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陌路人

陌路人

陌路人

金手指

程一言 劉啓源

序.

但我知你不甘心做個普通人。

正文.

稀裏糊塗的被司機請上車,阿寧看到同在後座的程一言笑着向她招手。

阿寧想要下車,卻發現車門被反鎖了。

“還沒吃中飯吧?我打包了酒家的飯菜。”程一言遞過來一個食盒。

“我剛吃過了。”

程一言随手把食盒丢到前座,又捧出一匣子餅幹,“吃塊點心?”

“你大費周折,不是為了請我吃餅幹吧?”阿寧環抱雙手,盡量把自己縮在車座一角,保持與程一言的距離。

“先打開看看。”

阿寧沒接過來,用手指挑開蓋子,只撇了一眼,就全部掀翻;美鈔順着程一言的西裝流淌。

程一言不去撿,卻拿眼睛望着阿寧,“當年在棺材房,你對我說遲早有一天要把他們通通踩在腳下;現在倒好,你成了胡太太,全沒有一點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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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沒渴望,我是有底線;你也不是有本領,你是心夠狠。一言,我們都是香港人,再怎樣搏上位都不應該踩着香港人…”

“我不是香港人,”程一言出聲打斷,“我是新加坡人。”

阿寧似洩了氣的皮球,“從前我們都是普通人,但我知你不甘心做普通人。是,我明白,在今天要出人頭地都好難…我不知怎樣能勸到你,我只想警告你,股票從來都危險。”

“是,不然你爸爸怎麽會賠的傾家蕩産。”

“你查我?”

“怎麽?許你老公查我,不許我查你?你早該清楚同我作對的結果。”

“啓源查你,是因為你是嫌疑犯…”

“啓源,”程一言撇撇嘴,“喊的好親切。”

“你都說他是我老公;我不是同樣喊你一言。”程一言不答,拿出一件公文袋。

“這是什麽?”阿寧仍不接。

“我幫你買回你爸爸的酒樓。”

“用你那堆廢紙?你知不知這是對警員家屬行賄?你要害劉啓源?”

“我是為你買的,你有這麽不相信我們的感情?”

“假如你對我還有一點情意,就不要動我爸爸的酒樓。我活成今天的模樣是靠我自己的雙手,我衣服是跑現場換來的,我耳環是加班趕稿買來的…”

“你戒指是劉啓源買給你的。”

“這是結婚戒指,我也有買給他…總之,我會憑我努力贖回爸爸的酒樓。”阿寧停了停,又說:“一言,曾經你想做建築行業,想幫人家安居樂業。”

“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我們兩個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你還記得清我的那些傻話。”

“你想攢錢想瘋了,買一份盒飯分兩餐吃,還舍不得加半顆鹵蛋,最後是我分你魚丸。”

“多謝你的魚丸。”

“你想謝的只有魚丸嗎?”

“一言,我還想以後依然有能同我分魚丸的人。”

“那你應該幫我,而不是幫劉啓源。”

“繞來繞去,我們還是沒得談。”

“從來都是,除了感情我們講什麽都不和。”

“可惜我已經結婚,現在我們連感情也談不來。”

“這有辦法解決啊,你同劉啓源離婚。”

“癡線,神經病。”阿寧這次打開車門,“我午休結束,再見。”

“阿寧。”程一言叫住她,“我印了新名片,麻煩你幫我看看印刷如何。”

“我是新聞業,不是美工設計,不是排版印刷。”雖是這樣說,阿寧打開錢夾,把名片放進插卡槽,“再見。”

他們兩個很快再見面,阿寧原本約了證券分析師做訪問,誰料到赴約的是程一言。

“他今天臨時有事,我舍不得你苦等;別浪費這桌菜,你要做新聞,改天我幫你約投資主管。”

“不好意思,程先生,”阿寧收起筆本,“我習慣公事公辦。”

“你們跑新聞的,不也要聯絡關系,這不算違規的。”程一言攔住阿寧,把她請回餐桌,“好了好了,我以後再不幹預你的事,不生氣了。既然恰好碰見我,不如一起吃飯?”

“誰信你的恰好,對我你也沒有真話?”

“我只想和你敘敘舊。”

程一言拉開椅子,思索再三阿寧還是坐下。

“不用給我添酒了,”喝過三杯,阿寧用手擋住杯口,“我有點頭暈。”

“喝不慣葡萄酒啊?”

“以前想喝沒錢喝,後來為了應酬要常常喝;你也少抽點煙吧,從前那麽多煩心事,都沒見你抽煙抽的那麽兇。”

“是嗎?”

