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徐荼從幔京酒店卸任總經理職務這件事情,和她當時出任的時候一樣突然。

幾乎是瞬間就在酒店裏炸開了鍋。

新總經理大刀闊斧的改革才搞到一半,線上運營平臺剛剛眼見紅利,怎麽就冷不丁的卸任了。

流言四起,就連路過的保潔阿姨都能搭上兩句話。

話裏話外傳的自然都是餐飲部的大額支出導致酒店無法正常運轉,年輕領導只有想法沒有手段,不得已卸任來逃避責任。

徐荼也沒有解釋,只是把方蕊叫來了辦公室,像當初從她手裏拿走權利一樣,把相關的文印證件全都交回給了她。

“方經理,今年幔京還是靠你了。”

不過兩個月的時間,權利從流失到回來,方蕊整個人都是懵的。

以至于她下意識的想法是,徐荼是不是知道了什麽,又或者是不是對她有什麽不滿。

“徐總,是我越權了嗎?”

“沒有,方經理做得很好,別擔心,”徐荼淺笑着安慰她,“只不過我目前勝任不了這個職務,幔京酒店對于徐家來說意義非凡,我不希望因為我的不成熟而做出一些錯誤的決定。”

“你是個很成熟的經理人,之前小姑就很欣賞你,我相信她的眼光。”

方蕊聽到徐荼提起徐卿,表情多少有些不自然,但很快就恢複如常。

徐荼要交代的事情不多,“明廚是我的底線,我不論你後續如何運作,半成品這種東西我不希望在幔京的餐桌上看到。”

“這是采購方面目前出現的重大纰漏,我想方經理應該比我更知道這其中出現的問題和症結在哪裏,我更相信幔京可以在方經理的領導下,今年實現新的突破。”

徐荼幾乎是用了三天的時間,和孫載怡兩個人将其中出現的問題梳理出來,找了專業的團隊做管理分析。

成十倍增長的餐飲成本,絕不是一個兩個人的可以做到的,方蕊在這其中充當了什麽樣的角色徐荼不得而知。

但問題抛回去讓她自己解決,無疑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年初的成本預算已經讓徐荼折騰了個七七八八,剩下的時間維持平衡都是一件難事。

徐荼當然有辦法運營維持下去,徐家給她拖着底,可存數字灑灑水的營收都夠維系幔京的,但是方蕊不同,她不過是個打工人,既然敢給徐荼使這麽大的絆子,那這爛攤子就讓她自己收拾好了。

徐荼笑得太誠懇,以至于方蕊整個人接過那份幾十頁的材料的時候,還自我肯定了一下。

一定是小姑娘受挫而逃,最後發現還是需要自己。

可等到她翻開那份問題材料的時候,幾乎每一項的最後,都是她方蕊的簽名。

她這才知道,哪裏是小姑娘太過年輕,而是她小瞧了徐家的任何一個人。

徐荼顯然是打算給她一個做選擇的機會,孰輕孰重,孰是孰非,她要權衡利弊。

而顯然,趙重贊他們也沒有想過,徐荼會卸任。

雖然依舊以股東身份領取着年分紅,但不再參與幔京酒店的任何管理。

好像他們之前鼓足了勁的想要給她一個大大的見面禮,卻突然無人接手,落得個兩手空的境地,讓人崩潰。

所以當徐清源在群裏說他爸最近更年期,天天罵人的時候,徐荼的嘴角揚了一個勢在必得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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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荼刻意在京市多留了兩天。

她在賭,有人想來跟她聊一聊。

孫載怡給她這個行為的定義是徐又焉2.0。

“真的,你現在從表情到思維方式簡直就是徐又焉的翻版,吓人。”

“屁,我哪裏吓人,我這麽美。”

孫載怡冷哼了一聲,“你四哥也帥得驚為天人,不影響他吓人啊。”

徐荼想了想,理的确是這麽個理。

徐又焉長得人神共憤的,腦瓜子更是非常人能及,這世道果然不太公平。

“話說,他為什麽要做互聯網,他不是學金融的嗎?”

