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章
第 35 章
錐生零夜闖月之寮的事自然不會無人知曉,不如說…在槍聲響起的那一刻,就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很快,他們便發現受傷的不是玖蘭樞,而是緋櫻彌。
與被樞吸血的時候不同,大片的血跡散發出芬香甘甜的氣體,徐徐游離進鼻腔,誘惑的醇香悄悄潛入血脈中,誘惑着吸引着…
讓人久久無法忘懷,那種味道仿佛上等的佳釀,這,便是純血種的血。
玖蘭樞沒有對錐生零做出懲罰,這點令衆人不明所以但還是聽從了他的指令,有些人的內心卻隐隐對錐生零這種忘恩負義的行為很是不滿…
雖然真相只有二人知曉,可彌還是借着受傷的名義休了‘病假’,利用這段時間,她可以花更多的時間,去解開那還未解開的謎團。
“這裏的風景真不錯,一低頭就能看見下面熱鬧的場景。”
“是啊,而且外部的人潛入也不會被輕易察覺。”
“說起來你是今天正式入學吧~都忘記問你了,最近還好嗎?”
“托您的福一切順利,倒是您…”一縷剛剛已經在下面的只言片語中聽到了些許消息,得知她的不适跟錐生零有關時,忍不住握緊垂在身側的手,低下頭非常愧疚的說“真是非常抱歉,居然讓您受了傷。”
“為什麽一縷要道歉?弄傷我的并不是你呀”她仿佛聽到了什麽荒謬的笑話,愣了一下又噗嗤一下笑了出來,轉身從圍欄一躍而下跳到地面,走到他身邊伸出手輕輕撫摸上冰涼的面龐,語氣輕柔的說道“我并沒有責怪錐生零,也不會遷怒于你。”
“您太仁慈了…”
“最近的身體還能堅持嗎?”
“請不要擔心,現在的我不會倒下的。”
“這樣啊…”彌緩緩收回手,拿出一個不知從何處冒出來的木盒遞過“我需要做一些事,但不能親自出面,現在,能拜托的只有你了…你可以幫我嗎?”
一縷看着這個木盒,沒有猶豫接了過去,鄭重地向她回應道“只要您需要,我就會成為您的手,不需要請求。”
“謝謝…”
樹影斑駁的樹林裏,一個身影靜靜地靠在樹幹旁,看着遠處慢慢散去人影,他打開手中的木盒,裏面放着的是5個大小一致的試管,裏面鮮紅的液體是她的血液。
他合上盒子,小心而仔細地将其放進制服內側的口袋,剛好,貼在心髒的位置。
然後,他又拿出一個和那些試管明顯不同的玻璃瓶,看着裏面的液體沉默了片刻,最後拿掉瓶塞一飲而盡。
嘭——
草地發出一記悶聲,少年捂着胸口的位置佝偻着身體,白潔的牙齒咬着下唇,光滑的肌膚上泛起了露珠。
他能感覺到無數條細小的電流穿過血管在身體內流動,每一次呼吸都像洶湧的海嘯打在岸上,随着血液漸漸融入身體,他能感受到到那股令人敬畏又恐懼的力量,在他的體內不斷湧動壓制着自己,仿佛要摧毀這個容器般…
他堅持了很久,等到那股力量漸漸平息,剛剛的不适完全消散,身體像重新塑造般。
這便是她的力量嗎…閑大人當時的話,指的就是這個麽…
他的思緒回到了那天,和彌交談過之後,他問了這樣一個問題“閑大人,您為何要特意在錐生零面前說出那種話?是為了保護彌大人嗎。”
“哦?一縷你是這麽認為的麽”閑沒有生氣,反而露出一抹十分感興趣的模樣看向他“你怎麽知道那不是我的真心話呢。”
一縷最初并沒有這麽想,但是昨天之後,過去閑的種種表現不覺間連成了線,而最終勾勒出的畫面,卻并不像她所說那般“因為,閑大人你當時看她的眼神,與其說是警告,不如說更像是——擔憂。”
閑聽了後勾起嘴角輕輕笑了,擔憂啊…是從什麽時候起,她把保護那孩子當成了生命的一部分?應該,是很早很早前吧…
【數千年前,緋櫻閑被關在元老院特制的‘牢籠’中,她得知父母又誕下一個女嬰。
然而,那個孩子卻是個身體孱弱的孩子,托那個孩子的福,她時不時能夠得到短暫的外出時間‘回家’。
彌似乎很親近自己這個鮮少見面的姐姐,從很小的時候起,只要閑回來就會在她身邊轉悠,即使對方不搭理自己也沒關系。
閑對她沒什麽特殊的感情,也沒想過用什麽特別的态度去對待她。
彌看得出姐姐不親近自己,但是沒關系,她喜歡姐姐就夠了。
閑的身上可能被裝了某種追蹤器,彌就像有雷達感應般,閑在哪她在哪…閑在花園的時候她在,和園丁一起給花園裏的花澆水,每次到了櫻花樹旁都會開心的說“這是姐姐的樹~要多喝點水,好好長大~”
閑在書房的時候她也在,時常會抱着一本書眨着大眼睛期待的望着她,但往往得不到任何回應,彌總是從期待到失落,最後她也沒走,抱着書到不遠處的沙發上将書攤在腿上自言自語嘀咕道“沒關系,姐姐只是累了,彌自己看…”
就連在卧室的時候,也難以安寧…不知道什麽時候,她就會含着眼淚找自己哭訴“父親大人又抽彌的血!”然後不管有沒有回應,撒嬌一頓後又自己擦幹眼淚自說自話“彌很勇敢!下次一定不會哭、姐姐要相信哦!”
