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chapter 32 拜祭

晚上發郵件給Leo請假後,他很快回複了電話并準了聞意的假,聞意想了想,還是請求Leo把自己調職申請提交給總部的時間往後延長一個星期,Leo在電話那頭很爽快地答應了。

挂了電話後,聞意熱了杯牛奶,坐在沙發上發呆。

白淩今天有周末的晚課,要到快十點才能回家,聞意打開微信找到淩笙:“我請好假了,什麽時候走?”

淩笙看着手機屏幕上她的信息,放下手裏的水杯,胸膛裏震出低低的笑聲。他記得白淩和他說過,聞意每次做決定前都會斟酌再三,做好決定後卻會義無反顧一往直前,當時她笑眯眯地告訴自己,如果一旦聞意決定和他在一起,那就必定是一生不相負。

他很快地回複聞意:“給你一天時間收拾行李夠嗎?我們後天早上出發。另外,我需要你的身份證號碼訂機票。”

幾分鐘後他收到聞意發回的消息,簡單的一個字:“好。”後面附着一串數字。

他心情大好:“這麽信任我?”

“除了訂機票,我想不出你能拿我的身份證號去做什麽。”

“其實還是信任吧?”

“嗯。”

淩笙看着這個字,越笑越大聲,在沒有開燈的客廳裏聽着竟有些滲人。剛回家提着行李的淩笠路過客廳,被這笑聲吓了一大跳,看着坐在客廳裏的堂弟,他放下行李。

“中邪了?”淩笠開了燈,又走到客廳角落的酒櫃裏拿出紅酒和兩個高腳杯。

“二哥?你回來了?”看見開燈的人,淩笙的語氣裏有些訝異。

淩笠把一杯紅酒遞給淩笙,眯着眼打量他半晌:“我離開半年,你倒和之前不太一樣了。”

淩笙看着眼前難得對自己釋放善意的二堂兄,接過紅酒,拍拍身邊的沙發:“二哥,坐。你這次回來,也和以前不一樣了。”

淩笠依言坐下,慢慢晃着手裏的紅酒:“這次被老爺子發配到南邊半年,也算見了些人情世故。”

淩笙也慢慢品了一口紅酒:“這次回來還走嗎?”

淩笠點點頭:“要回去,南邊兒比這裏有意思多了。”

對他的這個決定,淩笙覺得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就聽淩笠有些自嘲的笑起來:“從小到大,老爺子最疼你,最器重大哥,我像個透明人,整天盡顧着給你使絆子了,這麽些年,難為你一直忍讓我。”

淩笙默笑着搖搖頭。

淩笠話語不停:“這次到南邊兒,爺爺的那些老部下倒像是有了主心骨一樣,第一次感受被人重視的滋味,也第一次被人使絆子。吃了虧,也變着法兒的還了回去,現在在那邊站穩些了,覺得挺有滋味。這次回來就是跟爺爺報備一聲,打算在那邊兒常駐了。”

淩笙笑而不語。

淩笠左手爬了爬頭發,把杯子裏的酒一飲而盡:“你從小就這樣,什麽都不說,沒勁透了。”

淩笙還是溫和的笑:“二哥教訓的是。”

淩笠盯着他半晌,終于放下杯子,萬般無奈的笑起來:“老爺子一直喜歡你喜歡得緊,現在我才知道是為了什麽,這萬事不動聲色的勁兒,真跟他一模一樣。”

淩笙也放下杯子,笑着搖搖頭。

淩笠站起來,身上雅痞的風範已經淡的不見痕跡,他拎起行李上樓:“記得把杯子洗了啊。”

淩笙自從收到聞意的短信,心裏的歡喜抑制不住,也就不覺得淩笠的支使有什麽難以接受,默默地起身拿着杯子進了廚房。

淩笠聽着身後的動靜:奇怪了,這小子,什麽事這麽開心……

******

第二天的深夜,聞意聽見自己的房門被咣咣敲響。

“什麽事……”她強撐着坐起來,看看床頭的鬧鐘,淩晨三點半。

打開門,白淩抱着被子站在門口:“意兒,做噩夢了,能不能和你一起睡?”

聞意揉着頭發半眯着眼睛看她。

白淩苦着臉:“拜托~~~我夢見有鬼追我……”

聞意也苦着臉,但還是拍拍她的背:“那是沒有科學依據的,不要胡思亂想。來來來,進來進來。”白淩抱着被子往她床上一撲,幾秒鐘就睡得不省人事。

聞意也在床的另一側躺下來,卻有些睡不着了,她不喜歡和人太多的肢體接觸,從她有記憶以來,就沒有和別人一起睡過一張床,即使白淩算是她最好的朋友,她還是覺得稍稍有些不習慣。

一晚上都睡得不踏實的後果就是早上淩笙來接她去機場的時候,聞意挂着兩個大大的黑眼圈,一路不停的打哈欠。

“昨晚睡得不好?”淩笙看她沒精打采的樣子,有些心疼。

“嗯。”

“等一下到飛機上睡。”

“好。”

“下了飛機先去酒店睡覺。”

“行。”

前面開車的筱明哲驚訝的從後視鏡裏看着乖順的女孩,終于露出一臉春風得意的笑,然後從後視鏡裏沖淩笙抛了個媚眼。

淩笙面上帶笑不動聲色,心裏卻忐忑不安,這次去西安,也許是天晴海闊,也許就是從此天涯,他心裏沒有一點把握,竟無端生出一種如臨深淵的感覺,他一向是萬事不挂心的性情,這次卻覺得進退都是如履薄冰。

上了飛機後聞意跟空姐要了毛毯就一言不發的蒙頭大睡,淩笙看她困倦不堪,也就不再說話閉目養神,聽到身邊人呼吸勻長之後,他又睜開眼睛,伸手把她的頭輕輕扶到自己肩上。

聞意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的頭枕在淩笙的肩膀上,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坐直身子,淩笙看她醒了,伸手遞過一杯水來:“喝一點,飛機上很幹燥。”

聞意小口小口地喝着水,有些不好意思的沖他笑笑:“謝謝。”

淩笙也給了她一個安撫性的笑容。

聞意喝完水,把杯子還給來回收的空姐,然後微微側頭問淩笙:“你還沒告訴我,這次去西安是要做什麽?是你有什麽活動嗎?”

