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我不想跟汗臭味的人躺在一張床上
我不想跟汗臭味的人躺在一張床上
爾卿沒想到,那懷修雨看着是個柔柔弱弱少年郎,握起劍來像是換了個人。
劍氣淩厲,劍意縱橫。
低垂的眉眼此刻精芒爆射,一身肅殺之氣。
長劍停滞在空,收勢,他淡色的唇緩緩籲出口氣,光潔的額上已然沁出細細汗絲,扭頭朝爾卿望去。
“大概就是這樣,你可看清楚了?我方才演示的快,若是沒看清楚,我再來一遍。”
他作勢抽劍,爾卿忙将他攔下。
“你演示的夠慢了,招式我記得差不多,我來試試,若有不足之處,修雨你及時說我啊,不用跟我客氣,”
懷修雨莫名紅了臉,頭颔的更低了。
“修雨、修雨!”爾卿擺好架勢喚他,“看着我,記得及時糾正哦。”
言罷,提起手中鐵鏟,仿着懷修雨剛才的樣子舞起一招一式。
若是有旁人在此,定要嘲諷一番把上清劍法改成上清鏟法之人,可懷修雨卻眉尖微斂,看的十分認真。
爾卿練的專注忘我,把玉冥的晚膳都抛之腦後。
直到手腕上的痛感傳來,她才驚覺回神,上前拉住懷修雨。
“修雨救我,你身上可帶了什麽吃的?!”
現在去給那大魔頭搜羅吃的,肯定來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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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好像有,你別急,我找找。”
懷修雨從收納袋中一番摸索,掏出一塊燒餅,略微歉意道,“抱歉,只有這個了……”
“無妨,多謝!我下回做蔥花餅還你!”
爾卿收了東西忙不疊禦鏟往青竹軒趕。
“哎,你小心些……”
懷修雨聲音極小,爾卿沒聽到,飛的更快了。
昨日下了雨,青竹軒附近的竹林散發着清新草味竹香,竹子們個個舒展身子,比往日還要挺拔勁直上幾分。
爾卿落地提鏟飛奔。
【喲,又來一個新面孔】
【這個漂亮!比前幾天那兩個都漂亮!】
【嗯?她手裏那把鏟子怎麽有點眼熟】
【兄弟們,我腦海裏冒出來個大膽可怕的想法!她……就是那個……】
【住口,快住口!我讓你住口!不許說!】
手腕傳音鈴越收越緊,爾卿沒功夫理會這些竹子吐槽,旋風似的閃現到門口,深吸口氣調整呼吸,擡手叩門。
手指還未挨到門框,就聽到裏面傳來玉冥清冷的嗓音。
“進來。”
爾卿推門而入,屋內淡淡的銀霜花熏香飄入鼻腔,稍一移眼,有白影落入視野。
玉冥坐在矮案前,握着帕子擦拭配劍,絲質長袍委地,袍角暗繡的銀霜花皺疊在一起,随着他的動作左右輕輕搖晃。
矮案上燃着的橘色燭火照亮他半邊面容,卻暖不化半分他眉梢清冷。
手帕擦過青鋒長劍,劍身光亮,宛若秋水凜凜,冷光折射在他眼眸。
“比往日來的晚,你做什麽去了?”
“就是尋人溫習了下功課。”爾卿回答的老實,從懷中掏出帕子包的餅,“今日晚膳。”
玉冥斜瞥一眼,“你讓我吃這個?”
“自然不是,我去加工一下,保準師兄喜歡,師兄稍候,我馬上就回來!”
爾卿轉身出門,起火堆,将兩白餅穿上,架在火上翻烤,時不時從收納袋裏拿出來點調料什麽灑在上面。
調料顆粒被烤的噼啪作響,濃郁的香氣順着竹窗而入。
玉冥擦拭劍身的手一頓,擡眸順着窗口望去。
爾卿一手抓着個烤餅屁颠屁颠跑了進來。
“師兄請用!”爾卿颔首低眉,雙手奉上。
玉冥接過,撩起眼皮瞥她一眼,嘗試咬了一口。
烤餅外酥裏嫩,香辣可口,但玉冥吃不得辣,被嗆得連連咳嗽。
爾卿面色微變,急忙倒來茶水遞上。
“師兄……要不,我重新做點?”
玉冥不言語,只眉尾不着痕跡的朝上一揚。
爾卿懂了,這是他喜歡這烤餅的意思。
心裏默默記下玉冥喜好,爾卿不着痕跡的往外退。
“明日,随我出門。”
“啊?出門,去哪兒?我明日還要上課,雲長仙長今日好不容易對我有了點好印象,若是……”
玉冥擡眼不鹹不淡的朝她看來。
“……是。”爾卿登時垂首,“只是,雲長仙長那邊還是要給個說法,我回去一趟,讓餘樂安幫我請個假。”
“無需你親自前去。”
玉冥手腕翻轉,掌心靜靜躺着一株銀霜花,稍向上一擡,銀霜花周身亮起螢火微光,懸空浮起。
“師兄不可!”爾卿面色瞬變,讓銀霜花去傳信,那豈不是全太陰宗的人都知道她在玉冥這兒了?
“又怎麽了?”
她聲音分貝猛然拔高,玉冥不虞蹙起眉尖。
“師兄忘記原先答應我的話嗎……好歹,換個外觀?”
