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章

第 3 章

沈予殊好像并不知道自己已經成為了校園網風雲人物,坐下後雷打不動一如既往地直接就趴着睡覺。

哪怕從方才所有人的目光都若有若無地盯着他,他也無動于衷,保持着不和任何人對視的酷哥行為,走路帶風。

在所有人飄忽的目光裏只有溫淮沉沉地看着他,視線有如實質,顧陽不得不感慨在這種視線下睡得着也是一種本事,如果是他,現在背後估計都被戳成篩子了。

下課鈴聲響,老師一走教室平日裏不到兩秒就會宛如炸了鍋,但今天大家看到沈予殊趴着睡覺的時候卻不約而同地噤聲,一群人悄悄湊到何時錦身邊詢問早上的細節,生怕把沈予殊吵醒把他們也打一頓。

俨然一副把沈予殊當成高危人群的做派。

溫淮卻直接繞過他來到了沈予殊桌前屈指敲了敲。

顧陽:……哦豁。

王志遠沒怎麽跟這個陰沉孤僻的同學講過話,也沒有顧陽那種貼冷屁股的愛好,見到溫淮直接在還摸不清楚性格的老虎鼻子上摸毛登時瞪大了眼睛。

更過分的是溫淮見沈予殊沒反應又敲了兩下,還拽起了他的手臂。

連原本聚集在何時錦那邊的衆人都注意到這裏的動靜。

溫淮根本不在意旁人的目光,輕輕俯下身,距離近到甚至都能聞到少年身上幹淨清冽的味道:“沈予殊,起來。”

顧陽在這種緊張的時刻卻特立獨行地放松了下來,甚至有心情懶懶地和在一旁滿臉驚恐的王志遠科普:“這個距離,不是要接吻,就是要打架。”

沈予殊的睫毛劇烈地顫了顫,掌心裏細瘦的小臂開始掙紮,還沒睜開眼就用力一甩,将溫淮整個人甩開,聲音裏充滿了煩躁不耐:“滾開。”

在落針可聞的教室裏宛如一道驚雷,不遠處的女生甚至被吓到叫了一聲。

沈予殊眼中初醒時的水霧還沒散幹淨,就看見溫淮左手撐在隔壁組同學的桌子上,直起身後黑邊框下的眼睛清清冷冷:“醒了?”

沈予殊馬上站起來想要扶他,神色慌亂,像是想要開口說什麽,張了張嘴卻什麽話都沒說出來。

“沒關系,”溫淮也沒給他猶豫的機會,直接拽住他的手腕,強硬地拉着他,“出來。”

沈予殊輕微地下意識反抗了一下,他自知理虧,也很順從,待兩人離開,教室才恢複了聲音。

“哇剛才我差點以為會打起來。”

“溫淮,是叫溫淮吧?他湊上去幹嘛啊。”

“是真的不怕死。”

顧陽是所有人最淡定的那一個,目送那二位離去後沉思片刻,沖一臉懵的王志遠貼心地補充了一句:“可我覺得不像是要打架。”

一中的教學資源好,且教學經費十分充足,而歷任校長的理念也是出人的一致,立意于要給學生最好的學習環境,所以無論是宿舍樓還是教學樓乃至食堂都翻修了一遍又一遍,緊緊跟在時代前沿。

就連廁所也是靠邊五星級的水準,逼裝的突破天際,誰來了都得直呼高端,最挑剔的衛生局卧底來檢查都說不出什麽毛病。

而沈予殊此刻就被反鎖在一間剛被打掃過,沒有人的廁所裏,消毒水的氣味直沖天靈蓋。

溫淮站在他面前不遠處沒有表情,只是隐在黑框下長而卷曲的睫翼輕輕顫動了一下:“有沒有哪裏受傷?”

沈予殊跟他待在一個空間真的很不自在,思緒滿天飛,修剪得當的指甲掐進掌心逼着自己想了一會兒後才梗着脖子回答:“……沒有,對面都是醉鬼。”

溫淮靜靜站在他的面前不搭話,這種反應讓沈予殊變得有逐漸些焦躁:“真的沒有,我連皮都沒破,今天早上是意外,不是故意去打架。”

某種一直被掩飾平靜的冰層隐隐有碎裂的痕跡,底下的暗流咆哮湍急,而沈予殊覺得是消毒水的氣味,所以他才會喘不過氣,他岔開話題解釋剛才的動作:“我昨天晚上沒睡好,我不是故意打到你的,你能不能放我回去睡覺。”

溫淮背對着通風窗口,臨近中午的陽光熱烈溫暖,從少年意外寬闊的背後撲向他們,灑在幹淨潔白的大理石地面上,沈可予殊覺得自己像個垃圾,凄恍地躲在溫淮的陰影之下,随時會被拉出安全區宣判罪責斬首示衆。

他不敢看他。

溫淮向前一步:“為什麽睡不着?”

沈予殊的手下意識握成拳,偏過頭。

少年的身形修長,但溫淮比沈予殊還高上那麽五六厘米,所以能很好地看到少年因偏頭的動作凹陷下去的鎖骨,上面還有一顆細看才能發現的紅痣。

綴在蒼白的肌膚上,像是引誘聖人的毒藥。

溫淮的聲音逐漸變得低沉喑啞:“……因為我?”