淩笙的眼神沉下來:“不是,是要去見一位對我非常重要的老人家。”

聞意心裏“咯噔”一下,頓時覺得自己上了賊船——那天怎麽沒有刨根問底就答應了他,這個人,實在是太容易讓人放松警惕。

淩笙看她如臨大敵的樣子,低笑着出言安撫:“不要擔心,不是見家長,而且……”他的聲音摻上了些苦澀:“人已經不在了。”

聞意心裏一驚。

淩笙聲音沉沉的,是聞意一直最喜歡的聲線:“到了西安,我會都告訴你。”

聞意的心,沒有理由的揪緊。

到了西安後淩笙卻不由分說帶她到了酒店就趕她進房間睡覺,然後他就消失了,只發來信息說有事不能陪她,午飯和晚飯都訂好了會送到房間,明天早上九點他會在酒店大堂等她。

他不願意現在說,聞意也就沒有再追問,無論如何到了明天,他總要告訴她一切。

躺在酒店的床上,聞意還是覺得有些不真實,想不明白自己怎麽就如此沖動地跟着他來了一個對她來說尚屬陌生的城市,之前雖然也有幾次開會到過西安,但是僅是匆匆一瞥,只在機場和會堂之間往返,這次,才有機會真正認識西安這座千年古都。

聞意心裏完全沒有底,心頭被一股沉郁煩悶圍繞——他說的那個人……會是誰?

第二天早上七點聞意就醒了,洗漱化妝挑衣服,反複折騰了快一個小時,無論淩笙要帶她去見的人是誰,也無論是否還在生,既是重要的長輩,仔細妝扮總是必要的。

淩笙在樓下大廳等着聞意,眼神不移一瞬地盯着電梯的出入口,直到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

他的眼神閃閃發亮起來。

她今天穿了一件旗袍改良的及膝連衣裙,白色為底,上面是大片潑墨山水般濃濃淡淡的黑,腳下是一雙平底的黑色繡花鞋,繁複的銀色花紋覆蓋鞋面,長長的頭發在腦後挽了一個斜斜的發髻,臉上妝容清淡而莊重。

淩笙看她對今天這樣珍而重之,心底感動,幾步走到聞意面前,看她手裏拎着一個式樣簡單的布袋子,伸手去拿。

聞意躲過他的手,臉上不動聲色:“今天這個不成,必須得自己拿着。”

淩笙看那布袋也不像很重的樣子,也就沒有堅持,他引着聞意上了停在酒店門口的車,就不再說話。

開車的司機年過半百,莊重沉穩的樣子,看聞意上車只是微微笑笑,并不與她搭話,車子平穩的滑進主幹道,聞意側目打量了淩笙幾眼,他今天穿着白色休閑西裝襯衫,黑色長褲,袖口解開,挽在小臂上,半正式半休閑,想到是要去墓地,聞意也對他這樣的穿衣打扮了然了。

車子在半個小時後停在了霸陵墓園的門口,聞意沒有家人,因此也從沒有來過墓園,只覺得莊嚴肅穆卻又陰冷的過分,身邊人身上也是從未見過的灰暗氣息。

“走吧。”他的聲音也有些喑啞。

聞意跟在他身後半步,一級級拾階而上,卻覺得今天離他格外遠,他身上不再是和暖如春的溫柔,反而散發着極度冰冷的感覺。

淩笙的腳步在一座墓碑前停下,然後伸手撿了撿落在墓碑上的幹枯樹枝,又從口袋裏拿出一塊白色的手帕,蹲下來仔仔細細地把墓碑擦幹淨。

“童奶奶,阿笙來看你了。”

聞意看他不同平時的樣子,也默默站在他身後不出聲,只見墓碑上的照片是一位白發老婦,慈眉善目,笑容溫和。

淩笙把墓碑清理幹淨,聞意從手提袋裏拿出一個小小的塑料袋,然後把手帕從他手裏拿過來裝進去,淩笙看她動作細致,唇角終于有了些笑意,他輕輕朝聞意招手:“過來。”

聞意靠近了點,卻有些不知所措,淩笙看她窘迫,慢慢站起身來:“腿蹲麻了。”

聞意不看他,看着墓碑上“祁童氏”的名字,然後站直身子鞠了三個躬。

淩笙看她鄭重,收了笑容,在她身邊靜靜開口:“我小學三年級的時候被送來這裏,和童奶奶一起生活了七年,高二下學期才回去北京。”

聞意點點頭:“這個我知道。”

淩笙的聲音裏是古井無波的平靜:“童奶奶對我很重要,在我最叛逆的時候一直是她在照顧我,她就和我的親奶奶沒分別的。”

聞意不會安慰人,只好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臂。

淩笙看看她,又看看墓碑上的老人,老人還是慈愛的目光,他擡腳往外走:“走吧。”

聞意愣住:就這樣?

淩笙看她傻站在原地,又走到她面前站定:“我的事做完了,下午想去哪裏?”

聞意想了想:“大慈恩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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