。我看他那麽有誠意，就打開牛奶，喝了一口。
——牛奶是辣的。
天知道李山眠在裏面放了什麽。但是我知道我不可能和李山眠搞好關系了。從那瓶牛奶開始，我和李山眠之間的戰争，就再也沒停過。
但是初中畢業後，李山眠便滾回老家，我也樂得眼不見心不煩。
現在，二十八歲的我，看見李山眠，回想起過去種種，震驚道：“你該不會想和我重續友誼吧？”
我和他之間可沒有友誼可以回憶。
李山眠看見我的表情，微笑鼓掌，“對對對，這才是你該有的表情，何鈴。”
何鈴、何鈴本人氣得說不出話來了。
我突然福至心靈，想到了那天廣場上聽到的話。當時我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但如今看見李山眠的壞笑，我就知道我肯定沒聽錯。
“原來你也得靠賣藝吃飯啊。”
當年我怎麽沒用空竹砸死這厮呢？
現在的李太太也有點不幸，居然和這種喜歡折騰別人的人結婚了。
我忍不住向李山眠打聽他的生活。但是很不如我意，李山眠過得很好。他從名牌大學畢業，打拼幾年後，現在是個不大不小的“李總”，有房有車有老婆有孩子！而且父母皆在，身體安康，家庭和睦！
這真叫野雞大學出身，失了業開空竹館的何鈴我嫉妒得發狂。
沒再和李山眠閑聊，我去吃飯了。本來遇見李山眠便是破事一件，要是因為他，再搞得我吃不上飯，那可就更糟糕了！
空竹館因為我的辛勤努力和政府的大力支持，逐漸步上正軌。
這大半年，随着大家學的東西越來越多，很快就能換一種空竹學他們想要的“溜龍”了，我卻發現李王莫小朋友，一天天地低沉下去。
本來我只是一個空竹館的館長，教空竹也不代表我真的是老師。但是李王莫和我關系還蠻好的，李山眠也算是我的熟人，所以我開口關心他，“王莫，怎麽了呀？最近看你好像不是很開心呢。”
李王莫郁悶地看着我，“館長，有沒有辦法讓我的爸爸媽媽不離婚啊？”
“啊……”
這個問題可不是我能解決的啊。而且他的媽媽王女士和李山眠，都是精英白領，挺般配的吧？怎麽會想要離婚呢？
“媽媽已經從家裏搬出去了，現在家裏只有我和爸爸。爸爸做的飯比媽媽做得還難吃！”
我苦笑不得，“不至于吧？”
李王莫跳起來，快急哭了，“至于！那個東西又黑又苦又幹，我吞不下去。而且爸爸自己都把飯倒了吃方便面！”
“哈哈哈……”原諒我不厚道地笑了，而且笑得很大聲。
“咳咳！”
我身後傳來一陣熟悉的咳嗽聲。
我扭頭，“李大廚自己都不吃自己做的飯，孩子也不會吃的。”
李山眠難得在我面前露出尴尬的表情，他拉過兒子，“我找阿姨了，回去吃飯。這個阿姨做得不好吃就再換一個。”
經過大半年相處，我已經知道李王莫是個怕爸爸怕媽媽，外面橫家裏慫的小男孩了。但今天一向慫包的他居然哭着對他爸爸大吼：“不要！我要媽媽！雖然媽媽做的飯也難吃，但是我要媽媽！我要媽媽！！！”
這一聲吼在空曠的空竹館引起層層疊疊的回聲。
其他抖空竹的人都被吸引過來。
李山眠儀表堂堂這麽多年，頭一次在外人前丢了面子，而且是他兒子弄丢的。他也怒了，聲音比李王莫大得多，“你要媽媽就去找你媽媽！不要找我！”
我道：“要吵就出去，不要打擾空竹館裏的其他人。”
李山眠便拽着李王莫出去了。我也連忙跟上去。不是擔心李山眠，只是擔心李王莫。李王莫可經受不住一個成年男人的怒火。
李山眠卻比我想象得好得多，他很快冷靜下來，對李王莫冷冷地說道：“我和她之間你只能選一個，你要誰？你選。你要她我就馬上送你去找她。”
李王莫被他逼急了，看到旁邊的我，叫起來，“我要館長！我要館長！你們我都不要！”
喂，李王莫小朋友，我可是為了你的安全才跟過來的，你別給我捅刀啊。
我連忙賠着笑臉，“童言無忌童言無忌，你不要生氣。”
哎？好像還壓上韻了呢。等等，現在不是想押韻的時候啊，何鈴！
李山眠看了我一眼，看得我直起雞皮疙瘩。
