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你,很好

你,很好

夜色渺渺,四下沉寂。

一輪銀鈎懸挂于空,清亮冷芒灑遍山野。

戒律堂的人夜裏在弟子院附近巡邏,整齊劃一的腳步,卻不聒噪擾人。

忽的,黑黝黝的屋子裏亮起光來,橘色的燭光映了人影在窗上,起身、彎腰、穿鞋、朝門口踱去。

“吱嘎”一聲門響,那人打着哈欠邁出門來,夜裏涼涼的冷風迎面吹來,凍得他當即閉嘴渾身一緊。

“深更半夜,你做什麽去?!”

才聽到聲音回頭,三兩肩頭纏繞金色綢帶的人握劍前來,将那人團團圍住,上下打量審視。

“哎呦,我、我這就起個夜尿……”

“弟子院內配有茅廁。”回答聲音依舊冷的不近人情。

“是是是,我睡迷糊了,我這就回去。”

暗地裏,一雙眼盯着這頭動靜,趁着戒律堂的人不注意,飛快閃身出了弟子院。

銀白月光下,黑色鬥篷翻飛,隐約看到鬥篷下的半張臉如玉珠白皙。

落在最後的戒律堂弟子恍若聽到什麽動靜,回頭一看,除卻籠罩在夜幕中的樹木之外,什麽也沒有。

疑惑四下再看一遍,也就此作罷,跟着隊伍再次巡邏。

群山起伏,月挂山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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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道黑影起起落落,停在一處山腳,頓住腳,警惕的環顧下四周,不見異常,提步向前,一手拿下堆疊起來的碎石,手伸入縫隙中,抽出一條鐵鎖。

咔咔咔——

前方石壁突然從中裂開,內裏透出火把跳躍光芒,照亮腳下一條甬道。

黑影順手取下牆頭火把,徑直邁入深處。

石壁環繞,空無一物,四下散發着略微嗆鼻的塵土味道。

七拐八繞之後,黑影停下,對着前方石床單膝跪地。

“尊主,閻牛已死。”

石床上,有一人閉目盤膝而坐,周遭黑霧纏繞,看不清他本來面目。

只能瞧見他身披黑袍,還有随意散落肩頭兩側的長發。

聽到黑衣人彙報,他紋絲不動,只是環繞在周身的黑霧加速了流動。

黑衣人垂手,又報,“玉冥今日未加固結界。”

流動的黑霧瞬間凝滞,石床上那人徐徐睜開眼來。

深紅的雙眸,如凝結血漿,詭異且充滿邪惡。

周遭氣溫驟降,跪在地上的黑衣人仿佛被無形的巨石壓在胸口,有些喘不上氣來,按在地上的手逐漸收緊,胸腔劇烈起伏帶動雙肩上下聳動着。

陰鹜的聲音響起。

“結界按照規定的間隔時間保養加固,就會牢不可破,今日是最佳加固結界的日子,玉冥身為太陰宗活招牌,不會不知這個道理,你說……他為什麽沒有加固?”

黑衣人低垂首,艱難呼吸,“屬下、鬥膽猜測……那玉冥,應當是觊觎禁地之物。”

“太陰宗的禁地裏,鎮壓的是初代魔尊所屬魔器,魔族之物,尋常之人用不得,修仙之人用不得,你說,那玉冥觊觎此物為何?”

“屬下、屬下不知……還請尊主明示。”

石床上坐着的人忽然笑了起來。

黑霧翻滾,隐約可見他因笑而輕顫的雙肩。

“還能為何?”黑霧中那雙血紅的眼兀的圓睜,“因為他!也是……魔!”

跪地的黑衣人猛然擡起頭來,“怎麽可能……”

石床上的人起身,負手随行。

“你可還記得玉冥成名之戰?”

“自然記得,蝠妖抓了他同門與一幹百姓讓他抉擇,他卻殺了蝠妖,雙方皆救,懷天仙君便是從那次名震寰宇。”

“呵……太陰宗的天才劍修,一直是本尊心頭大患,用盡了各種辦法想将他除掉,但他好似銅牆鐵壁,毫無破綻!”

黑霧中猩紅的兩眼緊眯,那人擡起右手,五指收攏攥成拳。

“可是蝠妖那一戰,他洩露出一絲魔氣,雖微不可聞,本尊也一度懷疑是錯覺,特派閻牛在他加固封印時前往,沒想到,全如本尊所料!”

“是魔,就逃不過初代魔器的誘惑!誰能想到,號稱名門正派的太陰宗,打出名號的活招牌,竟然一頭魔?誰能想到,那些愚蠢百姓奉為神明的懷天仙君,竟是一頭魔?!哈哈哈哈……”

“光是想想撕破玉冥真面目時多方反應,本尊就覺得興奮不已,多年心頭大患,終可除去!”

尊主廣袖一甩,側目睨向跪地之人。

“魔氣隐藏的再好,也會在大悲大怒時洩露,你繼續盯着玉冥,找機會,讓他暴出魔氣。”

“是!”

尊主負手而立,“真是期待撕開他真面目的那天,那些正派、百姓,會是如何一副表情……”

石壁合攏,夜鹄驚飛,四下回歸一片寂靜祥和。

青竹軒內,此刻卻截然相反。

爾卿看着斜倚床榻的玉冥,再看看床頭放着的瓷瓶,腦子有一瞬間的迷茫。

她傷在胸前,雖不在重要部位,但也是在胸前。

這大魔頭上次讓她在這兒沐浴,這回又讓她在這自己上藥?

