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許是在路上睡多了,回到家徐荼反而睡不着了。

一個人坐在沙發前的地毯上呆了許久,感覺腦子好像都要鈍了,這才想起來要給孫載怡打個電話。

可撥出去才意識到,現在已經是晚上的十一點了。

好在孫載怡秒接,直白的問道:“是不是需要我?”

“恩。”

徐荼只說了一個字,孫載怡就給她扔了句,“等我”。

再來的時候,拎了烤串和啤酒,頭發用爪夾夾在頭頂,素着一張臉,俨然一副接了電話就出門的模樣。

巨大的羽絨服裏面裹着一身最簡單的衛衣套裝。

袋子往桌子上一扔,人盤着腿,跟她一起坐在了地毯上。

拎了根烤土豆,“說吧,是不是你四哥。”

當真是好閨蜜,一個電話過去,什麽都不說就知道徐荼這般寡淡的模樣是為了什麽。

“昂,”徐荼應了句,也伸手取了根肉串,一邊吃一邊琢磨着這事要如何說。

徐又焉叮囑過她,爺爺去世之後她的身份是大忌,切莫主動說出口,饒是她跟孫載怡如此好的關系,也自然不能說。

而遺囑更是不能讓她知道存在兩份。

都是些需要嚴守的秘密,話卡在嘴邊,就只剩下幹巴巴的一句,“爺爺去世前跟我說緊了不能和四哥在一起,但徐又焉……”

徐又焉太強勢了!

徐荼一閉眼就能想到剛剛在車裏,昏暗靜谧的空氣中,他幾乎是要把鼻尖落在她的鼻尖,啞着嗓子,聲音像是浮着的顆粒似得,密密麻麻的萦繞着她。

他說,“怎麽辦,我不想忍了。”

是現在想起來,都會是雞皮疙瘩漸起的觸感。

徐又焉,好像變得跟以前不一樣了。

又或者說,剝去好哥哥的外衣,他或許一直都是這樣一個直白□□的男/人。

不然四年前也不會反應如此之大的把她連夜扔出國去。

“徐先生怎麽了?他不是跟你表白了,難不成強取豪奪把你睡了?”

徐荼一口啤酒還沒咽下去,這一刻險些被氣泡頂到鼻子,差點背過氣去。

“咳咳,孫女士,還麻煩你,咳咳,注意點說話方式。”

孫載怡不以為意的擺了擺手,“你在外面四年白混了,這麽保守,按理說北歐器/大/活/好的帥哥那麽多,你沒睡幾個?我聽沈能能的意思,你沒少談戀愛啊。”

“我那不叫戀愛,就是個date,打發打發時間而已。”

她是想戀愛的。

爺爺那時候告訴她,若是對四哥存了些別的心思也是正常的,徐又焉長了她近十歲,不論是人生閱歷還是錢財資本自然都遠勝于同齡人,學校裏的男孩子自然無法去比較。

“但是小五啊,總還是要走出去看一看,知道什麽是真正的心動,什麽是真正的寝食難安,也要嘗嘗分手的滋味,才能知道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麽。”

所以徐荼那時候,是揣了戀愛的心思的。

漂亮的北歐男人,浪漫的意大利人,甜蜜到眼神裏都是你的西班牙人,當然也有看似趣味相投的中國人,每一個,徐荼都在吃過飯、看過電影後,産生了濃濃的倦意。

她沒有寝食難安,只覺得無趣。

他們連徐又焉的分毫都比不上。

年少時已然讓她看過如此驚豔的人,以後又怎麽能讓旁人走進心裏。

“我給你出個馊主意,反正你跟沈淩不是還沒确立關系,你先和你四哥在一起,快樂快樂,然後再和沈淩結婚,俗話說得好,玩夠了的女人踏實。”

“噗,”徐荼當真忍不住,笑岔了氣。

好難得笑得收了收,眼底都泛着淚光似的,“你是把徐又焉當傻子還是把沈淩當傻子。”

“這豪門密辛裏道不盡的龃龉還少嘛,”孫載怡不以為意,“我爸我媽當年更亂,但是孫家的地位動了嗎?就是你和沈淩把這婚結了,日後住在徐先生那裏,他屁都不敢放一個。”

“不知道你腦袋瓜子裏想的什麽,有那麽一尊大佛護着你,你糾結個什麽勁啊。”

孫載怡說的都是事實。

旁人眼中難以觸及的高門大院,其實內裏腐爛堕落,從根上都是臭的。

婚姻和愛情從不沖突,婚姻與利益交結,愛情與情欲連攜,所以結了婚在外面各玩各的是常态,反倒是忠貞如一的,少得可憐。

徐荼喝了兩口酒,沒有接話。

孫載怡突然偏頭看她,“你知道沈濃的聯姻對象是誰嗎?”

