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他記得就好
第二章 沒關系 他記得就好
他記憶力一向好,剛才瞥工作證那一眼,就順便記下女孩的電話。
他思索一番,并沒着急存,這麽多年沒見,說不定她早就有對象了,再或者已經結婚了?
陳修陽猶豫一番,先點開微信界面,輸入那一連串的電話號碼。
随即跳出一個微信名叫“笑一笑”的用戶。
他手指在方向盤上敲打,江笑?笑一笑?不出意外,這應該是她的微信。
小姑娘的頭像是電影‘interstellar’裏的一張截圖,他看過這個電影,所以有印象裏邊的場景。
這是幼年Murphy和父親在末日來臨前,兩主角倚靠在車前,面對面聊天,後邊是大片的田地。
他點進去,朋友圈是一條橫線,光從這些信息看不出來她有沒有男朋友,或者說有沒有結婚。
再擡頭時,車外的雨依舊沒有停,雨刮器來回交替,遠處的人物變得清晰,他看到那個姑娘撐着傘出了藥鋪,揮手和店裏的老板告別。
他坐直身子,又看了看不遠處的“曙光街道社區”的招牌。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唇角勾起一抹微笑,啓動車子離開。
看樣子她是真的不記得他了。
不過沒關系,他記得就行。
*
晚上下班前,江笑接到發小李依楠的電話,“走啊,二娃燒烤。”
江笑轉頭看了看依舊陰沉不定的天,把電話夾在肩膀和臉頰處,手上翻閱着最近社區消防檢查的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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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不會下大雨啊?我看這天也不怎麽好啊。”
“怕什麽?下雨天兒,喝酒天兒!一會兒再叫上思文,再不喝點,我能憋死。”
呂思文、李依楠跟江笑是從小玩到大的關系,姐妹仨三五不時要聚上一聚,喝點小酒,罵罵老板,吐槽吐槽傻逼同事,這樣才能有活下去的動力。
“那好,你給思文打電話吧,我手頭有點忙。”
“好的,七點半見,遲到的罰三杯!”
江笑笑着應聲。
她整理好消防檢查的照片,夾在檔案裏,做好目錄和側簽後,伸了伸懶腰,結束這一天的工作。
看了看時間,剛剛好,她把檔案放進檔案室裏,對着檔案櫃拍照,發到曙光社區的工作群。
不一會兒,手機消息滴滴響起來。
「辛苦笑笑了。大拇指大拇指大拇指」
「年輕人就數笑笑能指望。玫瑰玫瑰玫瑰」
「辛苦了!」
......
她抿抿嘴巴,回幾個微笑表情,随手點開右上角,将群消息設置成免打擾,這是她每周五必做的一件事。
周一到周五,她可以忍受體制內倚老賣老同事的“欺壓”,但是周五晚上到周天晚上,誰都別想打擾她,天塌了也不行。
等她到燒烤攤的時候,一眼就看到思文朝她揮手,她走過去坐下,抱着思文給她倒的熱水,“好冷好冷。”
思文伸手幫她捂着手心,“剛才更冷,好在你來之前老板把棚子支起來了。”
一口熱水下肚,江笑從嗓子到胃裏都是暖呼呼的,她回握住思文的手背,眼神四下打量:“怎麽?依楠呢?”
思文将凳子往前湊了湊,小聲說:“在那邊打電話呢,楠楠今天心情好像不太好,估計又是因為那人……”
思文人如其名,斯斯文文,長得也是白白淨淨,從小都是父母口中別人家的孩子。
嚴格意義上來說,思文并不是廠子弟,思文家屬于是後搬來的。
她父親學問好,是光輝機械廠廠長親自聘請來的技術顧問,屬于技術工種,待遇自然是比江笑、依楠爸媽這種工人階級強得多。
依楠從小都是院裏的孩子王,院裏的所有孩子包括江笑都要聽她的,不然就要挨揍。
仨人本不是一個生活軌跡上的,直到有一天呂思文出現在他們一群孩子的隊尾,怯生生的要加入她們的小組織。
所有小朋友都好奇的圍着思文轉,拉拉她的小辮子,拽拽她的小衣服。
在那個大街小巷都穿“的确良”裁成布料,做成衣裳的年代裏,思文就已經穿“ABC kids”了。
不得不說,新出現的呂思文,妥妥的搶了李依楠的風頭。
“李依楠!你的‘的确良’沒有思文的小洋裝好看!”
“李依楠!你的短頭發沒有思文的紅頭繩好看!”
天真的小朋友們在一旁大聲嚷嚷着,他們哪裏懂得什麽,見風使舵,誰漂亮跟誰玩才是他們的樂趣。
李依楠氣急敗壞,一躍從院裏假山上跳下來,準備上手收拾這個“外來戶”,她剛才就看不慣這人上衣紮進裙子裏的裝扮,用她爸的話,這就是“洋白佬”打扮。
她有多洋氣,就顯得她們有多“山炮”。
這個時候,呂思文做了一件讓在場所有小朋友驚掉下巴的事。
思文直接拉出自己紮進小洋裙裏的襯衣,伸手一抹牆壁上的煤灰,抿在額頭上。
“我們一樣髒啦!我能和你們玩嗎?”