可她根本不在乎這個小家夥會不會哭…為什麽她總能自說自話地靠近呢…搞不懂啊。
諸如此類的情況還有很多很多,終于,有一天她習慣性到座位上自己看書時“拿過來”聽到這話的她眼睛一下就亮了,抱着書蹭蹭地就去到閑的身邊,小心翼翼地将書舉過去。
閑本以為是故事書之類的,但看到上面寫的【歷史】時還是愣了一下,對上她期待的眼睛後什麽也沒說,打開做好記號的書頁念道“1300年,人類第一次記錄發現吸血鬼是在歐洲的…”
【該隐,亞伯,你們當向天上的他獻祭,供奉你們所有之物的極致】
【我,收集了最柔軟的枝芽,最新鮮的果實,最甜美的谷物,亞伯,宰殺了最鮮嫩的家畜,最強壯的牲口,最美味的禽獸】
【亞伯的獻祭,上位者贊賞其美味,他得到了祝福;我,該隐的獻祭,上位者譴責其糟粕,我得到了詛咒】
【我看着亞伯的獻祭,血肉與鮮血熏煙彌漫,我哭了,捂住自己的雙眼】
【父所說的獻祭之日再度來臨了——亞伯獻祭了他最鮮嫩、最美味、也是最喜愛之物,投入燃燒的火焰…我沒有帶來自己最新鮮,最甜美之物,因為我知道上位者不要那些】
【我的兄弟,最愛的亞伯,對我說“該隐,你沒有帶來獻祭,那些你喜悅之物的極致,在祭壇上為他而烘烤。”】
【我哭了,為愛而流淚,用銳器将我所有喜悅的極致,我的兄弟,獻祭了】
【亞伯的鮮血覆蓋了祭壇,在火焰中聞起來是如此香甜】
【但是我的父說“詛咒你,該隐,你殺了自己的兄弟——你将如我般被放逐。”】
吸血鬼是孤獨的,漫長的生命裏他們生活在黑暗之中,流淌着相同血脈的親人會成為他們無法割舍的存在,你會親近,會貪戀,會保護…
彌病了,她很早就知道,找不到任何原因,只是會不定時的陷入沉睡…
哪怕過去數百年,再次清醒的她還是孩童的模樣,看着閑會露出甜美的笑容。
閑只有在外出日的時候才能用血将她喚醒,不知不覺,她好像,有些習慣了這種被人所等待的感覺…
“姐姐別怕,彌長大後會把關着姐姐的壞人都打跑的!”
閑什麽也沒說,只是難得溫柔的笑了,輕輕摸了摸她的頭…
‘怎麽辦…彌還是沒有醒’
‘這也沒辦法,她的年齡越大這種情況只會越常見,必須抓緊完成祭祀’
‘可是、萬一被那些人知道的話!’
‘如果真到了那個時候…我會想辦法擋住他們,你…’
‘我們現在做的…真的是正确的嗎…萬一彌不是那位大人的轉——’
‘沒有萬一!’男子低聲壓抑着自己的聲音,掙紮又堅定的不知在說服對方還是自己‘我們已經、犧牲閑了…絕對…絕對不能再失去彌!’
