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章
第 37 章
【鑒于，近日不知名病毒性感冒導致夜間部的感染人數過多，為了各位同學的健康，暫時取消日間部與夜間部會面時間，為了防止風紀委員被感染，暫且不參與維護工作，請日間部學員結束課程後直接返回宿舍，各班委員回宿舍後清點管理本班學員報告學委，如若發現偷偷潛入夜間部者，将取消今後所有會面活動資格——黑主灰閻】
“病毒性感冒…明明昨天看起來還好，優姬，你知道怎麽回事嗎？優姬？”
“啊、啊…我也不清楚…”
沙賴看着她的眼神，令優姬不覺得閃躲避開她的視線，但其實，她的內心完全被這則通知打亂了…
理事長所向往的人類與吸血鬼和平共處的理念，可昨晚學姐說過的那些話，卻像一根根銳利的刺紮在她的心裏，是什麽時候開始，那個安慰她對日間部學員友善溫和的學姐變成了這樣…是什麽時候，樞學長也認同了她的觀點…
雖然理事長接受了‘夜間部’的建議，但他沒有明确罷免風紀委員的職責，只是，采取了比較委婉的方式将兩邊分隔開。
夜間部的學生比日間部更早知道這個消息，雖然有些納悶，但對大多數人而言，這樣只是比平時少了一些打量的視線，沒什麽不好。
藍堂對這個消息反而頗感意外，他直覺這跟昨夜她出去的事有關，于是在結束時他在走廊叫住了她“這是你的意見嗎？”
彌轉過身看向他，此時的窗外的濃霧還未散去，灰蒙蒙的看不見一絲光亮也分不清是黑夜還是黎明，她看着藍堂忍不住微微一笑的感嘆道“即使站在了樞這邊，你對真相的執着果然也不曾減去分毫啊…沒錯，是我的意見。”
“為什麽這麽做？這不是為了報複錐生零的手段吧。”藍堂不相信她會做這麽幼稚的行為，至少，他不會以個人的不滿讓其他人陪她一起鬧，這裏面一定有更深層的原因。
“樞太孤獨了。”
“什麽？”
彌看着窗外，好像看到曾經那個眼裏藏不住悲傷卻挺拔的身影，陽光透過雲層傾瀉而出，她忍不住擡手擋住耀眼的陽光“樞一直很溫柔，所以才不能放着不管優姬，可是…即使沒有樞，優姬也沒關系，但是...樞身邊的人太少。”她看着藍堂，陽光打在她側臉的那刻，仿佛天使般聖潔。
藍堂看着有些恍惚，她輕聲地說道“黎明前的破曉，是最黑暗，亦是最魔幻的時刻，與其危險來臨時還要應對拖後腿的人，不如——早早将他們與我們的世界分割。”
“你——”
“我不會離開，但也不允許任何不利的因素影響他，所以——風紀委員的問題是時候正視了，接下來如果還有問題就去自己想吧，我困了。”
“小彌…你越來越，像樞大人了。”
她腳步微微一頓，擡起頭，有些懷念的發出感慨“好久，沒聽你這麽叫我了…不過，這個誇獎我也喜歡，謝謝。”
自從那件事以來，他們交談的次數屈指可數，即使曾經一副水火不容的樣子，但他們也是難得的朋友啊…
聽完她的話，藍堂一時間也陷入了一種莫名的惘然中，好像置身于巨大的旋渦之中，明明近在眼前，卻什麽忙也幫不上“真沒用啊我…”
樞和彌的決定，一切，要從三天前說起——
彌受傷後的第二天，交代完一縷任務後她沒有回自己的卧室，而是來到樞的房間，看着已經恢複如初沒有一絲痕跡的牆壁，她不禁想到一縷說的那些話…
‘閑大人曾對我說過，您是特殊的，絕望與希望，皆在您一念之間’
‘她說，缺失的拼圖都有它對應的位置，只要您仔細去找，就一定會發現空缺的答案’
到底是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壞心眼了…
想到這她突然忍不住笑出聲，看着相冊裏難得只有她們兩人的合影時。
心裏不禁感慨，其實...她們還是很像的不是麽？
想到這一點，忽然有些釋然了…
那些記憶，那些情感，不像是虛假的泡沫，是真實...存在的回憶。
