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章

徐荼幾乎是在原地靜止不動的站了兩分鐘,才從巨大的震驚中緩過神來。

接踵而至的就是撲面而來的尴尬感。

天知道徐又焉大中午為什麽要回家啊!

徐荼緊張的只敢低着頭,連他的眼睛都不敢看。

要知道以前無法無天的徐小五是敢對着徐又焉吹鼻子瞪眼的人。

徐又焉卻是比她沉得住氣,單手插在口袋裏,長身直立,壓迫的氛圍感迎面撲來,一言不發。

徐荼只得長呼了一口氣,把笑容堆得滿滿的,“怎麽會,我就是給小怡帶了些禮物,想着今天中午沒什麽事就讓她來拿一下。”

“哦?”徐又焉冷笑了一下,半點面子不給她留,“我這個好妹妹還真是大方,這一車的箱子都是要送的?”

說着眼眸一瞥,孫載怡那大喇喇敞開的後備箱裏,全都是徐荼剛剛從赫爾辛基搬回來的行李。

孫載怡迅速捂面,仿佛這麽做就可以把隐身似的。

徐荼的臉更加火辣,不過人到了一定尴尬的程度,反而會破罐子破摔。

随即将軍道:“我想去小怡家住兩天,四哥應該沒有幹涉我人身自由的權利吧。”

“當然,”徐又焉煞有介事的點了點頭,“不過現在需要麻煩孫小姐先把行李帶走,你跟着我,爺爺有事情找你。”

說着,轉身就向還未熄火的車上走去。

彭宇把車窗落了一半,沖徐荼使勁眨了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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寓意明顯,徐先生今中午就是專門回來逮人的。

徐又焉向來情緒穩定,雖然稱不上溫潤儒雅,但擔得起波瀾不驚四個字。

所以真的生氣起來,只眼皮子一擡,就能讓人哆嗦上幾哆嗦。

徐荼尚且還好,孫載怡哪裏見過這架勢,心跳提在嗓子眼裏,憋得惡心,好不容易看到徐又焉上車,這才長呼了一口氣,把手從臉上拿下來,一巴掌拍在徐荼的背上。

“徐小五,早晚我讓你搞死,徐家那天出問題了,我唯你是問。”

徐荼哪顧得上跟她在這讨論這種問題,小碎步就跟了上去。

難得,他在坐裏面,她坐外面。

徐又焉穿得利落而筆挺,黑色的西裝褲上沒有一絲褶皺,雙腿交疊,沒有要跟徐荼說話的意思。

徐荼自然沒有開口。

現在這個理不清道不明的狀況,多說多錯。

徐荼突然發現,自從她因為爺爺回國,兩個人這樣別扭的乘車方式就明顯多了起來。

她的禮儀懂得不多,以前徐存禮拎着她學過一段時間,但後來被徐又焉接回身邊去,就自然不再對她有任何的要求。

本就是田間野地裏出來的野丫頭,不過是那點怯懦安撫着,才不至于太過的渾。

所以後來徐荼乘車是不太講規矩的。

大部分時候都喜歡開着車窗,任由風呼呼的吹進。

倒也沒問過徐又焉是否會喜歡,反正他縱着,她鬧着。

現在想來,好像徐又焉當真對她很好。

超過了兄妹之情的好。

徐荼輕呼了一口氣,努力把心內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清了個七七八八。

偏頭看向車外,才發現不是去雁紫湖,而是通往靈覺寺。

和上次把車停在寺前的停車場不同,這次彭宇把車向後繞,徑直去了藏經閣。

密林旁邊恰好有一塊不算太過平整的地面,車輪印記分明,夯實了地面的土壤。

只需下車向前走百米,就自然可以到達殿前。

這樣的地方,只怕是非富即貴才能停下的所謂“特權”了。

徐又焉甫一下車,就已經有大師傅等在藏經閣的門殿前,雙手合十做禮,把人向閣內引去。

煙火的香氣混雜着冬日午後樹林裏水汽的味道,徐又焉手腕的那節木枝好像在一刻跟廟宇融合,透出他周身淡漠疏離的書卷氣,比平日裏冷眉冷眼的徐先生更加好看了幾分。

徐荼落了半步的腳程,并不想跟着進去。

她已經知道太多爺爺的秘密,不想再去窺探更多與她無關的事情。

從沙場征戰到報效邊疆,臨終前卻為了這廟宇捐了大半的香火。

爺爺并不是貪生怕死的人,只怕求的與長命無關,與慰藉相關。

這慰藉,大抵與年輕時做過的錯事相關。

她在藏經閣前面找了個石凳坐了下來,雙腿交疊着晃着看竹林。

自從回了海城,她就從羽絨服登山鞋換成了大衣皮靴的配置,帽子圍巾搭配着,還帶了耳飾化了淡妝。

徐家小姐,是不論什麽時候都不能出錯的存在。

徐荼本就長得明豔大氣,一雙圓鈍的眼眸,乍一眼的驚豔後留着一抹嬌憨,帶着純粹的澄澈。

坐在這四方天中,有一種出塵雅致的味道。

有灑掃的小師傅看到她坐在這裏,遲遲沒敢上前。

徐荼反倒是笑着沖他招了招手,小師傅思忖了半響,才低着頭走了過來。

“小師傅今年多大了?”她笑着搭話,也不過是覺得對方有話想說,她先把好意亮出,餘下的就不難了。

小師傅低聲應着,“十五。”

