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

第 4 章

清河一中響應國家政策,廢除了文理分科的制度,通過高一學考後的成績進行的分班,意思就是除了語數英三門主科之外只需要從物化生政史地等科目裏挑出三門進行學習就行。

這就很方便安排考試時間和班級。

巧的是沈予殊入學的時候由于各項成績都出乎一致的爛,自己本人也沒有任何追求,所以足球被踢的姿态分到了以齊玉帶領的“物化生”全理科班。

與之相對的是10班的“政史地”。

某種程度上廢除文理分科跟他們也完全沒有關系。

總而言之學校抓緊了十一放假前的兩天時間,将開學考和月考的精神壓力一并壓在了全校學生頭上,下午數學考完後小胖子許文洋就在班裏大吼他已經被榨幹了。

沈予殊入學晚成績差理所應當被排在了最後一個考場,剛進去的時候還被幾個不認識的人握着手叫了好幾句沈哥,一個考場30多個人有一半都是好兄弟,好兄弟們充滿敬畏地朝他鞠躬,活像是古惑仔巡街,一半又害怕又厭惡地看着他,這眼神沈予殊比回溫家的路都熟。

一整個考場等沈予殊把會做的題做完不會做的蒙了個遍之後已經睡下去一大片。

監考老師也見怪不怪,連顯而易見的作弊都沒抓,反正在這個考場再怎麽作弊分也不會高到哪裏去,快結束時甚至在講臺上掏出了手機。

最後一場考試結束鈴響,等沈予殊慢吞吞收拾完東西回教室之後教室裏已經跑得不剩幾個人,剛好能看見溫淮的同桌顧陽拽起書包朝門外奔,看到沈予殊走進教室還跟他打了個招呼,他已經是沈予殊打架之後唯一肯與他正常講話的人了:“呦~溫淮剛才已經走啦,現在大概都走到校門口了。”

沈予殊心跳咻得漏了一拍:“你跟我說這個幹嘛。”

顧陽也沒停下,笑嘻嘻地跑遠:“随口說的。”

沈予殊下意識深吸一口氣催眠自己:“溫淮已經跟我沒關系了。”

哪怕曾經再怎麽親密……現在也沒有關系了。

溫淮也保證過,哪怕心裏……是他自己的決定,不能反悔,他們兩個會一直相安無事,就這樣吧。

前幾天在廁所裏說好後,這幾天回家他都沒有再遇見過溫淮,連溫昀也沒見過,那棟別墅裏好像永遠只有一個挂着半永久式微笑的老管家。

也不知道是故意錯開的時間還是真的房子太大。

沈予殊以前住的房子也很大很空,但不會比溫家更像一灘死水。

把該帶回去的東西收拾好,背起書包的那一刻指尖不經意劃過還留有一絲牙印的後脖頸,刺入肌理的痛覺仿佛随着痕跡印在了身體上。

沈予殊一連在心裏建設了好幾遍覺得自己已經鎮定下來,心理防線已經如同五角大樓般堅不可摧後下了樓。

可看到街角人流出安安靜靜背着書包低頭站着的黑框眼鏡男生時,他鋼鐵般的城牆堡壘還是被細小的電腦病毒入侵,瞬間土崩瓦解。

溫淮似有所感擡頭,剛好看到沈予殊停在不遠處,黑色的瞳孔沒有波動,只緩緩做了個口型:“過來。”

溫家是那種我很有錢但我不炫的家族,具體表現為在這個霸總富二代普遍人手一輛勞斯萊斯的時代,他們家開的是一輛改裝過的黑色商務車,車型是那種擠在車水馬龍的街道上就算被人不小心剮蹭,對方也不會有太大心理壓力,但實際上賠償款能吓死人的低調且奢華。

司機還是那種穿着黑色西裝滿臉“老板愛扣薪女兒在早戀老婆又出軌了”的中年loser标準式喪臉,配上後排座位上劉海長到眼睛臉上寫滿陰沉的溫淮,跟他們比起來一臉冷酷蒼白的沈予殊可以稱得上是豔光四射,格格不入。