徐荼聳了聳肩,“為了治病。”

“徐又焉有病?什麽病?”

徐荼想了想,實在不知道要怎麽跟孫載怡解釋,敷衍的應付了一句,“情緒不好,需要打游戲宣洩一下。”

沒有人知道,可存數字的前身其實是一個免費的電腦端網游,做的簡單而粗糙,每一個玩家的技能和任務點也單一,可玩性并不高。

游戲的名字叫《三生》。

玩家進入游戲,會獲得三項原生技能。

重生他人、重生自己、返回游戲的任意節點重新開始。

內容則是那些年最常規的劇情成長類。

主角從平凡的個體一路升級打怪最後站在世界的頂端。

男頻游戲的慣常套路。

卻沒想到,因為這三個技能和免費無需氪金就能推倒重來的游戲性質,這個網游在那一年獲得了巨大的成功。

廣告商和後續的注資接踵而來,還有年底的各大頒獎典禮,都出現過《三生》的名字。

上臺領獎時,制作人的名字叫匿名20.

徐又焉從未出過面。

至今這個匿名20都是游戲市場上,被人議論驚嘆的存在。

只有徐荼知道,祁芸絨的去世,是徐又焉一生中最灰暗無助的時刻。

他幾乎是三天三夜沒有休息,坐在電腦前,瘋了似的做着這個游戲。

簡單的畫面、簡單的故事、幾乎粗糙的效果渲染,卻是他情緒的發洩口。

天之驕子的一樣的男生,束手無策的看着認識的人在自己身邊一點點的沒了呼吸,這種幾乎會讓人産生巨大心理應激綜合征的場景,徐又焉是通過一次次推倒游戲重來來構建的自己。

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人的無力。

在徐荼發現他的夢魇并試圖安撫他入睡之前,徐又焉就是通過整夜整夜把游戲裏的人物複活再複活、重開再重開來消化掉噩夢一樣的記憶。

而後他才架構了屬于自己的互聯網世界。

從游戲到社交平臺到音樂播放器,包括現在占據人們大半市場的視頻平臺。

可存數字看似只是四個字,卻在互聯網行業無所不在。

他的野心遠不止此。

可存數字在做到業界頂端後,徐又焉的視角已經落在了汽車無人系統和軟件操作系統的自主研發。

每一樣,都是走在最前面的。

孫載怡感嘆了一句,“牛逼的人就是牛逼,治病能治成全世界頂端,不像我們,認真做點什麽都做不出結果來,對了小五,你卸任後要做什麽?”

“打工。”

孫載怡愣了兩秒,懷疑了一下自己的耳朵,“打工?給誰打工,你四哥?”

徐荼笑着搖了搖頭,“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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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又焉接到了呈言電話的時候,剛剛結束了一場應酬。

互聯網的市場雖然大,但他已經吃下了最大的盤子,剩下的無非就是創新和維系,團隊成熟,無需他來置喙。

能源市場廣大,以前是石油資源占據主導,徐延國在任時就手握這方面的權利,後來退下來,仍舊握了不少的線。

所以趙重贊才不停的往中東跑,想要吃下這條運輸線。

徐又焉卻不屑于此,新能源和無人系統他從五年前就開始做,去年開始全國範圍內全盤開花,他幾乎收割性的,第一時間占據了大半市場。

只不過這方面的審批早已易主,徐延國留下的人脈尚不足以觸及于此,徐又焉少不得親自應酬。

在京市時便已經把線搭上,回到海城,要把項目坐實。

今晚部委有人來海,主動提出要組局,請的都是海城目前權利中心的人。

徐又焉自然不敢怠慢,從菜品到禮品再到今晚的措辭,雖不至于勞神費力,但也是下了功夫。

更何況一連喝了三天的酒,今晚好難得把人送走,頭疼與倦怠襲來,讓他安靜的在後排坐了許久。

電話響起的時候,他還在想要不要去京市把那個沒良心的小丫頭撈回來,他最近雖不至于夢魇,但睡得不好,總想把她摟在懷裏。

眼看着稀客般的三個字,徐又焉接了起來。

了呈言的話向來不多,這次卻帶着笑意的調侃他,“你妹妹跑我這來打工,我要給她安排個什麽職位啊?”

