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等長大了給她追回來

第七章 等長大了給她追回來

江笑眼皮子很沉,腦袋瓜子嗡嗡,她能聽到房間裏有人說話和來回走路的腳步聲。

手指動了動,腳趾動了動。

“阿姨!笑笑醒了!”

江笑一睜眼就看見呂思文坐在自己的床邊,用一種上帝視角注視着她。

“你怎麽來了?”她一張嘴,嗓子啞極了。

“回家的路上,聽華姨說你在樓梯間暈倒了,就來看看你。”

一說起這個,江笑猛然反應過來,她四下看看房間。随着身體溫度的升高,她被窩裏捂的熱烘烘。

思文笑的滿臉詭異,“找誰呢?找你小男友?已經走啦,你瞞的還挺深啊。”

“別瞎說,就我們一個同事。”江笑推了推思文的肩膀,“再說了,我比他還大呢!”

思文坐在她身邊,替她攏了攏靠背,“那又怎麽了?現在不都流行姐弟戀嘛!”

程月華聽到思文說話後,就推門進了江笑的卧室,“醒啦?有沒有感覺什麽不舒服的?”

一瞬間,江笑都懷疑自己是不是燒糊塗了,她竟然從程月華的臉上看到了慈眉善目的關愛。

“沒有不舒服......”

“那就好,那就好,今天多虧了人家小唐,不然我這老骨頭還背不動你呢!”

程月華直接就着床沿坐了下來,看來她并沒有要走的意思,“小唐是你們同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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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江笑和思文迅速對視一眼,思文唇角往下抿了抿,聳聳肩膀,一副我也救不了你的表情。

程月華意味深長的點點頭,“幾歲了啊?”

“今年剛畢業就來了,不清楚具體幾歲。”她撒謊道。

“男孩子小了好啊,單純,沒什麽心眼。”

“家裏就是港市的嗎?爸媽是幹什麽工作的?兄妹幾個啊?自己住還是和父母住?”

程月華像開了閘的洪水,問題接二連三的往外灌,思文已經起身往窗邊走,假裝四處看風景,不和眼前的母女二人對視。

“哎呀,媽,我不知道,我又不是查戶口的。”

程月華心裏沒底兒,被怼了也不生氣,“可以聊聊看嘛,人家小唐今天真是忙前忙後的招呼你,這臺風天裏還幫你買藥,我看這孩子對你也有那個意思,能指望!”

“媽,思文還在呢,你別說了。”

程月華這才又看了看站老遠的呂思文,她意猶未盡,“成,那你倆先聊,我出去做飯。”

程月華一出去,房間裏瞬間安靜下來。

“诶,真不怪華姨說啊,我剛也遇到那個小唐了,給你公主抱上來的,還挺有禮貌,長得也挺陽光。”

江笑陷入沉思,良久,她把今天的事講給思文聽。

“這你還用懷疑嗎?這就是想追你啊笑笑!誰大早上就去排隊買早茶的啊,反正我沒有這樣的同事。”

呂思文激動地一下子從床上彈起來,好像這事是發生在自己身上一般。

“我要是你啊,我就跟他試試看,就當是談談戀愛。”

江笑想起剛才的事情還是覺得有點害羞,怎麽就那麽沒出息的暈倒了。她心裏有芥蒂,畢竟他們是同事,萬一以後分手了,擡頭不見低頭見的。再說了,人家又沒有挑明了說。

思文背對着江笑,擺弄着窗臺上的綠植,試探性的開口,“我剛在樓下聽華姨說......舟哥前兩天回來了?”

江笑翻着手機,看着工作群裏大家在前線發來的圖片,“嗯。”

“舟哥......沒說什麽?”

“沒有啊,就回來吃個飯。”

“舟哥有沒有說下次什麽時候回來?”

江笑只顧着看手機,絲毫沒有注意到面前人的神情,“沒有啊,他工作那麽忙,就算回來也是抽空回來。”

思文的的嘴角往下拉了拉,她撥弄着窗臺上的含羞草,手指稍一觸碰到葉柄,含羞草就緩緩的合上葉片,等一會兒,又自動敞開,她撐着腦袋垂眸欣賞着這少女姿态的含羞草。

等到葉柄下一次再張開的時候,思文又問道:“舟哥有沒有說最近過得怎麽樣?”

江笑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在被子裏抻抻懶腰,“我哥,你還不了解啊,他适應性強,腦子好用,就算是給他丢在沙漠,他也能活下去。”

思文有些欣喜的轉身,“我就知道舟哥厲害!”

*

臺風原因,陳修陽和助理愣是在廈海又呆了一天,不過他也沒閑着,見了幾個大的經銷商談談下一步的業務。

這天一大早,童文斌就收拾好行李敲了敲陳修陽的房門,“陳總,港市天不好,飛機估計會延誤,所以我訂了下午3點的高鐵票。”

陳修陽在手機上看着當天的外彙市場行情,他滿意的點點頭。

他盯着買報價那一欄,手指在膝蓋上輕輕扣動,像是想起來什麽,“那個......一般臺風過後,社區還會再上門發放什麽物品嗎?”