即使沒有那個人的記憶，至少她還擁有很多寶貴的東西，只不過——是時候告訴樞真相了。
結束完夜間部的課程後，玖蘭樞看到優姬一臉苦惱地站在一旁，想來，彌的那些話并未完全打消她的顧慮“你們先回去，我去處理一點事。”
衆人看着他離去的身影，處理什麽事，一目了然…
瑠佳走在回宿舍的路上，不經意地擡起頭，愣住了。
“怎麽了？”
架院很快就注意到她的動作，還以為她是因為樞大人去找優姬而不高興，但是看她雙眼看着的方向，他順着望去也怔了一下。
彌站在玖蘭樞房內的窗邊，直視着不遠處兩人的身影，深邃的眼眸在夜幕下顯得深沉無比。
突然，她垂下頭對上他們，嘴角微微上揚，眼睛似笑非笑的看了一會，轉頭離開了窗臺。
“有時候我真的搞不懂了，樞大人選擇小彌究竟是本意，還是為了其它目的…”
如果說，瑠佳輸給彌是因為她看不懂真正的玖蘭樞，起碼她可以說服自己，至少在純血種的身份裏彌是适合的，但是“那兩個風紀委員，太礙眼了。”
“啊…的确是，但這是樞大人的決定，即使是她也未必能夠幹預。”藍堂很了解自己的青梅竹馬，瑠佳的想法在某些程度和自己是相似的。
可此刻，他內心卻認為，樞大人對優姬的感情隐隐和之前...有些不同了。
“嘛，我們只要做好自己的本分就好，況且，她們的境況也未必是你們想得那樣。”架院适時打斷了兩人的抱怨，畢竟，剛剛她的眼神裏沒有，嫉妒的痕跡…
“玖蘭學長…我想了很久，還是希望你能回答我”優姬已經被那些夢折磨得不清醒了，什麽是真實，什麽是虛假，好像不搞清楚真相就無法再前進“我失去的記憶…跟學長有關對吧、請你把真相告訴我！”
“彌跟你說過吧，真相的代價。”
“呃、學姐提過一點，但沒仔細說…”
“是麽...那假如我說，恢複記憶的代價是變成吸血鬼，你還會想要知道嗎？”
“什麽！可是、之前——”
“任何事都是有代價的，越是強大的力量，付出的代價就越大”他看着優姬，腳下踏着石板路發出啪嗒啪嗒有節奏的聲響。
直到，站在她面前，擡手輕輕勾起她的秀發，眼裏滿是對別人沒有的溫柔說道“優姬，一旦選擇了這邊的世界，你和現在的一切都将分離，即使來到了這邊的世界，不被認同，沒有家人，沒有同伴，這樣…也可以嗎？”
“我…”不行！說不出口、為什麽？明明那麽渴求的答案就在眼前了，為什麽說不出口？
玖蘭樞看着她這樣沒有催促，只是張開雙臂，輕輕将她擁入懷中，低聲在她耳畔說“不要害怕，一切都會過去…一旦做出選擇，就再也沒有回頭路了。”
她沒辦法決定，即使記憶很重要，但她無法舍棄現在的家人朋友以及…零。
最終，樞什麽也說，一如既往的溫柔地摸了摸她的頭留下一句“很晚了，回去吧。”
但是，為何在那一瞬間，她感覺這樣的樞學長看起來如此…孤獨。
夜色已濃，月光穿過落地窗，折射在地板上的四方形光影也被切割成一個個獨立的方塊，會客廳裏的燈光被調至昏黃。
樞回到宿舍時一眼便看到側卧在沙發之上的她，長長的睫羽如雛鴉之色，均勻的呼吸聲暗示着她已沉入夢境。
“在這裝睡會着涼的。”
“什麽時候發現的~”她呵呵笑着睜開清明的雙眸，看着他，坐起伸手将他抱住道“我的演技這麽差嗎？還是…你對我這麽了解，一眼就看出我的僞裝啦~”
他輕笑着低下頭，修長的手指穿過女孩的長發，蠱惑的聲音從喉間傳出“你睡着的時候不會空着手。”
這是彌的一個小習慣，睡着後會将身邊任何能抱住的東西抱住，如果沒有，只能說明她還未完全睡着。
所以，當他看見身旁完好的靠枕時就猜到了。
被戳穿謊言的她也沒有失望，反而身子後靠，開心的沖他笑道“你果然是了解我的~”
“嗯，怎麽不回去睡？”
此時兩人已經分開，各坐一邊，但身體的距離也僅只有一拳之隔。
說到這個彌也沒有繼續調侃的意思了，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心似的，深深吸了一口氣挺起胸膛，一鼓作氣将厚重的書送至他面前。