“果然年紀蠻小,”徐荼點了點頭,也就沒再多言。

反倒是小師傅在安靜了幾分鐘後,輕聲開口問了句,“施主是給寺裏捐了香火的徐先生的家人吧。”

“恩,算是吧。”

她不太知道捐香的到底是爺爺還是四哥,但都不重要,她本就一介俗人,不信神佛,所以不論捐了多少功德,也都與她無關。

小師傅卻仿佛有什麽話想說,憋了半響,最終只說了句,“徐先生每次來,都會求一句‘願吾妹安’”。

徐荼愣了一下,再偏頭去看小師傅的時候,他已經憋得一張臉通紅,拿着灑掃的掃帚就向游廊走去。

徐又焉絕不是虔誠禮佛的人,跟着他來的兩次也足以證明,他不過是在替爺爺做事。

那宏偉的大雄寶殿只怕他都沒有落過跪,卻會在捐香時替她祈福。

願吾妹安。

徐荼唇齒輕啓,讀了兩遍這句話。

胸腔內仿佛一股無法溢出的氣充盈住,向上拱起,生生要逼得人哭出來似的。

她忍了又忍,眼淚也還是落了下來。

啪嗒啪嗒落在石板上,暈出一個小水漬,很快又會被風幹。

海城的風遠沒有京市的烈,刮在臉上不疼,卻在淚痕處留下一陣涼意。

她幾乎是耗盡了全部的力氣,才不至于摟抱着雙臂,哭得慘烈。

只有眼淚落下,安靜寂無。

就像她和徐又焉的關系,從一開始就注定是不可能的。

當年她掐着他的一條命讓他帶她脫離原生命運,便知這潑天富貴是需要代價的。

那就是,她永遠都不可能和所愛的人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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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又焉出來的時候,徐荼已經收拾好了全部的情緒。

提前上了車去等他。

手機裏孫載怡還在和沈濃八卦着中午發生的一切,說晚上務必要湊在一起喝酒壓驚。

載歌載舞:【徐小五,你要對我的心髒負責,我今天真的差點就要窒息了】

沈能能:【我哥加你了嗎?@大耳朵圖圖】

載歌載舞:【你哥為什麽加她?】

沈能能:【聯姻啊,聽說我哥在我們回來之前跟徐先生喝了個酒,徐先生說只要我哥追得上,他絕不阻攔】

沈能能:【你是沒看我大媽那樣,跟明天就要結婚了似的,說只要徐先生點頭了,這是就成了八分了】

載歌載舞:【艹,@大耳朵圖圖你跟你哥玩的這麽花的嗎?】

載歌載舞:【他還真是個變态】

徐荼看到這條信息的時候,剛好收到沈淩的好友申請。

頭像是他在阿爾卑斯山滑雪的照片,穿了專業的滑雪服,姿勢擺的也算地道,一看便是從沈濃那裏得了信息,知道徐荼熱愛滑雪,刻意換上的。

徐荼沒有猶豫的點了通過。

她和沈淩這件事情上,根本沒有任何她拒絕的餘地。

爺爺掐着臨終訴求這件事情來壓她,饒是徐荼日後離了婚,今個這婚也是要結的。

對方立刻發來了一個笑臉。

沈淩:【你好,沈淩】

徐荼客氣的回了個自己的名字。

沈淩:【晚上有時間嗎?有一場音樂會,想邀請你一起去。】

非常功利而激進的約會方式,遠不如意大利男人浪漫溫柔。

徐荼嘆了口氣,實在是對跟這樣的人看音樂會沒有絲毫的興趣。

大耳朵圖圖:【不好意思,今晚有約了】

沈淩:【我可以去接你。】

徐荼想翻個白眼。

大耳朵圖圖:【不需要謝謝,會有朋友接我】

沈淩:【徐小姐好像有點見外,我們可以見一下,作為約會的第一天】

瞬時,徐荼骨子裏的公主脾氣湧了上來。

原本就因為這場不得不的聯姻而揣了一肚子的火氣,他還在這裏添油加醋。

大耳朵圖圖:【今晚家宴,四哥負責接送我,沈先生是要跟我四哥過不去嗎?】

一句話,對面瞬時憋悶,半響沒有再回複。

徐荼落了個清淨,這才從屏幕裏擡起頭來,冷不丁的就聽到身邊一個聲音響起。

“你今晚要跟我吃飯?”

吓得徐荼幾乎是瞬時就把手機扔到了地上。

當下捂着胸脯看了眼不知道什麽時候落座的徐又焉,還帶着剛剛沒有消化的憤憤。

“徐又焉你是屬貓的嗎?!”

大名大姓起來,跟剛剛在車上的那股子鹌鹑勁截然不同。

“我叫你了,彭宇作證,只是你太沉迷談戀愛而已。”

徐荼消化了一句徐又焉的這句話,幾乎是要嘲笑出聲來。

“這戀愛談的真是夠無聊的。”

“爺爺還真是偏心,錢淼雖說嫉妒心強了點,但好歹人美嬌羞,情緒價值給的足,沈濃這個哥哥莫名給我一種……”

徐荼琢磨了半天,“不太聰明的感覺。”

徐又焉被她逗笑,沉了一路的臉好難得有了些變化,雙手交疊着落在胸前,“不嫁不就好了。”

“總要實現爺爺的願望,”徐荼說着,看了眼徐又焉又加了句,“婚姻自由,大不了再離,多正常。”

“哦。”徐又焉點了點頭,嘴角的笑意漸濃,眼眸裏帶着揶揄和促狹,“看來你是在讓我等你離婚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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