而他自己擠在後排另一邊座位上的角落裏,力求離溫淮保持能做到的最遠距離,倒不是說怕溫淮突然暴起揍他一頓,這樣他可能還好受些,單純只是對方離開學校後身上的氣場已經強大到以冷漠無情著稱的酷哥都覺得自己在西伯利亞。

沈予殊從前關于以前溫淮的認知是安靜和善,所以自覺是自己讓他變成這樣的,內心的愧疚使他面對溫淮的時候有一種天生的氣場被壓制。

等快到溫家家門口的時候沈予殊正打算松一口氣,但餘光瞥到溫淮似乎在看他,這口氣立馬梗在喉頭不上不下。

甚是難受。

而溫淮拉開安全帶開門,輕飄飄扔下了一句:“沈阿姨今天回來了。”

沈予殊的動作馬上頓了頓,卻什麽也沒回。

溫淮口中的沈阿姨大名叫沈寧,沈予殊的養母,溫淮的繼母。

沈予殊是五歲的時候被她從孤兒院收養的,當年沈大小姐一時興起去了自己18歲時設立的公益基金名下的一所孤兒院,見到了當時瘦小到看起來仿佛只有三歲的沈予殊。

當年年僅23歲的沈寧也沒多大,但據說看見沈予殊營養不良的模樣時當場落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讓身邊的助理辦理了領養手續,沈予殊一下從人嫌狗憎的孤僻小孩變成了沈家大小姐的養子。

沈家是書香世家,沈寧這番作為剛開始時也惹來不少風言風語,甚至原本幾樁大好婚事也直接告吹,導致沈予殊該叫外公外婆的那兩位到現在也很少給他好臉色。

但是後來沈小姐的慈善行為上了幾波熱搜,此後多年更是将自己大好年華投身公益,沈家聲譽瘋狂上漲,被譽為“上層階級的一股清流”,這才有了沈予殊的容身之地。

沈寧長得也非常符合她的行為性格,溫婉動人,盤着頭身着白色旗袍,柳葉眉下是盛着一汪春水的杏眼,從樓梯上走下來站在那裏不動時仿佛是從民國穿越回來,和滿臉“別愛我沒結果”的沈予殊完全不同,簡直不會有人把他們聯想到一起。

沈予殊跟在溫淮身後進門的時候就感覺到了今天房子裏非同尋常的氣氛,所幸方才溫淮提了一下,不至于讓他太吃驚。

沈寧看到沈予殊和溫淮一起回家,覺得他們相處得不錯,眉眼彎彎顯得很開心,上前兩步說:“今天我給你們做了幾道菜,慎之你也可以嘗嘗我的手藝。”

沈予殊步子一頓,瞥了眼溫淮無動于衷的背影。

溫淮,溫慎之,據說是他早逝的母親給他取的字。

沈予殊收回視線,硬邦邦地接了沈寧的話:“我好餓。”

沈寧愣了下,像是沒想到沈予殊會接他的話,但很快就微微笑道:“好,飯快好了,小殊你等等。”随後回身消失在了走廊處。

溫淮上了臺階後微微偏頭,看了一眼還在下位的沈予殊眼中意味不明,在和對方對上視線之前克制地收回了目光:“我上樓一趟。”

沈予殊有些迷茫地擡頭,只看到對方離去的背影。

晚飯吃得略微有些尴尬,溫昀就不說了,一個月也見不到幾次,除了幾個人剛見面時一起吃過一頓,沈予殊後來就再也沒見過他,管家也不在,沈予殊能看得出來沈寧十分想和溫淮打好關系,無奈溫淮從始至終都無動于衷。

到了最後沈予殊實在受不了這尴尬的氣氛,打算放下碗筷就先行離去,卻沒想到沈寧注意到他的動靜直接将矛頭轉向他。

“小殊,我聽說你們學校這周考試了?”