“這是什麽？”
“緋櫻家的回憶錄。”
“回憶錄…你想讓我看嗎。”
純血的吸血鬼貴族大多有用文字承載着記錄重大事件的習慣，裏面也不乏摻雜了些敘述者的個人故事，有些情節甚至比畫本更精彩。
但這種記錄，通常只有家族的後代才能看到，所以，他并不認為她只是單純的想跟自己分享這本回憶錄。
“裏面，記錄了緋櫻家隐藏的秘密，你想知道的答案——都在這裏”說這句話的時候，彌一直緊緊地盯着樞，他眼裏一閃而過的波動就像清風拂過般寥寂無聲，可她又怎會錯過呢。
她的手輕輕搭上帶着些許斑駁痕跡的牛皮封面，垂下眼眸呢喃着“我不知道，給樞看這個是不是正确的決定，但…我不想離開樞，所以，也不想對你有所隐瞞，我…是真的，想和你站在同一邊。”
“即使沒有這個，我也相信彌”他溫柔地撫摸着她的長發，輕輕握住她搭在書上的手，眼睛一瞬不瞬看着她“你真的确定要讓我知道這個秘密嗎…你的雙親和她用生命守護的秘密，你要這麽白白送到我手中麽。”
兩人的距離太近，他的呼吸聲仿佛就在耳側打亂着她的心神，可即便如此，她還是兩眼堅定地看着他點頭“我相信樞，如同當初一般不曾改變。”
又是這種似是而非的話，然而這一次…她是真的将潘多拉的魔盒送到了面前。
裏面記載的內容已經全部烙印在她的腦海中，即使不看也知道上面寫着多麽難以言喻的故事。
彌感覺此刻的自己就像是等待宣判的犯人，她可以用一無所知當做推脫，卻不能否認因為自己才造成了緋櫻家的悲劇…可能，從她有負罪感的那一刻，就已經承認了這個秘密是真實而非妄言。
看完大致內容的玖蘭樞也陷入了沉默，此刻他的內心遠比表面來得繁亂不堪，一直以來埋藏在記憶深處的那個人，以為再也無法見到的那個人，第一次讓他體會到那種情感的人…
原來，早就一直在他的身旁“是閑去世後知道的麽…”
“對”她将當日他離開後閑說的話重複了一遍，即使已經知道了全部的秘密，還是忍不住感到荒唐“從很久以前起，父親和母親就在隐瞞着什麽，不論我怎麽問，他們也只字不提…沒想到，到最後的最後，只剩我一人的時候，秘密背後的真相就這樣…明晃晃地擺在了我的面前。”
“難怪”回來之後的她異常的舉動，以及，那些話“那個時候，我真得有一瞬間在想，你是不是知道了她的事，沒想到，居然是這樣。”
“樞…抱歉、我不是故意不——”
身子忽然陷入一個溫暖的懷抱中，他表情還算平靜，但擁抱的力度卻像是要将她擠進身體般，沉穩有力的心跳傳入她的耳中。
回想起那一幕幕曾經的景象如同就在眼前般清晰，只有現在，他感受着彌還有溫度的身體時，心裏忽然湧出一股失而複得的慶幸與喜悅。
“不要說抱歉，不要再丢下我一人。”
彌這才意識到，原來，一直以來樞都在等待…等待死亡來臨，等待有人走近，等待結束這無盡的孤單…
“我沒有她的記憶，但是…我好像忽然明白了，為什麽樞向我隐瞞了那麽多卻依然…沒有辦法将你看作敵人”明明，她最該懷疑的人就是他，可是，她卻無法去恨他“你說，這是不是命運呢？”
他喚醒了她，正如，當年用血拯救了自己的她一般。
“啊…也許吧”但是這次，他不會再讓她從身邊消失“彌，這一次，不要再離我而去了，無論什麽理由都不要離開。”
“嗯…我們約定好了不是麽，我會永遠陪在樞的身邊。”
“彌…”
積攢的情緒像是被打開了閥門瞬間傾瀉而出，有那麽一瞬間——世間萬物如同靜止，陷入黑暗，微涼的薄唇卻如此炙熱、強烈而溫柔。
【我的嘴裏含着你的名字，和一個永不會與你的嘴分離的吻】
【呼吸相交，我們貼近着彼此，捏皺的襯衫，和停留在後腦的手】
【那時回憶裏不曾擁有，卻相似的記憶，留在此刻新的匣子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