徐荼聞言搖了搖頭,她從回國就焦頭爛額,俨然忘了當初沈濃和她回來,也是為了聯姻。

海城一頂一的人家就那麽幾個,“我認識?”

“應該認識,倪匡生。”

徐荼一愣,繼而意識到,“港城倪氏?”

“對。”

徐荼眉頭一皺。

她跟着徐又焉見過兩次倪匡生,都是以家宴的形式。

徐又焉的生意與他沒有太多的聯系,倒是倪氏想要打通京市的貿易入口,希望徐存禮通融通融。

這幾年國家對港澳的政策遠沒有前些年來得縱容,所以很多事情,的确需要親上加親來實現。

倪匡生在港城做的是地産生意,又兼顧着大半澳門的□□業,是個實打實的商人。

人長得儒雅英俊,話不多,但眉眼間潛藏着情緒,絕不是個簡單的人物。

他有過婚史,甚至在之前的一次家宴上,徐荼見過他的小兒子。

頂頂聰明的小孩子,算下來,今年也有七八歲的模樣。

更何況,倪公子當年一擲千金力捧當今影後宋晚寧的事情,幾乎人盡皆知,之後的豔色緋聞也不在少數。

沈家是中了什麽邪,竟然讓沈濃嫁這麽個男人。

徐荼努力按下心中的不适,“沈能能怎麽說?”

“還能怎麽說,倪氏多金,倪老爺子前年就去世了,偌大的家業都交到了倪匡生手中,他現在絕對算是一頂一的金牌王老五,想嫁進去的姑娘多了去了,沈家能攀上他,算是高攀。”

“屁,兩個人差了一輪的年紀,沈家還真是不要臉。”

孫載怡“啪”的一聲,又開了一聽啤酒,“其實我倒覺得你不如跟沈能能兩個人一起反抗一把,反正現在徐又焉說了算,你不嫁最多那些長輩嘴裏難聽些,也沒人壓得住你,沒了徐家的制衡,沈濃說不定也不用嫁給姓倪的,給人當後媽這事,我總覺得不是個事。”

徐荼喝了兩口啤酒,跟孫載怡碰了碰,“你們看,我跟徐又焉是什麽樣的關系?”

“自然是兄妹關系,”孫載怡不扯謊,“前兩天悼唁的時候,我奶奶還說,徐家那兩個小孩子親厚嘞,延國可以放心的吶。”

孫載怡學着老太太平素裏說話的語氣,逗人生笑。

爺爺也是這麽說的。

他說,“小五啊,我走了,你就只剩下又焉一個親人,親人好啊,親人踏實。”

他總在這麽說,像是怕徐荼的定力不足,三天兩頭翻來覆去的和她說着同樣的話語。

其實到最後的時候,徐荼是想問問他的。

他的親人們,也不過是算計着他,到頭來他惦念的,不也是靈覺寺裏求而不得的陳女士。

親情,左不過如此。

孫載怡問了句一直想問的問題,“你是不是有什麽把柄握在你爺爺手上啊,不然怎麽他人都走了,你還這麽聽話。”

“可不,”徐荼煞有介事的點點頭,“事關我下半輩子的榮華富貴。”

她看似玩笑,說的都是實話。

爺爺老奸巨猾,自然是想到了死後徐又焉會做什麽,所以才拿捏着徐荼。

何止是潑天的富貴啊,徐荼多喝了兩口酒,在心裏悵惘着。

老頭子最是會拿着她最在意的東西威脅她。

徐又焉說得對,他當真是壞得很。

兩個人最後的話題,自然是幔京酒店。

只不過彼時已經臨近兩點,七八罐啤酒喝下去,再好的酒量,也已經有些困倦的暈頭轉向。

孫載怡托着腮,天馬行空的跟她暢聊着新年的計劃,“咱們就從營銷入手,把你打造成網紅女董事,又美又多金,随便開個直播就能把房間銷售一空的那種。”

徐荼伸手就敲了孫載怡的額頭一下。

“你是覺得徐家和孫家都能被扔到鏡頭前面供人品評嗎?”

孫載怡癟了癟嘴。

酒喝的她一張臉紅撲撲的,腦子轉彎轉的奇怪,冷不丁的來了句,“打着可存數字的招牌如何?”