童文斌腳步剛邁出去,又折回來,轉頭撓了撓下巴,有點不确定自己的耳朵,“會吧,會再做一些善後的處理工作。”

陳修陽滿意的點點頭。

直到童文斌合上房門,他也沒明白老板問這句話是什麽意思,陳總看起來也不像是要靠救濟品過日子的人啊。

算了,領導的心思一般人猜不透。

陳修陽看了看手機時間,還早,他決定去海邊轉悠一圈。

和港市不同,廈海今天陽光正好,他沿着沙灘行走,穿梭在人群中間,雲塊、天近在咫尺。

海風迎面拂來,他感到一種平坦和遼闊。他許久沒能這麽閑散的漫步了,他抓把細沙坐在一旁的長椅上。

遠處有一對兒身着校服的高中生,看樣子是翹課出來玩,二人臉頰上的一颦一笑盡是擋不住的青澀。

這讓他想起來第一次見到江笑......那時候江笑也是這麽高?不對,好像再比面前這個女生矮一些。

總之,很可愛。江笑笑起來右臉頰上有一個酒窩,每次她開心的時候,顴骨擠壓,酒窩越發靈巧、深邃,把陳修陽的心也往旋渦裏拽。

陳修陽從小到大這一路走過來并不是一直順暢,相反學生時代的他,路上充滿荊棘。

在他上初中的時候,他親眼目睹父親在自家門前被一輛逆行飛馳的大貨車撞倒在地,當場死亡。從那之後,他就像是完全變了一個人,不再開口說話。

在此之前,他的父親和母親在菜市場上經營一家水産品小店。日子雖算不上富裕,但維持一家三口的生活開銷是沒問題的。

“你這孩子患上的是創傷應激後遺症,興許過段時間就說話了,興許一輩子也不再說話了。”

當醫生給陳修陽母親這麽說的時候,陳母瞬間感受到天塌了的滋味,她“噗通”一下子跪倒在北京專家的面前,大聲哭喊,“求求您救救我的孩子吧,我已經沒了丈夫,我孩子不能再有事情啊!”

她只是一個任勞任怨的家庭主婦,她哪裏懂得這些複雜的醫學知識。

陳修陽在一旁極力拉扯母親,青春期的他自尊心強,總以為自己是個可以頂天立地的大人,滿眼的倔強,淚水在眼眶打轉,但他就是控制着不讓淚水流下來。

他拼盡全力試圖讓母親站起來,可是母親渾身癱軟,哭的泣不成聲。

專家在一旁搖頭嘆氣,“我們也沒有辦法,只有等到他自己想開口的時候才行!”

那個年代,心理醫療技術還不夠完善,心理疾病也不夠普及。鄰裏所有人都篤定陳修陽是被什麽髒東西上了身,只有陳母一人份堅定的認為自己孩子的病有的治,從北京回來後,她低價把魚店盤出去,帶着小陳修陽四處看“邪病”。

吃牆灰、喝房檐水、甚至找來神婆子在陳修陽面前舞刀弄劍,所有的招式都用完了,可最後依舊沒有任何作用。

他還是不願意開口說話。

家裏的積蓄都花在了給陳修陽看病上,本不富裕的家庭開始捉襟見肘。在一個傍晚的黃昏,陳母把兒子叫到身邊,只是靜靜的注視着陳修陽,用閃爍其詞的眼眸描摹陳修陽模樣。

慢慢的,母親開口說道:“不想說就不說吧,日子還是得過啊。”

從那之後,陳母不再強迫他喝一些奇奇怪怪的藥湯。

店盤出去容易,想要再收回來就難了,陳母只能蹬着三輪車,拉着大木桶沿街叫賣活魚,她蹬着三輪車騎行在淩晨,忙碌在傍晚,自行車的輪毂供養着陳修陽的一年四季,一日三餐。

母親的三輪車就這麽把他帶到2023......

“啊!”一聲尖銳的叫喊把陳修陽的記憶拉回到現實,不遠處那對高中生的面前站了一個中年男子,他看起來像是女生的家長。

他将寶貝女兒護在身後,先前女孩子臉上青春羞澀不複存在,喜悅也被淚水代替,高高的馬尾辮子也因雙方間的拉扯,而垂了下來。

陳修陽離得遠,只能依稀聽到幾個零散的句子。

“你小子......你給我等着!”

“以後,不許你們再見面!”

“上學去!”

中年男子伸出食指,一下一下點着男孩子的額頭,更像是點在男孩子不堪一擊的驕傲上。青春期的男生好面子,可不想在自己心愛的女生面前丢臉,他倔強的仰着頭。

不乏有好事者上前圍觀,甚至有人掏出手機拍視頻。中年男子見此情形,恨鐵不成鋼的拉上自己的姑娘就往外走。

沒多久,人群也離開,剛才頭顱仰的高高的男孩子,現在像是鬥敗的大公雞。

他肩膀垂落,校服被扯的露出肩膀。書包倒在一旁,書本散落一地。

陳修陽站起身,抻了抻微微皺的上衣,走到男生面前,将他校服拉正,把散落的書本撿起遞給他:“好好學習,長大了再給她追回來。”

他不知道這個小男孩有沒有聽懂他說的話,但是他知道,這話也是對自己說的。

嗯,長大了給她追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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