沈予殊的喉結輕輕滾動了一下,溫淮偏開視線,不然他覺得自己會咬上去。

溫淮輕輕走進,攬住少年勁瘦卻充滿柔韌度的腰肢,細得就好像一只手就可以輕松制住,可薄薄肌理下是難以言喻的力量。

被關上的門外是課間同學嬉戲打鬧的聲音,在極度緊張的情況下五感被放到最大,耳中充斥着學生們的叫喊,鼻尖卻是溫淮身上那股清冷幹淨的味道。

但沈予殊沒有推開他。

溫淮低下頭。

幹燥的唇輕輕點過少年過于精致得鼻尖,呼吸交織在一起,潮濕又暧昧,卻略過殷紅的雙唇,最終落在了少年的肩膀上。

沈予殊還沒反應過來,脖頸上猛地傳來一陣細密的疼痛,對方尖銳的牙齒咬開了他的皮膚,像是中世紀的吸血鬼初擁他的獵物,沈予殊被牢牢禁锢在溫淮的懷中,無力地大張着唇,目光逐漸渙散。

溫淮舐過滲血的肌膚,然後緩緩放開了他。

少年的臉上潮紅四起,衣冠不整地乖乖待在了他的懷裏,就像他一直渴望的那樣。

外面走廊上課鈴響起,獻給愛麗絲的音樂仿佛從遙遠的地方傳來。

溫淮避過沈予殊的視線,在溫柔的鋼琴聲中低頭在他的耳邊呢喃:“別擔心了,兄弟是嗎,我會好好做的。”

沈予殊是在齊玉講課講到一半的時候進來的。

臨近秋天的時節還有一點餘熱,但是他看起來很怕冷似的,已經在剛領到的校服外套裏面搭上了一層黑色衛衣,齊玉剛開始講古詩詞的時候看見教室後門站了一個戴着長兜帽的高個子還被吓了一跳。

少年還算有禮貌,恭恭敬敬地喊了報告進來的,只是這種剛上學沒兩天就已經把打架,遲到各幹了個遍的行為規範真的和剛見到時設立的“乖巧好學生”的印象完全不符,更何況那糟糕的成績單……

齊玉突然聯想到在校長辦公室的男人說,沈予殊在學校幹什麽都不重要,成績也不需要多好,只需要完完整整地過完高中生活就行,不是多大的麻煩就不需要聯系家長了。

聽起來像是自由,但更像是被放棄。

連少年自己都無所謂。

臨近下課的時候齊玉宣布延後的開學考和月考合并,将在九月最後兩天一起測驗,然後就是十一國慶假期,才放七天,假期最後三天還要抽出來補習。

班上瞬間哀鴻遍野,齊玉溫柔地笑:“這也沒辦法呀,好歹要有準高三生的意識吧。”

清河一中年年出類拔萃的升學率除了是有優渥的教學資源堆積以外,還有比其他學校更不當人的嚴苛制度。

猶豫了一下後齊玉終究還是把沈予殊叫到了辦公室。

辦公室也沒有其他人,方便齊玉說話:“予殊……我可以這麽叫你嗎?”

得到了肯定的點頭後齊玉就更語重心長了:“我看了你入學考的成績,不太理想。”

何止是不太理想,簡直就是災難,往差了說年級墊底都比他能多拿幾分,按照道理來講這種成績是完全不能入學的,可校長那邊完全不在意,簡單幾下就松了口。

教導主任都知道學校裏來了個看起來背景不小的學生,整個年級段沒有一個班主任肯接手,最後跟燙手山芋似的丢給了大學剛畢業沒幾年的齊玉,但她現在更想知道沈予殊是什麽想法。

而沈予殊本人也看起來完全不在意:“老師,不用管我。”

齊玉柳眉倒立:“怎麽能不管呢?你以為我叫你過來幹嘛?”

“——我是想問問你對自己未來有什麽規劃,到我手裏我就要負責呀!”

沈予殊原本以為對方是要問他今天早上的事,結果齊玉不按道理出牌,搞得他略微有些愣:“規劃?”

“是啊,”齊玉細數,“你要是想好好學,我就給你找教材,肯定把你落下的基礎補上來,你要是不想學,有會什麽才藝嗎,畫畫鋼琴什麽的,我們學校也有藝術生的呀,還有你長得很好看,表演也可以啊。”

沒想到齊玉是真的有在認真想他的未來,而沈予殊最不擅長的就是面對別人不摻雜質的關心——對方還是個看起來很年輕的姑娘。

這導致沈予殊也不想按往常那樣去敷衍她,只好低下頭聽着辦公室外少年們嬉笑怒罵的聲音輕輕地說:“我不知道,老師,你讓我想想。”

天臺上的風很大,還帶着細密的涼意,沈予殊其實是很怕冷的,但是又覺得這種冷能讓他清醒。

早上齊玉苦口婆心的話他也聽進去了,挺稀奇的,很少有老師願意花那麽長的時間和口舌給一個剛認識成績不好會打架還曠課的學生,這個學生身上還有家長貼的類似“活着就行”的标準條。

女人脆弱又神經質的哀求還回蕩在耳邊——

“小殊,你放過我好不好。”

“我受不了了……”

“我為什麽要生下你!”

沈予殊冷着一張臉,站在風口衣角揚起的樣子萬分冷酷,像個沒有感情的殺手。

他也很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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