“那讓館長當你媽媽好不好？”
我呆若木雞。李山眠給我添亂的本事真是太強了，過了這麽多年，依然功力不減風采依舊。
呸，去李山眠的風采依舊！
我大喊，“館長不同意！”
這兩個姓李的男人居然都仰視着我，眼巴巴地把我看着。
“喂！你們這是什麽眼神啊！這種事情就是開玩笑也不可以亂說的吧！”
然後在李王莫的視覺盲區，我狠狠踢了蹲在地上的李山眠的屁股一腳。李山眠差點臉朝下摔倒，嘶了一聲，再次擡頭看向我的眼神變得很危險。我用了多大勁兒我自己自然清楚，為了避免李山眠再找我麻煩，我連滾帶爬地進了空竹館。
去找了一個代表隊隊員心不在焉地指導了兩句後，我偷偷溜回門口，從玻璃門後看李姓父子剛才所在的地方。萬幸，沒看見人。而後我看見不遠處，李山眠拉開車門，讓他兒子上車。
他深色西裝褲上的淺色鞋印還在，并且非常醒目，非常惹眼。
我噗嗤一聲笑出來。
像是知道我在偷窺一樣，李山眠用手狠狠拍自己的屁股，試圖把鞋印灰拍掉，但是不知道是因為西裝褲的材質問題還是怎麽回事，總之，鞋印灰還在。但李山眠以為自己成功拍掉了灰，就鑽進駕駛位，把他的車開走了。
這下我笑得更大聲。
李山眠，你也有今天！
要是有時光機就好了，我一定要把這一幕拍下來，送給過去吵不過李山眠的自己，作為生日禮物。
當然，在過去，李山眠往往是被我按在地上打的那一個。不過十歲的小女孩有多大的力氣？那些打純粹是李山眠自作自受。
包括今天他被我踹一腳，被兒子丢了面子，都是自作自受。
不過想起李王莫，我的心情就變得糟糕。我嘆了口氣，轉身去做我該做的事情。
經此一事，我以為李山眠不會讓他的兒子再來空竹館了。
但在下周日的下午，我又看見了李王莫那個蘿蔔頭。
有錢不賺是笨蛋，我自然還是認真教導李王莫，但是李王莫反而有點不好意思。
今天晚上我還有其他事情要做，需要提前準備很久。故而我問大家下周三有沒有時間，我想把今天的三小時分一個小時過去。
大部分人都說可以。少部分說不可以的，被我調去和年齡更大的一組一起上課。
于是今天提前一個小時下課。李王莫還是坐在長凳上等他的爸爸。我沒敢湊過去問他家怎麽樣了，但是李王莫把我叫住，“館長！”
“嗯，怎麽了？”
李王莫仰起白白嫩嫩的小臉，用他讓人憐愛的奶音問我：“你真的不想當我的媽媽嗎？”
我本來想笑着說“別惦記這件事了”，但又覺得應該很認真地對小孩子說話，因為李王莫看着我的眼睛，很認真。
但是有人把我打斷了。
事後很久，我都記得當時發生了什麽。
王女士卻突然從門後跳出來罵我，“虧你自稱是什麽空竹館的館長、非遺傳承人，卻跑來當小三，拆散我的家庭！你這個惡毒的女人，不配在這裏給孩子們上課！！！”
王女士的一聲大吼把我吼懵了，我從來沒有想要拆散她的家庭！
看見我眼中的難以置信，王女士卻更氣憤了，她抄過一旁的空竹向我砸來，“就是王莫來你的空竹館之後，李山眠和我的關系才開始變壞的！從前他一直讓着我！都是你引/誘了他！你這個小三！不要臉！！！”
空竹砸到我不要緊，砸到李王莫就麻煩了！我連忙把李王莫推開。
而後我看向王女士，義正言辭道：“既然你都知道一直是他在讓着你，說明你們之間本來就有問題。而且我從來沒有和李山眠有過什麽！”
王女士可能根本不在乎事實如何吧，她在意的只有自己。她砸了空竹還不夠，又拿起抖空竹的精鐵小棒向我打來。
我來不及躲閃，結結實實挨了這一下。一瞬間我覺得自己的手臂都沒有了。
這巨痛也惹怒了我：她憑什麽打我？我和李山眠之間什麽都沒有，她和丈夫離婚卻要怪在我頭上！就當我何鈴好欺負嗎！
然後我做了我這輩子最錯誤的決定——我撿起一個空竹，狠狠往王女士身上砸去。
她躲開了。
有兩道東西摔在地上的聲音響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