“搞互聯網的和酒店能有什麽關系?”

“也是,”孫載怡蔫着,眼皮打仗,已經快要睡過去。

好在徐荼這套房子夠大,客房收拾的妥當,當下架着孫載怡就上了床,只不過把她扔到床上之前,還聽到她呢喃了兩句,“求新、求變啊。”

還真是敬業的很。

徐荼無奈的笑着搖了搖頭,給她蓋上了被子,關燈關門走了出去。

桌子上一片狼藉。

她沒有找阿姨的習慣,之前在赫爾辛基一個人生活慣了,灑掃是最基本的生活技能。

她一邊收拾着,一邊看着落地窗外,隐隐可見的幔京酒店的招牌。

如果趙重贊說的無誤,現在陳廣傳應該還在幔京酒店。

只是她是看過所有在職人員名單的,這麽三個人,她不可能全部遺漏,唯一的理由只能是,為了讓他們在京市落戶,趙重贊給了他一個假身份。

她不能告訴孫載怡,務必要在事情鬧大之前,把他們三個找出來。

==

徐荼還是去找了一趟徐又焉。

沒走私人關系,而是問了彭宇,走的預約手續。

可存數字在北京的分公司遠沒有海城一棟樓的氣派,租了立峰大廈的四層寫字樓,位置倒是一頂一的好,視野遼闊,位置金貴,也算是數得上數的大公司。

徐又焉除了年底和年初,很少會來京市這邊,可存數字的主營業務在海城和深市,這些年又大力擴展海外業務,倒是最近這段時間,來得多些。

以至于華北大區的總監一顆心吊着,不知道是自己哪裏做了些什麽事情,惹得徐先生親自坐鎮公司。

一天天心吊着,氣都不敢大喘,陪着靠着加班,生生熬白了不少頭發。

徐荼到達前臺的時候,剛好碰到集團大會散會,人零零散散的從會議室出來,看到徐荼的時候,不少人都偏頭看了眼。

京市的美女多如牛毛,豔麗的、水嫩的、大氣的、妖媚的,出現在公司前臺的也不在少數。

營銷部偶爾會找些頭部網紅做策劃,美女見得多。

但是生得這樣漂亮的,卻少見。

徐荼只化了淡妝,只是爺爺去世不久,穿得素雅。

織金蝶文的馬面裙配了金色盤扣海棠真絲重鍛襯衣,外面套了件改良的宋褙子毛呢大衣。

頭發單插了根玉簪,盤在了半中央。

人纖瘦高挺,長肩大開,标致又氣度。

說話聲音自然是帶着南方的水潤雅柔,“我找徐又焉先生。”

瞬時,更多的目光便投了過來。

前臺的小姑娘機敏,立刻問了句,“是徐荼女士?”

“對。”

“這邊請,徐總剛剛下會,一般會在會議室處理一些工作,您先在接待室稍事休息。”

徐荼點頭應下,眼眸不偏不倚,只看着前方,沒有半點窺探張望的姿态。

可存數字是做互聯網,休息室明顯要年輕現代,各類游戲機,手柄放置一旁,還有個巨大的落地飲料櫃,七七八八的擺了四五十種。

一旁的零食櫥也滿當,徐荼好奇的走了過去,從巧克力到薯片,還有現如今頗為時興的網紅零食。

如此這般年輕化,她不由的噙了個笑,還真是跟徐又焉的風格不太搭配。

可轉念一想,誰又有他年輕時候的渾,只怕這些都是他不放在眼中的小打小鬧罷了。

徐又焉進來的時候,就看到徐荼站着落地窗前,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她很少穿得這樣正式,跟他在一起更多的時候多是休閑或者套裝,難得一身中式常服,讓他愣了幾秒。

“我聽彭宇說,你要來跟我公對公?”

徐荼聞言回眸,看到他的時候,一雙眼睛含笑,烏亮水潤,卻又跟平素裏小丫頭似得笑意不太一樣。

“對,今天是徐總對徐總,不知徐先生可有時間接待我。”

“徐先生時間寶貴,怕是只能給徐小姐十五分鐘。”徐又焉笑着說道。

就在徐荼在腦海中飛速運轉着能不能在十五分鐘內把事情說完的時候,就看到徐又焉款款走來,落在她的身前。

眸子裏帶着促狹和揶揄的笑意,“若今兒個是阿圖,我倒是可以考慮考慮,給你一整天的時間。”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