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43章

“你餓了嗎?”

“晨”一直在跟銀狐犬僵持,被直播間突然傳出的聲音問懵了。

“我嗎?還好。”

至善高僧呼哧帶喘的姍姍來遲,一只手提着袍子的下擺,還不忘用另一只手放在胸前,口中陣陣低語後,才開始鞠躬請游客們離開。

“它,啊我知道,它就是那個吃素的狗仙?”

“狗仙?長得真漂亮,這毛發,哇,拍照,快幫我合個影。”

“我也要吃素,吃素,嗯,一心向善。”

“不愧是狗仙,若真不同凡響!”

“善哉,善哉。”至善高僧低頭默念着,不去看圍觀拍照的游客。

只是站在一旁的小和尚慌忙阻止,也不敢伸手攔,焦急的站在游客前亂轉:“佛像面前不能拍照,大不敬,大不敬。”

來此的游客,大多都是寧信其有的,聽聞“不敬”,也只好讪讪的離開,沒有為難小和尚。

至善高僧見廳中已無外者,附耳于小和尚低聲說了幾句,又在小和尚驚恐的眼神下默念了幾句“善哉”,點頭遣走了小和尚。

鮮花【這銀狐犬不會是喜歡被稱贊成仙,才一直佯裝不吃肉的吧,虛僞。】

鮮花【肯定不是,主播都沒下定論,樓上在污蔑什麽。】

鮮花【就是,我猜肯定是銀狐犬對肉有心理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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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那它為什麽吃老鼠,真是活久見,第一次見過有狗會抓老鼠的。】

“晨”也很有耐心,索性在銀狐犬面前盤腿坐在給游客跪拜的席子上,輕聲細語柔和的安慰着銀狐犬。

通過鏡頭,銀狐犬的身體已經不再像剛剛一般,微微顫動。

它好似找到了底氣,怒視着周圍,對“晨”的安慰兩耳不聞。

“施主可是餓了?”至善高僧心思通透,剛剛進來時,聽見了直播間裏傳的聲音,便依然領會,他見時辰差不多了,便上前一步,高聲詢問。

“不餓,不餓。”“晨”擺手,心思全撲在銀狐犬身上,根本不在意自己是不是真的不餓。

“山下最近在祈福,施主也入鄉随俗吧。”至善和尚繼續道,“老朽是出家者,便不能入俗,還請見諒。”

“晨”不解,轉頭回望。

只見剛剛出去的小和尚,又複返,手裏還多了個蓋着白布的提籃。

小和尚将籃子放在“晨”的身後,鞠躬,攙扶着至善高僧離開了。

白肉。

白肉邊還放着一個料碟。

裏面裝着蘸料。

楚文卿一個機靈,自己怎麽沒想到,這白肉總不能有什麽奇怪的味道了吧!蘸料自己親自調,總不會還是難吃的吧!

“肉?”

“嗯,肉,你嘗嘗。”楚文卿被肉勾引着饞蟲都要流出來了。

“啊,對。肉。”

“晨”也是機敏的,一提醒,瞬間反應過來。

他拿起一塊白肉,也不沾什麽了,當着銀狐犬的面,咬了一大口細細品味後下出定論。

“這塊有點硬。”

他擡手就扔,好巧不巧,肉正落在佛像下,在銀狐犬的正下方。

銀狐犬眼睛一眯,佯裝假寐。

“晨”也不在意,從籃子裏又取出一塊白肉,再次大咬一口,尋了個錯,又扔了。

“這個不太熟。”

“這個太老了。”

“這個更差,怎麽還能有肥肉呢!”

就這樣,一籃子的肉被“晨”扔了個七七八八。

“晨”猶豫了一下,最後拿起一塊肉,看了看,皺起眉頭,随手又扔了。

“滿嘴肉腥味,我的去漱漱口。”他起身,離開了。

廳外,小和尚和至善高僧并肩而立,見“晨”,出來後,引領着繞了一圈,爬上了屋頂。

在至善高僧的指導下,“晨”掀起了幾塊瓦片,露出下方的景象,簡直就是一覽無餘。

高處通風好,且氣味一般都往上飄,三蟲也不着急,趴在頂上,靜靜的觀望。

銀狐犬幾次睜眼張望,沒蟲進後,才裝作腿麻,從佛像上起來。

它先是在廳中繞了幾圈兒,才悠悠哉哉的返回佛像處,佯裝不經意的瞥見了肉,眼珠四處轉了轉,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快速叼走了肉。

肉到手,銀狐犬也不做過多停留,閉着嘴細嚼。

又繞着原先的路,走了一會兒。

才慢慢悠悠的在第二塊肉處停下,警惕的四處張望,又以同樣的方式叼走了肉。

幾塊肉,被銀狐犬吃了一個時辰還多。

楚文卿不由的懷疑,這肉補充的能量是不是已經被轉的圈消耗掉了。

竹籃裏的肉,銀狐犬沒動。

未曾被咬過的肉,銀狐犬也沒動。

它絲毫不嫌棄,肉是否老,是否熟,是否硬!