沈予殊停住動作抿抿唇,淡淡點頭。

沈寧語重心長:“我把你安排進慎之的學校,就是為了讓你和他好好學習,慎之的成績我聽說一直都不錯,你平日裏和他一起上學,得好好學學。”

沈予殊不太想看對面兩個人,只好癱着一張臉四處瞟,胡亂點頭。

沈寧嘆了口氣,頗有一種恨鐵不成鋼的意味在裏面,又對已經吃得差不多的溫淮開口道:“雖然小殊是我領養的,但是和親生的也差不多了,慎之,希望你平日裏能好好照顧他。”

氣氛一下子凝固,溫淮放下碗筷,瓷器碰撞的的聲音顯得格外刺耳。

沈予殊覺得有些煩躁,正打算說點什麽讓沈寧不要再操心,溫淮淡淡的聲音突然響起。

“我會的。”

沈寧看上去像是松了一口氣,溫柔地笑道:“那就好,慎之你平日裏也在學習上幫幫他,小殊他很聰明的,就是靜不下心。”

“嗯。”

一頓飯吃得驚心動魄,沈予殊回房後癱坐在自己的軟椅上。

溫家雖然看起來不近人情,但給他準備的東西還都頗合他的喜好,這個軟椅就是他最喜歡的陳設,整個人都可以埋進棉絮毛毯裏。

晚飯時雖然說最後沈寧笑得心滿意足,但是估計溫淮也就随口答應,他們兩個的關系能做到相安無事已經是極限了,想要裝出兄友弟恭的場面實在太過艱難。

沈予殊都覺得自己要是哪天湊到溫淮面前讓他教題,能被按住一頓揍。

畢竟在成為“兄弟”之前,他們的關系是“戀人”。

那已經變成一筆爛賬了。

說起來還是沈予殊先招惹的溫淮。

當時沈予殊還沒進化成嚴肅的酷哥,溫淮也不是一臉陰沉的書呆子,初見深究起來無非可以歸結為,色欲熏心。

沈予殊如今閉上眼還能想起那天黃昏,他在小樹林裏看到一個身形挺拔的少年手捧一本書慢慢誦讀,過了一會兒後摘下眼鏡,黃昏的光和着風映在微微顫動的發絲上,将厚重劉海吹開,遮掩下的雙眸如點漆濃重又清澈,沈予殊聽到了心髒插進利箭的聲音。

他依靠的樹後有一個清澈的池塘,夕陽的餘晖透過層層綠蔭鋪灑在水面之上,像是池底布滿琉璃珠寶,反射出細碎耀眼的光,一點點的風吹過發梢,溫柔得不像話。

愛意從那一刻于胸腔中增長,再難遏抑。

然後就是死纏爛打,青春校園,沈予殊在此之前從未在意過某個人,但是非湊上去想要和溫淮做朋友,朋友做着做着就逐漸跑偏。

然後他們的爸媽要結婚了。

那天之前沈寧告訴沈予殊她要結婚了,雖然過程曲折,但沈予殊還挺為她高興,在見面當天算是鄭重地打扮了一下自己,希望能給自己未來的繼父留下一個好印象,至少不要給沈寧拖後腿。

還冷着一張俊臉去百度了重組家庭第一次見面該怎麽做,甚至還記了幾個萬一冷場時可以提的話題和笑話。

然後在餐桌上遇到了自己的剛交往沒一個月的男朋友。

看得出來男朋友做的唯一準備是将以往過長的劉海梳理整齊,露出了棱角分明的臉,坐在那裏疏離又優雅,帥得沈予殊差點沒認出來,結果剛對上視線兩人齊齊愣住。

接下來的宴席上兩個人一句話沒說過,溫昀本身就較為冷淡,沈寧拿出了全身力氣也沒讓氣氛好些,她以為溫淮在針對她,最後眼淚都快在眼眶裏打轉,還是溫昀解圍說他們兩個好像是一個學校的,讓年輕人出去聊聊才緩和了氣氛。

沈予殊已經快忘了那天晚上和溫淮去了哪裏,做了什麽,他只記得自己說出那句“算了”的時候溫淮那雙曾令他無比心動的幹淨眸子裏寫滿了不可置信和憤怒。

溫淮的眼裏卻的的确确布滿了血絲,他把沈予殊按在了牆角就惡狠狠地吻了上去。

沈予殊在此之前也幻想過他們初吻時的場景,初次心動的少年在紅着一張臉在百度上搜索什麽情況下比較合适,該準備些什麽,他要怎麽做。

可最後他們的吻只發生在黯淡無光的角落,伴随着恍若動物般的撕咬和血腥,混雜着鹹澀的眼淚。

甚至在天亮之前就必須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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