玉冥深看了她一眼,指點亮起毫光朝銀霜花一點,形狀登時變幻,成了一只飛鼠。
“這樣,你可滿意?”玉冥似笑非笑凝着她。
爾卿扯扯唇,連連點頭,“滿意。”
玉冥廣袖一揮,飛鼠穿過窗戶離去,直奔弟子院。
夜幕籠罩,四下灰蒙。
弟子院中燃着豆大燭火,餘樂安躺在床上,雙手枕在腦後,盯着穹頂出神。
不知想起了什麽,他眉頭突然緊鎖,擡手就抽了自己個嘴巴子。
越想越氣,緩緩伸出兩根手指,惡狠狠道,“這雙拙眼不要也罷!”
猛地擡手戳向兩眼,痛呼一聲,倒回床榻,來回翻滾扭曲。
熒光閃爍,在他頭頂上空盤旋,一道清冷的男聲從中而出。
“爾卿告假三日。”
餘樂安身形驟然一僵,揉揉眼朝上空看去。
眼前似是蒙了一片霧看不清,只能看到大概輪廓。
話傳完,那輪廓化為光點緩緩消散。
餘樂安驚坐起身,“剛剛那聲音……怎麽像玉冥大師兄?”
他在五百年慶上見過玉冥,也聽過他講話,聲音溫潤謙和,不卑不亢,而方才傳話的聲音冷漠疏離,還夾雜着一股上位者的威壓。
但音色确實與玉冥相同……
餘樂安心下滿是狐疑,糾結一會兒,起身站在窗前,望向對面屋子。
黑漆漆一片。
爾卿不在。
夜色漸深,繁星點點。
太陰宗內燈燭盡滅,遠遠望去,恍若盤卧的巨獸閉上雙眼,進入夢鄉。
青竹軒的燭光還亮着。
跟玉冥單獨待在一起太過危險,爾卿找了個由頭在竹林裏提着個桶進進出出。
平日裏靠着這些竹子搞了不少情報,今日有空給它們施施肥捉捉蟲。
“那大魔頭明日要帶我上哪兒去啊?”爾卿手上施肥動作一頓,“該不會……要利用我幹什麽壞事,然後栽贓到我頭上?”
竹葉晃動。
【主人明日要去加固禁地封印,你不知道嗎?】
“加固禁地封印?我修為淺末,又幫不上什麽忙,做什麽非要帶上我?”
爾卿往竹根澆了一瓢肥料,好奇道,“你們在太陰宗生長這麽些年,可知禁地裏面是什麽?”
【我記得是封印着許多天材地寶,随便拿出來一件,都能掀起腥風血雨】
“天材地寶啊……”爾卿舔了舔發幹的唇。
【它上歲數了記性不好,我記得裏面封印着一個大魔頭,那大魔頭還有一件趁手的魔器,好似叫……還魂鼎?還是攝魂鼎,我也記不清了,反正是一大殺器!若是落入賊人手中,必定天下大亂!】
“哦。”爾卿收起施肥工具扭頭往外走。
【哎你怎麽走了?多聊會兒啊!】
魔頭魔器的,爾卿才不感興趣。
“躲夠了?”
一腳踏入門,便見玉冥躺在搖椅上假寐。衣領微微敞開,随意松散,薄唇是異樣的紅,朝上挽起,平添幾分邪氣。
“我沒躲啊,”爾卿打着哈哈,光速放下手中東西洗了個手,轉到玉冥身後給他捏肩。
她力道剛好,讓玉冥眉頭舒展。
“待會兒燒水沐浴。”
爾卿不假思索應下,“好。”
“我不想跟一身汗臭味的人睡在同一張床上。”
爾卿:???
是讓我去沐浴?
我?
在大魔頭屋子裏?
沐浴?
“師、師兄……我今日去河裏洗過了……”
“河裏?”玉冥狹長的雙眸阖開一條縫看她,“你倒是大膽的緊。”
他閉上眼,“再沐浴一遍,河裏養魚,有腥味。”
“……是,那我現在去。”
趁着玉冥現在搖椅上假寐,爾卿連忙燒水,将浴桶移到牆角,順帶挪了那扇清風動竹屏風,将她全方位無死角包裹。
快進快出,速戰速決。
出來時,玉冥還在搖椅上假寐,爾卿長籲口氣。
她沒瞧見,玉冥薄唇勾起道意味不明的笑,眨眼而逝。
一夜,她被玉冥圈着腰身入眠。
她可使人規避噩夢,玉冥次日醒來十分精神,而她被噩夢環繞,精氣神欠佳,整個人好似剛從墳頭爬出來,面色蒼白,眼睑發黑。
禁地在主峰赤陽峰後山深處,爾卿禦鏟跟在玉冥身後一路避人深入。
周遭樹木郁郁蔥蔥,不知什麽時候開始,周遭多了層白色霧瘴,越往內,霧瘴越濃。
玉冥身着白衣,爾卿都快尋不到他蹤跡。
摸索前進,鼻尖忽然撞上一堵肉牆。
“笨。”
頭頂飄下清冷嗓音,手背貼上一截微涼袍角。
“抓緊,霧瘴內有機關,踏錯一步,可就屍骨無存了。”
爾卿哪兒敢懈怠,當即抓緊玉冥衣袖,亦步亦趨跟在他身後。
穿過霧瘴,眼前豁然開朗。
青山在前,松濤如浪,遍布山體,仿佛半點光都無法透入。
大白天的,爾卿只是望了一眼那山體,便覺脊背發寒,下意識往後退去。
脖頸一緊,被玉冥提着拽回來。
他手指亮起微光,在虛空畫了個詭異繁瑣的符篆,好端端的空中竟裂開一道閃着淡淡金芒的門,提着爾卿便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