了呈言從商,做的是實體。

他的夫人季聲凝是早年朝季酒店的大小姐,只不過後來朝季酒店被他并吞,改名曼甯酒店,是現在全國數一數二的大型連鎖五星級酒店。

全國酒店行業他們自稱第二,當真是無人敢稱第一。

徐又焉不由得愣了一下,聯想到前兩天得知的徐荼卸任GM職務,他倒是突然明白這個丫頭要做什麽了。

“安排個前臺崗,放到海城曼甯來。”

了呈言那邊毫無疑問的大笑了起來,“這個人情你怎麽還?”

“我給曼甯輸送了個人才,你要感謝我才對。”

“你當我不知道,你這個小妹妹要來偷師學藝,回去把她那酒店發揚光大,你別說,幔京那地方我盯了許久了,她要是做不好,我并購了可讓她別哭。”

徐又焉輕笑着,他跟了呈言相識多年,自然是知道彼此的脾氣。

徐荼若是當真去他那裏工作,當真算是個聰明的選擇。

只不過這麽大的事情,她倒是沉得住氣。

從辭職到求職,半點沒向他開口。

能沉得住氣的任人揣測,通過這種方式來增進經驗。

小丫頭長大了。

徐又焉只覺得這酒下肚,人就越發的任性,比如這一刻,若非他明天仍有重要到無法推掉的工作,他或許會想十八歲的少年似的,飛到她的面前去。

徐又焉想着,還是由着性子的給她撥了一通電話。

接的倒是快,像是剛好握着手機順勢接起來似的。

脆生生的喊了句,“四哥。”

聽起來心情不錯。

徐又焉摁着眉心,“我聽說你要去曼甯?”

“哇哦,”徐荼誇張的喊了一句,“不愧是神通廣大的四哥,我一分鐘前才收到錄取郵件,你竟然已經知道了。”

“什麽崗位?”

“管培生?是這麽個說法吧,聽說專門培訓管理人員的,很适合我。”

徐又焉把眼鏡取下,閉着眸,她的聲音清亮,像是在他眼前似的。

“我記得你之前不是一直想做學術嗎?怎麽想起來要去幔京那個爛攤子了。”

哪怕爺爺把幔京酒店給她,徐荼也是可以不去的,像徐卿那樣,每年拿着分紅,做些自己喜歡的事情就好。

她本就不擅長這些,沒必要如此辛苦。

“我總要變現的啊,不論是做學術還是工作,最終目的還是要掌握自我生存的技能,靠山山倒,靠人人跑,還是靠自己的好。”

不論她把幔京酒店經營成什麽樣子,這是她成長的第一步。

她與徐家盤根錯節的關系始終是她心頭的一根刺,不知道什麽時候刺破,她便無依無靠了。

她必須有自己自保的本事。

徐又焉的輕笑聲通過電波在耳邊響起的時候,徐荼的耳朵都瞬時紅了幾分。

像是他貼在她的耳邊,輕聲喃語似的。

暧昧且撩人。

“阿圖,我還蠻有錢的,就算是哪天可存數字倒了,你也不會缺錢的。”

“那是你的錢,又不是我的。”徐荼嘟哝了一句。

原本想加一句,男人靠得住,母豬能上樹,她才不要把未來賭在他的身上。

卻聽到徐又焉的笑意裏帶着暧昧和寵溺,“你若是嫁給我,不就都是夫妻共同財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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