……
江笑嘴裏噙着一次性杯子,順着思文手指的方向看過去,棚子外打電話的那位都市麗人,身上哪裏還有‘假小子’的氣息。
凹凸有致的身形,不管何時都是一臉的精致妝容。
如果非要找出來點‘假小子’身影,大概就是李依楠手指上夾住的煙,以及對着電話那頭破口大罵的腔調。
從小到大,能讓李依楠這麽生氣的,只能有一個人。
“老板,這桌上來壺陳釀黃酒!”李依楠打完電話回來,朝着老板擡手。
顯然,現在還不是喝黃酒的季節,這是一個讓人警惕的信號。
江笑和思文對視一眼,她知道今晚上沒個十一點,是回不了家了。她默默掏出手機,把下班前整理檔案的照片發給程女士,謊稱晚上要加班。
母親秒回一句「早點回來。」
消息發出去之後,江笑頹氣重了些許,脊梁還沒二娃攤上老板七十歲的老父親挺的直。
已經26歲了,晚回家一會兒,還要用撒謊這種辦法。
這讓她想起這麽多年來,她身上依舊存在的一個小毛病,不管晚上幾點,只要中途程女士起夜上廁所,路過她房間門口,她都會迅速熄滅手機,閉眼裝睡。
這說起來還是要歸結于,從小母親對她的軍事化管理,上了床之後必須抓緊閉眼睡覺,不然就會挨罵。
這時,她手機微信響了起來,她以為母親又要說什麽,打開一看是最近這個相親對象發來的。
相親對象給她發來兩張電影票截圖,問她明天晚上有沒有空,一起去看個電影。
江笑往上劃拉着二人的聊天記錄,從加上之後就沒說過幾句話,準确來說是江笑沒怎麽回話。
這人說來也奇怪,剛加的時候一句招呼都沒打,反倒是見了面之後,每天雷打不動都要發早安問候語。
“看上你了呗,這還用說。”不知道什麽時候,李依楠的腦袋已經湊了過來。
“別瞎說,我們只見過一次。”
“那又怎麽了?男人都是視覺動物,我們笑笑長得漂亮讨喜,看上你也不奇怪。”李依楠說着順手給一次性餐具拆了。
李依楠拆餐具,一向都是一筷子紮進塑料膜裏,“嘭”的一聲,發出的動靜惹的前後桌都投來目光。
江笑從她手上接過餐具,提醒道:“你聲音小點。”
李依楠無所謂的聳聳肩。
思文提着水壺給餐盤消毒,“笑笑确實從小美到大,院裏人都說你更像嘉妮小姨多一些!”
她們上學的時候,江笑三五不時都能收到各種顏色卡紙寫的情書,只是學生時代江笑開蒙晚,加之程月華女士看得緊,所以江笑完全沒有早戀的機會。
江笑之前懷疑過,小姨程嘉妮和母親程月華是不是親姐妹,她有些不理解同樣是外婆生的女兒,倆人性格差距能如此之大?
小姨程嘉妮漂亮,大膽,在江笑童年記憶裏,程嘉妮的身上總是香香的。
那時候廠裏好多子弟,總是變着法兒的往程家竄,就為了跟程母,也就是江笑的外婆套近乎,上趕子想娶程家二姑娘。
程嘉妮一個也看不上,原因很簡單,“光輝機械廠”的子弟都沒錢。嘉妮小姨可不是誰都看得上。
江笑還記得,小姨年輕時候,有次和外婆吵架的場景,她卷發淩亂的散落在肩頭,滿眼倔強對着外婆吼道:“我沒日沒夜讀書,為的就是不跟垃圾結婚!”
不知怎的,随着年紀的增長,這話在江笑的腦海裏,越來越清晰。
李依楠開口道:“最近嘉妮小姨還是沒有回來嗎?”
江笑搖了搖頭,小姨現在是全家的大忌,沒人敢在外婆面前提起嘉妮小姨。
深秋的街頭,哈出去的氣息已經有了白氣,幾杯溫過的黃湯下肚,讓姑娘們雙手也跟着暖呼呼的。
羊肉在烤之前,先用秘制醬料刷一遍,鎖住肉質的水分,讓肉吃起來不柴。一口咬下去,咀嚼幾下,不着急下咽,讓口腔充分适應羊肉的口感後,配上甜而不膩的黃酒,兩者一口悶,感覺美妙極了!
三人不約而同的放下酒杯,發出滿意的嘆喟聲。
有了兩杯黃酒打底,江笑膽子也大了起來。
她掏出手機,找到相親對象的對話框,絲毫沒有猶豫,編輯一段信息發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