它只知道,哪些肉能吃,哪些肉不能吃。

“我們下去吧。”楚文卿說,“吃了就代表它還是認可你的,我們下去和它談談吧。”

“認可我?”“晨”有些興奮,聲音不由得提高了些。

他這一喊,被低下耳聰目明的銀狐犬聽見了,嗖,的一下,藏在佛像與櫃子的夾縫處。

縮在裏面裝死。

這一幕很熟悉,對于楚文卿來說,曾幾何時,小奶牛也是這般,畏畏縮縮的待在角落,這是恐懼的表現。

可他,将它弄丢了,丢了。

楚文卿的情緒像是找到了一個宣洩的口子,哪怕只是一點點,也不能收緊,越來越大,越來越抑制不住。

丢了,他把他,把他們都弄丢了。

他只是出去了一小會兒,就,都…

楚文卿的聲音有些沙啞,但還在堅持着,想用面前的事,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不要害怕,我是懂你的,對嗎?”楚文卿突然覺得自己說的話很好笑,自己懂了更多的語言,可以和更多的生物交流,卻沒有和擁有結婚證的凱洛斯交流。

“你害怕肉裏被下藥,可,我既然能下藥,說明我們手裏有解藥,哪怕吃了也沒有任何問題。”

楚文卿的話音剛落,銀狐犬就張開大嘴,渾身發抖的抽搐。

就好像真的有毒藥在發作。

抽搐着縮在一起,以不能覺察的速度調整着自己身體的位置,使身體慢慢遮擋嘴的部分。

角落裏不太好施展,但楚文卿還是通過銀狐犬的細小的動作看出了隐情。

“你在裝?”楚文卿被銀狐犬逗樂了,“然後呢,在我不能看見的地方吐掉?”

狗不一定是多麽聰明的,但,如果它曾經遇見過很多次這樣的情景,那麽它一定早就習慣了該如何應對。

這種條件反射般的身體動作,要麽是語言的陰影導致的條件反射,要麽是它在無數次中,總結的辦法。

又或者,兩者都有。

“毒不是我說有就有的,也不是我說沒有就沒有的,但,你的動作告訴我,你之前被喂過很多次毒。”

“你不敢吃肉,不敢吃死肉,不敢吃沒被吃過的肉,哪怕很餓,也仍然對被我們吃過的肉有戒心。”

楚文卿一邊分析,一邊給直播間裏的網友解答。

“你覺得種在地裏的食物安全,你覺得能跑能逃的老鼠安全,你覺得,親近的朋友,伴侶遠離自己安全,你覺得,找到一個有錢有閑的蟲生活安全,你覺得,佛祖更安全。”楚文卿一句句戳進銀狐犬的心裏。

“你真的難受嗎,我們給你準備的肉真的有問題嗎?”楚文卿只見點破,也不和銀狐犬繞彎子了,“你是被虐待後逃到這裏的?”

楚文卿的話雖是問句,可他問出了一種十分肯定的感覺,就好像他不是在問,而是十分确定的判斷結果。

楚文卿也根本沒給銀狐犬留任何回答的時間,就繼續說道:“你找到現在的主蟲,就是相信,他可以幫你,那麽你為何不再相信你自己的判斷一次,大方的說出來,哪怕錯了,你也有身後的佛祖保護你。”

銀狐犬在暗處的角落,眼睛放着狼似的綠光,直勾勾的盯着不知名的鏡頭。

就這樣僵持着,誰也不說話。

至善高僧閉着眼,低聲默念着“善哉,善哉”。

小和尚也跟随師父,低頭不語。

“晨”聽了所有,也只是看着角落裏的銀狐犬,不說話。

但直播間的網友和楚文卿都能感受到,“晨”很緊張。

因為,直播的鏡頭一直在晃,那鏡頭時兒聚焦在銀狐犬上,時兒聚焦在佛像上……

安穩,平靜的生活是所有生物都向往的。

随意的奔跑、肆意的撒歡、吃可口的美食、交自由的朋友,這是每個生物都希望的。

這樣的生活太美好了,哪怕只有一丁點的希望,我們都想去抓住。

楚文卿覺得,銀狐犬應該也是。

經歷過苦難的,更加會向往這樣的生活。

知道、了解苦難的,更加會珍稀這樣的機會。

銀狐犬在還不懂得什麽是自由時,先懂得了什麽是“毒”。

現在的它,比任何狗,都更加懂,什麽叫安穩。

汪。

【我希望你可以答應我,幫我解救它們。】

汪。

【你可能是騙我的,那麽我希望你能騙我一輩子。】

汪。

【哪怕剛剛的肉是有毒的,是懲罰我的……】

【也希望,我也希望,我的主蟲能抱抱我,讓我死的時候有個家。】

“主蟲”

“家”

楚文卿不知為何會想到凱洛斯。

凱洛斯現在在何處?

他是否也會在不經意間想起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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