瘋了、真是瘋了……

他恐怕不是什麽魔,可能是個有病的瘋子。

但對上那雙眯起戲谑的黑眸,爾卿反駁的話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他不知從哪兒取出爾卿先前做給他的推磨小人,細長的食指按上,小人嘴裏咿咿呀呀唱起,勤勤懇懇拉起磨來。

“是……”

爾卿勉強扯出一抹笑意,上前将瓷瓶拾起,快步繞到屏風後快速換藥,還不忘豎起耳朵聽外面動靜。

小人拉磨聲一直在響,讓爾卿心下略微松了口氣,但手上動作卻絲毫不慢。

總算包紮好繞出屏風,矮案上的燈燭被她行走帶起的風吹的搖晃,屋內光影晃動,絲毫不影響玉冥的俊美。

他目光在爾卿胸前掃過,揚眉戲谑道,“我讓你上藥你便上,不怕我給你的是毒藥?”

爾卿唇角笑意微僵,很快反應過來,挽起袖子繼續往前走,“一切都聽師兄吩咐。”

身上熟悉的引力感傳來,身形不受控制朝床榻飛去,撞在床頭,趴在床榻。

小腹生疼,逼出來她點點淚花。

下颌一緊,被玉冥手指攝住,強迫她擡頭,與他四目相對。

他手抵額頭斜倚着,玉冠束起的發絲斜灑在塌,三兩發絲擋在狹長勾人的黑眸前,指腹在爾卿愈加滑嫩的臉頰來回摩挲,手感似是光潔的溫玉,讓他有些上瘾。

“你如此聽話?”

爾卿強忍着疼,逼回淚花,沖玉冥展顏一笑。

“如師兄所言,師兄是主人,我什麽都聽師兄的,絕不違背。”

打又打不過,只能聽話少受些罪了。

這是身為小妖的常識。

玉冥黑眸中有她的倒影,笑的甜美。他眉眼舒展,似是餍足般滿意摩挲她臉頰,眼底掠過一絲狡黠。

“很好,我決定……重用你。”

“重用?”

“對。”她臉頰如撲粉般滑膩,玉冥如同把玩一件玉器,左邊摩挲完換到右邊,突然發現她唇竟也有變化,如同飽滿的紅寶石,被潤濕後,在燭光下折射點點光澤,很是誘人。

他眸光一黯,指尖探到她唇,仔細描繪她的唇形。

“那日,你不是撞見了嗎?”

他嗓音似乎暗啞了些,爾卿疑惑他說的“那日”是什麽,并未太放在心上。

“我取妖丹那日……”

爾卿心頭一緊,下意識貝齒咬住下唇。

手中把玩的東西被收回,玉冥不虞的蹙起眉頭,“嗯?”

爾卿垂眸一看,立刻會意,松開貝齒。

玉冥滿意牽開眉心,指尖撥開她唇,能清晰看到她潔白的齒,還有隐在後面粉嫩的舌。

“我每月需要攝入妖丹,平衡體內靈、魔氣息,日後取妖丹的任務,就交給你了。”

他撩起眼皮,似笑非笑凝着爾卿,忽的前傾身子湊近她。

“若是取不回來,那我就只能……”他摩挲她唇的手指下移,隔空指了指她小腹,“吃了你的。”

這話雖然帶着幾分開玩笑的味道,但是回想起他剖丹的畫面,爾卿心中便一陣發寒,唇色也逐漸消退。

這個人,他一定會這麽做!

看爾卿被吓到兩眼渾圓的模樣,玉冥心情大好,松開她往後仰去。

“我餓了,人間似乎有種糕點名叫芙蓉糕,你可會做?”

不會也得會啊,否則等待她的,誰知道是什麽?

爾卿連連點頭,“現在不會,但是師兄要吃,那便一定會!”

玉冥十分滿意這個答複,眯起眼來,“去做吧,明日夜裏,去剖妖丹給我。”

“是。”

爾卿退了出去。

天色已晚,現在去膳食堂跟大娘們讨教如何做芙蓉糕肯定來不及。

但是好在她曾經随阿娘入人間時,有幸聞到過芙蓉糕的味道。

是一種紅薯。

于是乎,爾卿開始漫山遍野挖野紅薯。

胸口有傷,着實挖的有點慢了,等回去,已經是兩個時辰之後。

也不知是不是玉冥心情大好,竟沒有發難,爾卿進門就見他在把玩那拉磨人偶,看起來是有些喜歡。

日後若是他心情不好,還可以做點這種小玩意兒讨他歡心。

魔頭心情好了,她日子果然好過不少,爾卿心裏想着。

爾卿不會做,便将蒸熟的紅薯打成泥,然後自制了個模子放進去壓實,看起來外觀是像了個八成,但是味道……

玉冥吃過後定然會識破,不知會不會遷怒她,說她敷衍?

心裏懷揣着小九九,爾卿端着盤子忐忑走到他面前。

“師兄,芙蓉糕好了。”

玉冥放下拉磨人偶,坐起身來。

修長如玉的手指拈起一塊“芙蓉糕”送入口中,仔細嚼了,緩緩咽下。

這男人,生的俊美,連吃相都似是一幅畫。

“如、如何?”爾卿心怦怦狂跳。

玉冥看了眼手中糕點,旋即擡眸望向爾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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