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ch

ch。10 燼餘

ch。10 燼餘

孟夏渾身濕淋淋地回到家裏,泡了熱水澡,裹着毯子就睡了。

第二天起來,頭昏昏沉沉的。

她睜眼看了眼床頭的鬧鐘,已經快十點了。

外面傳來叮叮咚咚的切菜聲,沒多久,廚房裏傳出抽油煙機的聲響。

孟夏懵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今天是周末。

宋月如帶着孟檸來了。

老房子裏終于有了點人氣,她還有些不習慣。

見孟夏出來,宋月如招呼她吃點東西墊墊肚子。

“等會兒就吃午飯了,留着點肚子,姨媽給你們包絲瓜餡的餃子。”

孟夏咽着蛋糕,乖巧點頭。

從前宋岚如也喜歡包絲瓜餡的餃子給她和孟檸吃,她挺久沒吃過餃子的了。

外面買的不是那個味。

宋月如一面和着餡,一面絮絮叨叨地問:“在學校還适應嗎?開學考的成績出來了吧,怎麽樣?”

答案基本都是不好不壞,為了讓她寬心,孟夏撿好的地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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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好,”宋月如松了口氣,又說,“夏夏,我這些日子也打聽着,烏鎮這邊有個教畫畫的老師,也是正經美院畢業的,要不我托人問問她還收不收學生。”

孟夏輕輕抿唇:“先不用了,姨媽。”

宋月如嘆口氣,也沒再堅持,她進來的時候,瞧見角落裏的畫板都落了灰。

“算了。對了,我看冰箱裏挺空的,你現在讀高三,正累的時候,營養得跟上,回頭我多包點餃子給你凍起來,早晚的自己下鍋煮煮,也方便。”

孟夏想要搭手幫忙,被宋月如趕出了廚房。

“都高三了,你專心學習。”

九月的天氣很舒服,不冷不熱,孟夏抱着書坐在門口的石階。

一陣陣的風吹過長巷,偶爾有人騎着老式自行車路過,鏈條吱呀呀地響。

孟夏仰起頭,風從她的衣領穿過。

她挺喜歡這樣的平靜,舒服,能什麽都不想,就這麽坐一整天。

手裏的幾頁紙也被吹得嘩啦啦地響,是新準備的演講稿。

她以第一名的成績通過了演講比賽的校內選拔,看到排名,陳欣驚詫地半天合不攏嘴。

高興得像是撿了寶。

她練了一會兒,宋月如從門裏探出頭。

“夏夏,絲瓜沒買夠,一會兒去李奶奶家要點來。”

在烏鎮,鄰裏之間沒有什麽距離感,互通有無是再常見不過的事。

孟夏一開始不太習慣,待得久了,也就慢慢适應了。

孟檸好幾天沒見姐姐,到哪兒都要跟着她,孟夏端着盤新切好的西瓜,牽着孟檸去了隔壁。

小院的門關着,她敲了幾下,吱呀一聲。

門開了,孟夏擡起頭,看見張熟悉的臉。

周燼的一條胳膊支在門上,夾克上的鉚釘泛着冰冷的金屬色。

就那麽看着她,嘴角扯一點,不像笑。

看不出心情好壞。

兩人的關系挺詭異,孟夏抿了下唇,拉着孟檸退了一步。

警惕極了。

周燼睨她一眼,側身讓開門:“跑什麽?”

是讓她進去的意思。

他的身上重新挂上了懶散的痞勁,看不出昨天堕落得沒什麽生氣的模樣了。

見她不動,也不催。

就那麽靠着,手指搭在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敲。

篤信她跑不了。

孟檸也覺察到不對勁,不安地攥着孟夏的手:“姐姐,這個哥哥是誰?”

之前她只見過周燼一次,小孩子忘性大,早就不記得了。

孟夏蹲下來,給她理了理被吹亂的衣領:“是姐姐的同學。”

周燼靠在那兒,盯着她露出來的一截脖頸,沒有接話的意思。

孟檸“哦”了一聲,她剛剛開始上幼兒園,認識了很多新同學。

宋月如總是給她裝一兜糖,上學時,給同學們分。

她摸出一塊糖,挺小,拿花花綠綠的紙包着,踟蹰地看着孟夏。

孟夏輕輕吸口氣:“也分給哥哥一塊糖吧。”

她其實不太确定周燼會不會接。

出乎意料,周燼伸手接了,撕開糖紙,丢進嘴裏。

半邊臉頰一鼓一鼓。

孟夏趁機和孟檸說:“有草莓味的糖嗎,姐姐也想吃。”

那把花花綠綠的糖裏,沒有粉紅色的包裝紙。

孟檸翻了一會兒,邁着小短腿回去拿。

孟夏的心中砰砰跳。

周燼嗤笑一聲,沒攔。

等院子裏只剩下兩個人的時候,他也不笑了。

扒着她的臉看,挺新奇。

“你挺能裝。”

他就沒一句話是不帶刺的,孟夏想躲開,可是那只手追着她不放,像是較什麽勁。

她索性擡起下巴任他看。

見她這幅不避不閃的樣子,周燼沒什麽興趣了,無聊地松了手,轉過視線,也不看她。

孟夏解釋:“昨天是藺沉讓我去看你的。”

言下之意,不是主動招惹。

是不想欠他的。

還是要兩清,楚河漢界,周燼聽明白了。

他掐住她的下巴,把人往前拎了拎。

直到兩雙眼睛幾乎貼在一起。

“看完了,我死了嗎?”