‘我知道了…如果真的有那麽一天,即使獻出生命也——’
咔茲——房內的說話聲戛然而止,兩人望着門的那邊露出了驚慌又震驚的表情。
閑還是第一次看到父母露出這樣的神情,剛剛的話仿佛對她沒有絲毫影響,她面無表情的看着他們說“你們剛剛說的話是什麽意思。”
“閑、我們…”
“我想聽實話。”
“讓我來說吧”他輕輕拍了拍妻子的肩,來到已經長大的女兒面前,語氣沉穩的問道“你聽到什麽地方了。”
“從彌醒不過來開始。”
“這樣啊…”他不禁苦笑了一聲,看着眼前的女孩,他內心是愧疚的“這些事我本不想讓你知曉,但現今…似乎沒有更好的方法了,跟我來。”
閑跟着父親來到書房,看着他用抽屜的機關打開了書櫃的鑰匙,他随手拿起桌上的拆信刀劃破手指,将血液滴入鑰匙孔,一道暗門在她的面前緩緩出現。
“緋櫻家的秘密都在這本書裏”他将先祖留下的回憶錄交到女兒手裏,看着這處密室似乎能清楚的說出有多少石磚,牆上的花卉有多少種,下來的臺階有多少級…
這些,早已在漫長的歲月裏,刻進了他的生命之中“起初,這個秘密是緋櫻家自己的秘密,因為先祖和我們都未曾想要利用那位大人的力量,但是…貪婪終究會令手足相殘,緋櫻家出現了叛徒…這個秘密被元老院知曉,為了守護緋櫻家的親族們,先祖…不得不、和他們定下約定。”
“元老院可以從每一輩的孩子中挑選一個進行監護,而被選中的質子到了年齡便可離開元老院回到緋櫻家,原本是這樣的…但是、有人破壞了約定”他的臉頓時繃緊,像一頭按耐着怒火的雄獅般盯着看不見的敵人“他将監護改成了監管,選中的質子永遠不得離開元老院的監視。”
‘诶…只是監護的話萬一人跑了怎麽辦?靈魂的蘇醒誰也不知道是何時,反正她也習慣了這裏就別變了,啊~不要擔心,我一定會好好照顧我的未.婚.妻。’
原來,這才是她被關在那座牢籠的真正原因麽,事到如今她對這個也沒什麽好抱怨,誰讓她是被選中的“那彌是怎麽回事。”
“那位大人擁有強大無比的力量,所以從小各方面都極為出色的你自然成為了被選中的人,直到彌出生後…”他們當時一眼便看出彌的不同,但是“雖然彌的身體孱弱,但你應該也發現了,她的特殊之處。”
閑忽然想起,彌明明那麽虛弱卻不畏懼陽光,而且…
“萬幸的是…元老院的人和他都暫時沒有發現,我們便以她身體不好,将她藏于這座華麗的監牢中…”
【彌和閑是不同的,她不會被關在栅欄內,可以和人交流可以到外面;彌和閑是相同的,她不能走出這座莊園,可以交流的人也是那些相同的面孔。】
他從棺木下的暗格中拿出一條項鏈交到閑的手中,按下開關打開道“這便是那位大人當初煉制成源金屬的原石,我們的先祖就是用這個,通過秘術留住了她的靈魂。”
閑看着手裏這塊像普通石頭的東西,完全感受不到任何特別之處。
“靈魂降臨之時,獻祭血親之靈魂,新月之時吸吮其鮮血,靈魂歸位;燃燒的烈焰中,殘缺的原石重新完整,失去的力量得以回歸;故人的鮮血,喚醒亡者過去的血脈,靈魂和力量會在新的軀體重塑;逆轉生命的代價,皆有獻祭之人承擔,汝之靈魂,将永世不得重返人間。”
“這些話,書裏沒有寫。”
“有的…只是被撕掉了而已”在出現叛徒以後,緋櫻家撰寫了一份虛假的‘回憶錄’交給他們,真正的回憶錄藏在這間密室,獻祭的關鍵之處則由執行者口口相傳“閑,那些人想要破壞那位大人獻出生命守護的安寧,彌…必須完成獻祭,只有她,才能讓混亂的血脈重新回到正确的位置。”
當父母和那個人逝去以後,這便成為她堅持的全部,必須離開…然後…
‘你好,我是玖蘭樞,你是,緋櫻閑嗎’
‘……’
這一天,她突然多了一個鄰居,一個…和彌差不多大的鄰居。
‘對于緋櫻家和那個人的事,我感到很同情,所以,我想跟你談一個交易,一個,能幫助你我的交易’
她好久沒有露出這樣的表情了,看着眼前的少年,輕輕一笑‘噢?看來你是早就預謀好了才找我’
‘我們都是被那個人剝奪了重要的人的受害者’
‘那個人本不該被殺的’
‘你也本不該在這裏’
她的表情沒有變化,仿佛少年在講一個陌生人的故事,但是——
‘那麽,你為何不親自殺了他呢?小少爺’
‘我不能,違背血液裏的天性,因為我是…’
【誰是獵物,誰是獵人】
【誰是真相,誰是謊言】
【誰是同謀,誰是敵人】
【聰明的棋手在下第一步棋時,就已經找出了數十種可能的應對】
【命運上自由的碑文到底是誰刻寫】
【是感慨的旅人】
【亦或是碑墓的主人】
‘我可以答應交易,不過,有個條件——’
“我們共同的敵人——玖蘭李士,只要有機會,我可以獻出生命來換取他的滅亡,你要幫我離開這,并遵守諾言。”
“我會為你制造機會,去将她帶離,保護她,用血飼養,但你如何确定我的血能夠喚醒她?”
閑勾起嘴角意味深長的笑了“因為種下的因已經結成果實。”
‘吸血鬼的血混亂了,她是唯一的希望,閑’
“我是玖蘭樞,你是彌,對麽。”
“對~”
…………
“一縷,彌和我,甚至和整個緋櫻家都不同。”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潘多拉的寶盒,裏面藏着無盡的絕望,卻也擁有改變一切的希望…充滿了強大的魔盒,全看你如何駕馭。”
他不明白,但是他知道,只要聽從閑大人的命令就足夠了“我會按您所言去服從她的指令。”
“一縷,記住我的話,絕對…不能讓其他人發現那孩子身上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