眼前人由一個變作兩個,由兩個變作四個,阿寧知自己覺不會如此不勝酒力,預感不妙,她掙紮起身。

搖晃前行兩步,再站不穩,阿寧慌忙扶住桌子。有個懷抱籠住她,阿寧用力卻沒推動。

“不用扶我,我只是腳麻了。”阿寧想要找出提包裏的手機。

“你太累了,”程一言說着,順手将阿寧的包背到自己肩上,“我送你去休息。”

似夢非夢中,細密的吻如小蟲爬遍阿寧全身;蛛絲纏繞她手她腳,于是方便怪物拖她回洞穴,折磨着享用。

醒來時發現枕着酒店的枕頭,阿寧知道舊情使她釀下大錯。

雖然劉啓源什麽都不說,阿寧在他公文包裏看到自己和程一言的照片。

劉啓源回家時,阿寧正拉着行李箱準備離開。

“公司薦我去馬來西亞,我想我不會再回香港;戒指我放在書桌上,東西這兩天會盡快收拾好。”“啓源,我對你不起,我知道我的存在礙你辦事,我不習慣做人家累贅。”“我幫兒子在馬來西亞看好了學校,女兒在英國念書的學費我會定期轉你卡裏。你放心大膽做你的事吧。”

第一次遇見時,阿寧拍下劉啓源端着那把英國佬獵槍的照片。那時他被調到ICAC工作,警察游街示威時,阿寧正在現場幫手拍照。她跟着一路警察溜進ICAC,上去時,就看到他們用槍指着彼此。

“小妹妹,”處理好事情,劉啓源招呼阿寧上前,“這裏不能拍照的,回去跟你上司講,膠卷我留下了。”

“我保證不登報,”阿寧阻攔劉啓源的動作,“可不可以當是把照片送給我?”

劉啓源送了阿寧一張結婚照,挂在兩人的床頭。

等他回屋時發現阿寧把它摘下來了,還蒙上一層防塵布。

阿寧從公司宿舍搬到新屋,四下都雜亂,她将兒子托付給同事照看幾天。

她正拆紙箱,頭頂的燈絲突然燒壞。阿寧懶得去超市,只想尋支蠟燭湊付過這一夜。

正起身時,一塊浸透□□的方巾堵住阿寧的口鼻。盡管有意掙紮,阿寧還是昏迷過去。

手被反綁,腳也被捆住,恍惚間阿寧見到一個男人在她家中潑灑汽油。

打火機零星的火光間,阿寧看到兒子的臉;她想,還好屋裏只有自己一個人,世間不至于多條冤魂。

丢下打火機前,那男人接了一通電話,不多一會兒,他自顧自地收拾東西離開。

阿寧知自己虎口脫險,待全身都蘇醒,挪動到櫃旁,用肩膀撞擊兩次,使邊緣處的剪刀掉下來。

阿寧第一時間去找手機,手機被打到沒電關機;阿寧充好電,才發現自己打了上百通電話——無一例外是撥給程一言。

躺倒在地板上。似乎是當天,似乎隔了一天,程一言撥回電話。

電話那邊程一言語調輕浮。

“有沒有看新聞?我給你開了天窗,這樣你可以俯瞰世人;也可俯瞰我。”

久久沒有聽到阿寧的回音,程一言關切的問:“你有沒有事?”“對不起,我保證…”

“程一言,”阿寧打斷他,“在你該說對不起的人當中,我是最不需要的那一個。”

“張意寧,從前棺材房的時光值幾文錢?”阿寧聽到椅子被踹翻的聲響,“我在替你貸款我們的未來。”

“程一言,我有錢不能衡量的東西;你做出這種事,你講出這種話,我們再也沒什麽可談。”

“再見。”阿寧扣斷電話。

見到程一言時,阿寧剛從新聞播報那裏得知他被判了三年牢獄,因此開門時,阿寧沒想到來人會是他。

“我以為你被限制出入境。”

“保外就醫;我來付傳記的定金,大于百分之二十,你教過我的,我記得。”

阿寧用手抵住門,阻擋程一言進屋的腳步,“我無法寫。我愛過曾經的程一言,所以做不到客觀。”

“一千萬買你這句話,是我做過最值得的交易。”

“我同你做不成交易,我沒有昧着良心花沾血的錢的本事。”

客廳裏的手機響了,關門前阿寧對程一言說最後一句話:“程一言,我倦了一直講再見;不如這次我們都把話說明白一點,我和你再也不要相見。”

接起電話,那邊傳來劉啓源的聲音。

“回香港時,需不需要我去接你?”

後記.

程一言敲了敲阿寧的鐵絲窗,把手中的鐵盒遞過去,“給你買的餅幹,多謝你薦我去工作。”

“小事啦,”見到來人阿寧坐起身,“工作怎麽樣?你是不是要做工程師了?”

“我想,會比工程師職位更高。”

“恭喜了。”阿寧打開盒子,“你要不要吃一片?”

“不用,我不喜歡甜食,你吃吧。”看着阿寧狼吞虎咽,程一言急忙給她找水,“慢點,沒人跟你搶;今天沒吃飯?

“沒開工咯。”

“不要再那樣攢錢了,一分一角的,何時能壘起金山大廈。”

“我也沒有那樣的指望。”門口有人影走動,阿寧迅速蓋好鐵盒,“喂喂,快把餅幹藏起來,要是讓鄭伯看見你有錢買餅幹沒錢交房租,一定攆你睡大街。”

等鄭伯一張床一張床的催促完,阿寧才又接回餅幹,“我攢錢是為了去上課,我還想要考證書。我受夠了給人家當槍手。等我走到臺前,光明正大,日子自然會變得順風順水。”

“喂,”阿寧用手肘碰了碰程一言,“到時候你開起來建築公司,一定邀我給你寫傳記。我們兩個的名字會挨在一起。”

“就怕你成了大作家,瞧不起我。”

“一言,不要這麽想,誰都不能把我們睇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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