這裏的人大都避諱談生死,周燼不同。

他一向不把這些約定俗成的規矩和準則當回事。

在太陽底下站了一會兒,他身上的夾克曬得發燙,滾燙的體溫貼着孟夏。

她試着掙紮,越掙紮,周燼手勁越大。

掙脫不開。

最後,她看着那雙眼睛,誠實地說:“活得不好。”

周燼松開手,突地笑了。

“你挺逗。”

這樣堕落的日子,有的人羨慕,有的人唾棄。

她是第一個說他活得不好的。

“來這兒幹什麽?”

“找李奶奶要點絲瓜。”

周燼睨她一眼,下巴往裏一擡。

“自己摘去。”

李奶奶打麻将去了,等會兒有人要過來換燈泡,路上碰到周燼,讓他幫忙看着點。

孟夏猶豫了一下,端着西瓜進去。

沒走兩步,院門咚地一聲關上了。

她整個人都緊繃起來,跟蓬起一身刺的刺猬似的。

周燼跟在她後頭,慢悠悠地走進去,單手插兜,不聲不響地看着。

李奶奶家種了半面牆的絲瓜,下頭的都摘完了,剩下的都挂在高處。

孟夏找梯子,找了一圈,沒找着。

她看了周燼一眼,他掀着眼皮,也看她。

孟夏很快放棄了讓他幫忙的想法,從院子的一角搬了幾個磚塊,疊在一起,踩着上去。

周燼就蹲在一邊看着她折騰。

她今天沒穿校服,紅色小衫配上裙子,露出截纖直的小腿來。

也不嫌冷。

周燼盯着孟夏的白板鞋,看着她晃了晃,沒站穩,踩空,一伸手,把人往這邊一扯。

孟夏抱着剛摘下來的絲瓜,她被周燼折騰慣了,下意識的反應就是推開他的頭。

周燼擡起下巴看她,松手。

兩人一起摔了下去,他墊在下頭。

底下是水泥地面,砸下去時,咚地一聲,聽着就疼。

不知道磕沒磕到骨頭。

孟夏倒是毫發無傷,就是被摔得有點懵。

兩人就這麽躺在地上。

周燼的背貼着地面,手肘撐着,一片刺痛,大概是破了皮。

身上的人挺輕,瘦了吧唧,沒幾斤肉。

過了一會兒,他擡起手,嫌棄地推人。

“泥娃娃。”

孟夏總算反應過來,手忙腳亂地想爬起來,起到一半,又被拽回去。

周燼扯着頭繩,把她的馬尾扯得散開。

孟夏的頭發絲掃在他的耳邊。

現在兩個人一樣狼狽了。

周燼看着她的模樣,樂了。

樂不可支。

跟個女鬼似的。

孟夏被他笑得臉蛋發紅。

等她好不容易站起來,周燼也撐着地面跳起來。

一對比,受傷的更像是她。

周燼也挺狼狽的,夾克蹭破了一片,兩只手肘都破了皮,血直往外頭滲。

孟夏輕聲說:“謝謝。”

周燼沒接話,手肘的血珠子看得他煩心,擡手去抹。

還沒挨着,被一只手抓住。

見他不動了,那只手又倏地松開。

孟夏說:“這個得處理,我家裏有藥,你等一下。”

說完,快步往回走。

周燼盯着她的背影,漫不經心地把那些讨厭的血珠子抹去了。

這幾年裏頭,他混在街頭巷尾,傷沒少受,比這重多了。

也就她把這傷當回事。

孟夏回去時,宋月如的餃子都快包好了,聽到聲響,探頭問:“絲瓜帶回來了嗎?”

孟夏這才想起絲瓜的事。

“回來拿個袋子裝。”

她沒怎麽撒過謊,臉都是燙的。

拿着棉球和酒精回去時,周燼叼着煙,懶散地蹲在石階上。

他野慣了,沒人管他,也沒怎麽上過藥。

孟夏的動作小心翼翼,怕弄疼了他。

袖子一褪,露出一截結實小臂來。

手肘上的傷口挺猙獰。

孟夏握着棉球,盯着那處傷口看。

見她沒動靜,周燼吊兒郎當地掃她一眼:“好看?”

孟夏低着頭,耳朵尖紅了。

好看個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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